正如母亲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我分开时说的那样,她很轻易就知道了最近在霍格沃茨发生的事情,并在信件里精确地标明了她许多年前在黑魔法防御课办公室布置的魔咒。
“我不敢保证阿不思有没有发现我留下的东西,如果他没有发现,那我能保证它们还有着原本的效用。”
随着这封信寄来的还有莫特拉鼠触角汁液调配好的药剂,她说希望我带给哈利,以表达她对于哈利的一如既往的勇敢和这些年对我的关照。
我们保持着每周通信两次的频率,用着最简单而朴素的方式——弗莱迪在一年级时送给我的开学礼物,我的小猫头鹰,它成了整个巫师界唯一一只能够自由出入威尔维特了领地的小信使,欢快又敏捷地送着一封一封写这些无足轻重消息的信件。
对此,弗莱迪表示出了极大的满足和幸运,并不止一次希望能够在我们的信件中加上一两行信,表达一下他这么多年对于威尔维特教授的敬仰。
在我同意前,维多利亚像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一样,于是某一周猫头鹰的包裹中中加了封收信人是弗尔韦先生的信封,弗莱迪欣喜若狂,而我却直到此刻都不知道信件里写了些什么。
魔法部仍然把大部分的戒心都给了霍格沃茨,甚至不惜分出宝贵的傲罗人力来检查每一封来往的信件,哈利他们更是选择在信件中写些不明意义的暗语来规避风险,但我却少了这样的烦恼。
我不知道维多利亚又采用了什么复杂高深的混淆咒,至少我们之间从来没用过什么暗语,内容更是直白又大胆地讽刺魔法部,也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的检查和封禁。
除了繁重复杂的OWLs,这学期发生了很多事,先是乌姆里奇被任命为第一任高级调查官,在每一节课堂上拎着她的小包和写字板写写画画,毫无顾忌地四处询问,恨不得找出一切证据来证明《预言家日报》中对于邓布利多难以胜任霍格沃茨校长的申诉。
对此,维多利亚的评价是,乌姆里奇是一只像大象一样跺脚的老鼠。
这是她对于乌姆里奇的唯一一句评价,为这只老鼠耗费笔墨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我坐在黑湖湖畔津津有味地读着她的信件,暮秋的季节,这里已经不再是课后小巫师们会选择休闲放松的角落了,但我宁可提前些日子披上羊绒外套,来享受如今在霍格沃茨来之不易的安静。
“如果这里只有一个人的话,”我的身后传来了邓布利多教授熟悉的声音,“四十年前会是维多利亚,四十年后是你,克莉丝。我没想到你在这个年纪会享受孤独?”
“毕竟,孤独,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自由,”我有些惊喜地站起身,向他打了招呼,“我还以为这个学期都很难跟您聊上些什么呢……”
“孤独是最后的自由。”他重复了一遍,“这倒是很像维多利亚会出来的话。”
我晃了晃手里的信纸,默认了他的猜测。
但很快,我意识到只有我们两个出现在这里对于霍格沃茨和邓布利多教授来说,都只会弊大于利,我警惕地扫视周围的环境,确定我们的对话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不用担心,克莉丝,我非常感谢你做的一切,”邓布利多教授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我们的乌姆里奇调查官忙着在礼堂里盯着那些不符合教育令规范的学生,她知道从我身上找不到任何问题,在我这儿只会无功而返,为了节省时间,她会选择从不那么强硬的教授和学生里找到霍格沃茨的纰漏……”
“可这……您不需要去阻止她吗,或者做些什么?”
“我们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过问……凤凰社的事情,”我斟酌着开口,想到《预言家日报》中对于邓布利多教授和哈利的批判和阴谋,以及针对凤凰社成员的打击,“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你已经做的很多了,克莉丝,让福吉和魔法部不得不分出一只眼睛在你的身上,”透过邓布利多半月形状的眼睛,他那双永远睿智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我,“但克莉丝,在这一点上,我和维多利亚站在同一立场上,我们不希望你过多参与到这场争斗中来……”
我眨了眨眼睛,并不理解在他眼睛中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后悔和悲哀,联想到暑假他和维多利亚定下的誓言,以及她口中那句“不要让克莉丝因为她特殊的身世成为这场战争中的砝码”。
他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无论来自哪一方的。”
我没有立刻回复他,目光注视着黑湖中霍格沃茨的倒影,随着一阵微风在湖水中掀起阵阵涟漪。
“教授,我之前一直很担心,我的身世会逼着我站在和我自己期望的对立面,担心母亲仍然有她自己的立场而把她的意愿强加在我的身上,让我不得不和朋友们走一条相反的道路,”我缓缓开口,“但我很幸运啊,背负着这样的身世,不仅有韦斯莱夫人他们的支持和爱,有哈利,赫敏他们的友谊,还有您的理解和支持,以及,我从不敢奢想的,母亲给予我的最放肆的自由……”
“她告诉我,选择权在我手里,只要我是自由的,我做出了不会让自己后悔的抉择,这就够了……我不怕伤害,也不怕那些所谓的非议,或者哪怕《预言家日报》再给我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都不怕,”我笑着看向他,内心笃定而平静,“有很多人和我站在一起,正如和哈利站在一起一样。”
“当然,我们一直都在。”邓布利多教授的目光更加温和。
只是,我很清楚,他看的不仅仅是眼前五年级的克里斯蒂娜,而是那个站在我身后温柔优雅的影子。
我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的邓布利多教授透过我在看几十年前的维多利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当年不谈时局只谈交情的单纯友谊。
“说到哈利,”我略有些突兀地换了话题,“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哈利一直在被乌姆里奇……额……教授关禁闭,请原谅,您知道的,我并不是很承认她是个教授,她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了。”
“请帮我多关照支持一下哈利吧,克莉丝,”邓布利多回复道,“也提醒他适当时候保护自己。”
“这些您该亲自告诉他吧,我想他很需要您的支持,教授。”
“我会的,克莉丝,只是等合适的时机,让哈利了解属于他的命运……”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自言自语。
我本想再问些什么,但却被一只直奔是我们而来的猫头鹰打断,是我熟悉不过那敏捷骄傲的小身影——带来了维多利亚的信,我本想伸手去接,却没想到它径直停在了邓布利多教授的手臂上。
他取下了信件,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向我笑了笑,“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克莉丝。”
小猫头鹰跳到我的手臂上,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掌,我目送着邓布利多远去,看来是母亲和教授都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
……
自那天的湖畔谈话后,我一直试图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哈利、赫敏以及罗恩聊聊,可惜我们这学期的课程除了那节无聊透顶我已经逐渐没有兴趣去上的黑魔法防御课被排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基本都被分散开。
加之各位教授为了OWLs考试安排的山一样的作业,大部分时间我们只能在走廊或者图书馆打个照面。
而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周末时光,我又顾及着那些时不时跟在我身后的魔法部傲罗而不敢轻举妄动,福吉部长只敢盯着我,但却恨不得早点抓到哈利的把柄。
随着第二十四号教育令的颁布,霍格沃茨的氛围变得更加的诡异,各种课外社团小组活动被一并取消,乌姆里奇也试图插手管理更多的事情,而也就在这时,赫敏悄悄找到了我,约我周五晚餐后在图书馆里见面,并提醒我多带些作业做好掩饰。
我抱着几本书和一周的作业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图书馆,坐在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赫敏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面前摆着一本草药学的课本,安静而认真地写着笔记。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这样,我们只是两个认真用功的小巫师,而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在我刚刚坐下时,赫敏起身假装到书架上拿书,从我身边经过时塞给我一卷并不明显的羊皮纸,上面满是草药学笔记,当她回到座位时,笔记下方空白的地方开始显示字迹:
“很抱歉,克莉丝,你知道乌姆里奇那个老妖婆试图盯着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她总觉得邓布利多教授正在霍格沃茨组建军队,我们不得不采用这种方法。”
“很聪明的方法,赫敏,”我毫不吝啬地赞扬道,“之前我只知道我母亲会用这种方式和……父亲保持联络,为了不被邓布利多教授看到,我想这一定是个并不简单的咒语吧。”
“我在禁书区的一卷古籍上看到的,没想到刚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她继续写道,“言归正传,克莉丝,是这样,我想你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有一件事我想我该告诉你,但能不能请你保守秘密,不要让那位夫人知道(当然哈利希望我告诉你他万分感激那些缓解伤口的止痛药),也请不要让马尔福以及其他斯莱特林的巫师知道,好吗?”
“亲爱的赫敏,我想这应该不是件足够影响整个巫师界的大事吧,譬如去偷袭福吉部长,”我希望用个不痛不痒的玩笑来缓解下赫敏实在有些紧张的气氛,她果然看向我无奈地笑了笑,“我会保证,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知道,请相信我将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
“哈利在课后时间成立了一节真正的黑魔法防御课,不会只是无聊的理论阅读,而是真正的实践,我们希望也邀请你一起,”她写道,“现在有些对乌姆里奇不满以及对哈利和邓布利多教授极度信任的学生签署了保密协议,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是你可以加入我们,你的天赋和魔法也远远超过那个只知道动动嘴皮的老巫婆了。”
“这么看来,难道这个匪夷所思的二十四号教育令就是针对你们了?”我跟着写道,“请一定小心不要被乌姆里奇发现,我看到过哈利的伤口,她很针对你们,而你们毫无办法,那天我和邓布利多教授匆匆见了一面,他唯一的希望是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邓布利多教授要忙凤凰社的事情,而我们不希望自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变成只会背书的书呆子,那和会看书的巨怪没什么两样,”她毫不客气地写道,“这也是保护我们的一种方式。”
“当然,感谢你的邀请,赫敏,我非常愿意参与,请把保密协议也给我吧,毕竟你已经跟我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你一定这个协议做了不少的魔咒准备,如果毁约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脸上长出些脓包而已。”她云淡风轻地写道,“为了保证计划的绝密性,这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这是个极其赫敏式的做法,”我顿了顿,继续写道,“只有一点,亲爱的赫敏,我想我大概会是邓布利多军里的唯一一个斯莱特林,以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福吉特意分拨出来的在我身后的尾巴,我想我可能不能参与你们的每一次活动,但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帮助你们,比如提供些真正的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材,来作为辅助资料?”
她又一次回头看向我,眼睛里是不可置信和惊讶,“你说的应该不会是威尔维特夫人当年留下的东西?这真的可以吗,克莉丝?”
“母亲把那些都给了我,她也从来没说过这些和庄园里的古籍一样仅属于威尔维特,况且,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曾经的傲罗们有一些都是她的学生,我们不过是翻出来当年的资料而已。”我这样写道。
当年的傲罗永远难以攻克他们的教授,这些资料也早已被人忘记。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赫敏写道,“说真的,克莉丝,我从没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巫师,她似乎也给了我们很多的帮助,无论是这些资料,给哈利的莫特拉鼠触角汁液,还是那些给韦斯莱夫人的药剂,她这一次,难道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我耸耸肩,无奈地回复,“很可惜,亲爱的,据我所知,威尔维特永远站在灰色区域,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立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她又一次走过来,递给了我另一张有着不少名字的是羊皮纸,我毫不犹豫地在那张羊皮纸上签下了我的名字,克里斯蒂娜,“但克莉丝,永远站在你们这边。”
眼睛扫过羊皮纸上面最明显的几个大字——邓布利多军,“这是个不错的名字,邓布利多教授知道吗?”
“魔法部和神秘人都害怕邓布利多教授,邓布利多教授,足够鼓舞我们的士气,但很遗憾后面的答案是否定的,”她漂亮整洁的字迹继续出现在羊皮纸上。
“那就祝我们成功,学业有成。”我的最后一行字写得格外洒脱,墨水印晕染了下面垫着的书页。
……
第二十五道教育令发布后,乌姆里奇有了能够惩罚所有学生的权力,我不知道魔法部把我放在哪个位置,但她却仍然不敢对我真的做些什么,就算偶尔为了巩固她调查官的地位对于我的某些出格举动,不得不让我关次禁闭,却也不敢向对待哈利那样罚我写些什么东西,更别提会吸血的钢笔了。
她会用一种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谄媚姿态给我递上杯甜腻的红茶,然后在言语中试图试探我的来历,让我一度好奇究竟福吉部长在跟她解释我的身份时都编了什么样的谎话。
于是我和魔法部,以及代表魔法部的乌姆里奇也达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他们警惕我关注我,却又不知道这份警惕和关注因何而来,他们同样惧怕我又试图通过我找到系邓布利多教授的阴谋,最后却只能无功而返;而我每一天都过得平淡无聊,像是一个最乖巧的准备OWLs的五年级小巫师,甚至比德拉科他们还要少惹麻烦,却又在乌姆里奇试图拉拢我时毫不犹豫甩给她一个白眼。
为了避免暴露,我并没有去参加邓布利多军的集会,但赫敏还是给了我一枚可以通知机集会时间的金加隆,于是作为编外人员的我,便也可以在他们集会的时候关注着费尔奇先生和乌姆里奇的举动。
圣诞假前,他们基本每周集会一次,赫敏也会通过羊皮纸告诉我邓布利多军的近况,而我则会偶尔聊起我从母亲的信件里得来的魔法部的情况以及新的咒语。
不过我一直觉得,哪怕我没有说,维多利亚也大概知道我拿着她的笔记都做了些什么,她这几次在信件中提到黑魔法防御咒的概率大大提升了。
在圣诞前的最后一个邓布利多军集会前,赫敏和哈利再三邀请我一定要去参加,而我总担心自己和他们这么多个月的战友情有些格格不入,好在当我迈入有求必应屋时,收获了热烈的欢迎和掌声。
这让我那个晚上都有些晕乎乎的,看着周围布置的圣诞装饰更是以为自己已经在某个晚宴上喝了过多的香槟,我感动于邓布利多军对我的信任和感激,又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会不会都知道我的身份大吃一惊连带着一连串各异的情绪。
但我还是在那天晚上和他们一同复习消失咒和缴械咒,又在赫敏和金妮的鼓励下让他们看到了漂亮的独角兽守护神,约定下个学期如果有时间,将和哈利一起教授大家呼神护卫。
那似乎是温馨的前奏,让我更加期待圣诞假期,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不在圣诞假期留校,而是回到母亲的身边,在威尔维特庄园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我本想着在离校前的早上提前把礼物带给哈利他们,却从麦格教授那里得到了他们因为些事情先一步回了家的消息,她的样子显然是不希望再说些什么,我便也没有多问,准备回家后再和他们写信联系。
在站台和德拉科以及潘西告别,我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了拿着围巾和大衣等待着我的苏苏。
我快步走了上去,蹲下身任由她把围巾带到脖子上,迫不及待地问道,“母亲呢?”
“主人本来想亲自接您的,昨夜临时收到那个讨厌的白胡子校长的信件,忙了一整夜,苏苏出门的时候主人还在忙碌,她很抱歉没能亲自来接您。”苏苏回答道,在提到邓布利多时声音带了些愤愤不平的怒意。
“出了什么事吗?”
“我们先回去吧小小姐,主人应该会亲自跟您说的,不管怎么样她一直期待着和您共度圣诞。”
她握住我的手,幻影显形,当时空被扭曲的恶心感褪去,宏伟的城堡群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里已经为了圣诞装扮俨然,高耸的石墙隐约闪烁着微光,大门上挂着冬青和银色的魔法丝线编织而成的花环,每当风吹过,便会发出低声吟唱,花园被前一夜的大雪覆盖,我顺着雪间的小路漫步,却并不觉得寒冷,像霍格沃茨一样,蜡烛在路的两旁上下漂浮,庭院里的喷泉被施了魔法,哦嗯用处银蓝色的细小冰晶,升腾到空中,化作一阵微雪飘落。
我早已经熟悉庄园的布局,不需要苏苏的指引就能轻松找到主建筑,一楼的主厅里早已摆上了一棵高大的圣诞树,树枝上栖息着金色的飞马摆件,随着我的迈入欢快地起舞,在枝桠间飞舞。
苏苏替我把行李安顿好,递给了我一杯煮好的热红酒,无奈地告诉我书房仍然关着门,可能要到晚餐时才能见到母亲。
我倒是习惯了她偶尔忙碌起来忘了时间,何况这次又似乎是邓布利多教授也知道的大事,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写给朋友们的圣诞贺卡。
刚刚写了几张,我听到了敲门声,终于如愿以偿在门外看到了母亲,她身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绒长裙,披了件羊绒披肩,长发披肩,温柔地看向我,或许是因为一夜忙碌的缘故,脸上带了些倦意,我冲到了她的怀里。
或许人在拥有过后总是更眷恋家,爱和温暖,过往我从来不觉得在霍格沃茨和朋友们一起度过圣诞有什么不好,但这一年,当我在爱和关照里和我的母亲一起生活过,又在紧张和压力中独自冒险一学期后,我是那么贪婪地只想做个母亲怀里的孩子,不去想什么烦人的OWLs考试,恶心的乌姆里奇和智商堪忧的魔法部,以及乱成一团的魔法界形势。
她愣了一下,而后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低头吻了吻我的头发,“好了,克莉丝,我们先去吃晚饭,然后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半年的时间我可是尽可能把过去十四年的圣诞礼物都补上了。”
“谢谢你,母亲!”
我更不想从她的怀抱里出来了。
晚餐苏苏准备了我最爱的烤栗子汤,烟熏三文鱼配莳萝酱,以及本该在圣诞才出现的蜜汁烤火腿和烤火鸡,还备上了淋上点燃的白兰地的圣诞布丁和热红酒。
我一边大饱口福,一边滔滔不绝地将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再告诉她一遍,哪怕大部分我都写在信上了,她也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和疲惫,只是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在适当的时候称赞我的做法。
晚餐后,我们一人端了杯红茶坐在她的起居室里,壁炉前的长椅上搭着羊毛毯,温暖而舒适。
“邓布利多教授是拜托您做什么事了吗?苏苏说您忙了整夜。”我问道。
她挑了挑眉,从旁边的小桌上取来一封信,附着一支凤凰的羽毛,信件的内容很短,不过一行:
维多利亚,很抱歉打扰你的夜晚,事情紧急,亚瑟韦斯莱在魔法部受袭,袭击者是汤姆身边的那只蛇,不知道你是否有线索能从那只蛇的蛇毒里救人?
我惊讶地睁大双眼看向她,手里的红茶跟着一抖,险些洒出,“韦斯莱先生受袭?怪不得早上麦格教授说金妮他们先回家了?所以,母亲,现在是已经没事了吗?”
“阿不思都不惜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如果要是再有事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他太晚联系我耽误了解毒的时机。”
“我还以为您不会理会这样的请求,毕竟韦斯莱先生也是凤凰社成员。”
“他们很照顾你,也很关心你,还个人情罢了,之后阿不思就算用一百只猫头鹰都别想在深夜里把我叫醒了。“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刚好,亲爱的,在给你的小朋友们寄圣诞礼物时帮我给那位受伤的先生带上最后的几瓶魔药,邓布利多一定连圣诞都没时间过,这点小事我们可以用简单的方式代劳。”
我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刚刚喝下的红茶跟着暖到了心里。
“你度过了很棒的半年,至少从OWLs考试中活下来一半了。”她再次把话题引回我的身上。
“那不足为惧,我可是维多利亚威尔维特的女儿,”我有些骄傲地仰起头,让她嘴角又多了些笑意,“唯一让人觉得实在烦躁的就是乌姆里奇……”
“但你做的很不错,”她赞扬道,“颇有你父亲年轻时的风采,引发战火却掌控火焰不至于让它燃烧自己的袍角,这是很难把握的平衡。”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自然地提起他,“那可能不是我的平衡,福吉更害怕您……”
“能利用我的名声,更像你父亲了。”
“母亲……”
她又笑了笑,目光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的雪,“真快啊,又要到新的一年了。”
新年意味着新的希望,人们往往在最后一日期盼新年而忽视最后一日也本该有意义的存在,我想,她并非大多数人,她在乎那个最后一日,他的生日。
“母亲,您想见到父亲吗……”我问道,炉火摇曳,她侧过身微微垂首,看不清神色。
“这并非由我的意愿决定的事,克莉丝,”她的语气也满是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我们之间不是想与不想,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所以,还是别见了吧……”
她声音很低,近乎喃喃自语,“何况,我们早已永别,哪怕在地狱里也难以相逢……”
……
可惜,这句并不属于圣诞的愿望并没有被梅林或是任何一个神明听见,在五年级末,他们还是见到了彼此。
五年级下学期更是一片混乱,DA集会被发现,邓布利多教授被迫离开学校,乌姆里奇掌权整个霍格沃茨到处找茬,以及令人痛苦的OWL时考试,这一切都让我感叹时间的飞逝。
在最后一场考试后,我意外加入了哈利一行人的魔法部之行,并终于用上了维多利亚四十年前留在办公室的魔咒,击倒了试图看守罗恩几人的傲罗。
对于魔法部之行,我从未这么坚定地要冒险一次,出于友情,我希望帮助他们,哪怕只是替我的朋友挡一次索命咒呢;而出于私心,维多利亚的最后一篇日记和魔法部关系匪浅,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这是我们几个第一次并肩作战,面对比我们不知道强大多少的食死徒,许多年后,我们仍然会感叹当时还年轻的自己的勇气和决心,赫敏往往会举杯敬我几次奋不顾身挡下的不可饶恕咒,而我却总是在笑意和纪念过后怀念难得流露出情绪,又一次挥舞魔杖的母亲……
那确实是一场很艰难的战争,我们在神秘事物司满是水晶球的房间里被围上来的食死徒打散,我的额角被掉落的水晶球砸了个包,头也有些隐隐作痛,却仍然把金妮和卢娜这两个比我们小一岁的女孩护在身后。
“克莉丝,我是不是应该先让你昏过去好好睡一觉,”眼前的马尔福先生不再是我印象里矜贵的样子,他的一双眼睛充满血丝,恶狠狠地举着魔杖威胁我,“或许邀请你做客,也能让夫人踏出庄园?”
我的咒语向他而去,锋利的光芒割破了他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颔首,“你大可以试试,你能威胁到谁?”
他身后的几个食死徒紧跟着甩出几个咒语,身后的两个女孩毫不示弱地击退了两个从侧面冲过来的黑武士,我放出浓雾挡住他们的视线,回头推了一把卢娜和金妮,“走!”
我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胡乱打来的咒语,对于不可饶恕咒我毫无反应,但其他的恶咒却让我脚步踉跄,身上因为未明咒语的有了伤口,金妮在我踉跄时扶住了我的后腰,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克莉丝!”
“没事,死不了。”我们继续找着房间的出口,总要先跟哈利他们汇合,他们那边可没有人能挡住不可饶恕咒了。
可惜我们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在又一次反击中,卢娜被一道咒语击中胸口,晕了过去,我忍着肩上一道贯穿伤口打晕了袭击者,冲过去摸她的脉搏。
还好,不是不可饶恕咒……
我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满脸泪水。
哈利先一步找到了我们,他们的情况也并不乐观,赫敏晕了过去,纳威浑身伤痕,罗恩和一只满是触手的大脑争斗,我们一瘸一拐地顺着唯一的光线打开了门,却迎面撞上了等在那里的食死徒。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大口地喘气,希望这样能让我的脑子清醒一些,不能看着我的朋友们死在这里,或许哈利是他们需要的人,但他们可不会放过无关紧要的巫师。
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四分五裂!”我扶着金妮,合力击退一个食死徒,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各种咒语,或许一个呼神护卫能让母亲知道我这里有了危险。
我还没来得即念出咒语,魔杖便被一道强力的攻击抽离,眼前的女巫正是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不止一次的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她上下扫视着我,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就是卢修斯说不能杀了的小女巫……你想在这种情况用守护神咒,难道寄希望于搬救兵吗?”
她看着我把金妮护在身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不能伤害你,但我可以先杀了你的朋友,这是不是比钻心咒有效?”
我脸色苍白,脚步都有些虚浮,大概是要把浑身的血都流完了,没有魔杖,除了挡在金妮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有些后悔没有向母亲请教些更有用的恶咒了。
“你的对手是我,亲爱的表姐,不是这两个女孩。”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在我们濒临绝望时出现,我听见身后的金妮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天狼星”。
局势随着凤凰社成员的到来有了改善,却并不能完全掌控局势,我借了金妮的魔杖终于释放了守护神咒。
小天狼星一边和贝拉战斗一边关注着场上的局势,这让他有些分神,于是贝拉在这个时候补上了一道绿色的咒语,我松开了金妮,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他,那道咒语打在了我的身上。
这次我狠狠的摔在地上,哪怕索命咒对我不会受任何影响,我却觉得自己要把五脏六腑都摔出来了,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我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又是你,你这个可恶的肮脏的,小杂/种,”我听见她恶狠狠的声音,“我不管你是谁,我会让你知道挡了我的路,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拎着我的衣领,魔杖化成的利刃抵在我的喉咙,逼迫着眼前的凤凰社成员放下魔杖,一步步退后,我的脚步虚弱,脑海里没来由地想着我应该干脆一点直接赴死,而不是成为她拿来威胁我的朋友们的工具……
我看着哈利和纳威一身的血污,好不容易改变的局势不应该因为我而失败。
说不定……我脑子里胡乱地想着……说不定,不可饶恕咒的范围很大,比如这个魔杖化成的利刃,我可能只是看起来被割破了喉咙,实际上毫发无伤……
我这么想着,整个人向前冲去,感受利刃一点点划破我的皮肤,我的耳边充满了惊呼和尖叫,但那些声音却渐渐离我远去,仿佛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
母亲可能会伤心吧,我还是让自己受伤了……
但,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我是和她一样的威尔维特,只有命运能够让我们停下脚步……
熟悉的玫瑰花香把我带回了这个世界,我在难以自制的朦胧泪水间看到了母亲拦住了贝拉的退路,她的神情冰冷,紧握着魔杖。
“让开,不然我杀了她……啊!”
贝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魔杖就失去了控制,利刃转而毫不留情地插向她的胸口。
我的身子软了下来,被跟在母亲身边的苏苏先一步扶住,我本想开口叫声母亲,却沙哑地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她双眸里带了血色,一步步逼近刚刚伤害我的巫师。
“你到底是谁,那个小杂/种的母亲吗?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儿一刀刀死在我的手下……”
母亲仍然一句话未发,一道钻心咒让贝拉痛苦地倒在地上,她漫不经心地蹲下,任由裙角染上鲜血,一点一点地加重咒语,直到对方再也只能发出零星几个字母。
“主人……不会……放过你……他会……杀了你……”
“是吗?那就让他来找我,”我听见她仍然温柔的低语,就好像此刻并不是在虐/杀敌人而是哄幼儿安眠,“刚好我觉得他在我离开后,挑选手下的能力也变差了……”
贝拉特里克斯又发出几声微弱地低骂,于是母亲的魔杖微微上挑,试图结束她的生命。
另一道无声的咒语从原本无人的角落阻碍了她的动作,我看到她皱了皱眉,手里的魔杖剧烈地震动却最终没有掉落。
她猛地站起身,把我和苏苏护在身后,她的衣裙挡住了我的视线,于是我便只能通过她握着魔杖愈发颤抖的手来感受她情绪极具的变化。
“维多利亚……”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他按下了母亲试图举起的魔杖,长叹了口,“带克莉丝离开,帮我照顾下那几个孩子,好吗?他们伤得很重……”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早已远离了刚刚的战场,通过不远处的巫师雕像,我勉强认出这是魔法部的大厅。
母亲没有回答,回首扶起我,我却觉得她在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这本不需要幻影移形的旅途,她却逃一样地带着我离开,眼前扭曲变化前,我听见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
“好久不见,汤姆……”
一滴滚烫的泪跟着滴到我的脸上……
又随着空间的变化迅速蒸发,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
她依照邓布利多的嘱托,一言不发地处理好我的朋友们的伤势,无视了凤凰社成员或警惕或好奇的目光,一切处理结束,她带着我回到了威尔维特庄园。
我本想说些什么,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这一关,就是三天。
从第一次拿到日记,到那天,我认识了维多利亚五年,我一直认为她是个情绪极其内敛的人,若非日记记录了她的思绪和情感,我很难在她的脸上看出波动的情绪,也很难看出她内心承受过多少痛苦和不安。
只有那次,我听见了她难以压抑的哭泣和悲哀。
苏苏一直没有敲开那扇紧闭的门,她显露出前所未有的不安,嘴里喃喃自语着不要让她再等了,门不会再开了,整日整夜蜷缩在书房前不肯离开。
我便也陪在她身边,并肩坐在走廊的地毯上,安慰着不知所措又仿若失去太多的小精灵。
三天后,书房的门打开了。
就像是那滴转瞬即逝的泪一样,她的悲哀和失态也消失殆尽。
她神情自若,温柔地向我露出微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吧,克莉丝,吃个早饭,这个暑假,我们有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