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作甚?”闻臣坐在地上,闻言奇怪地瞥来一眼,嗤笑道,“难不成还想和本君忆一忆当年?”
“………………”
“是啊。”
闻臣见这人还真答,倒觉着有些反常,还想再回嘴,就见一道脂色剑光飞也似的抽来。
只听“咻——”一声,闻臣顿感右腿骨外侧钻心似得的一痛,本能弹起身,又见迎面冲来一道剑光。
“看剑!”
“时鱼你疯了?”
手中结印,下意识就要念咒,闻臣猛然想起此处是凡界,不远处还坐着个同为妖魔的沈傲天,可不能叫人看出来;眼见时鱼的攻势愈加猛烈,闻臣只得召剑应战。
他生前是个剑客,虽不是名扬江湖的大人物,但本事在这场上也是数一数二,真过起招来还算游刃有余。
“呯————”
两剑相撞,二人同时感到手中的剑有了力量。
时鱼的剑术向来精通,单脚跃起,左手提剑,剑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又直直朝着闻臣的方向袭去,闻臣双指点剑,又将那剑光直直劈了回去,不料两道剑光才一相碰,便合二为一,凝成一道白色剑光,宛若白虹贯日,直穿云端。
“师弟好有长进!”时鱼嘴上没头脑般来了句,手里又将剑柄一横。
“召来!”
傍晚的天边本是昏黄一片,剑破云霄间,剑光似日升时般环罩大地。
剑破昏穹,天际暮色大亮。
场上众人先是感到耳畔传来一声巨响,眼前骤然大亮,数秒过后,场上的景象才逐渐清晰开来。
“这、这是哪家的后生?”
以单脚落地的姿势站稳后,闻臣险些没一口血吐出来,再看时鱼,一身清爽,仿佛方才和他对手的人不是她。
“那二位是哪家的门生?”
说这话的是苏家老爷。
二人很快被人请上席位间,巧的是,沈相安与苏语也在苏老爷身侧坐着,他的手正缠着苏语的一缕青丝,二人浓情蜜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对新婚夫妇。
“这便是你父亲选出的人?”
沈相安猛然一转头,目光直打在二人身上,时鱼下意识想回避那目光,又听他道:“瞧着倒是年轻,就是不知实力如何?”
他的眼皮微抬,倒真和书里说的一样。
一样傲慢。
闻臣倒不怕,径直抱拳笑道:“沈公子说笑了,我与师姐入门不过九年,还算不上精通。”
“你认得我?”那人还有些意外,笑着挑眉:“我也觉着你瞧着有些眼熟,是不是曾经见过?”
这是被认出来了么…………
二人同为妖魔,身处魔界多年,倒真有可能见过;时鱼抬眼一扫,想起闻臣还是魔界之主,心中又漏一拍。
闻臣却是满脸的少年气,换了装扮,更看不出来是个统领一方的鬼君,闻言也不慌,只是笑:“或许吧,沈公子美名盛传,就算是第一次见,在下回去,也够与师兄弟们炫耀一阵子了。”
“…………”
果不其然,苏家老爷一见了二人,就开始客套地问起门派和师承,还没等闻臣开口,时鱼便胡乱答了个门派,看苏老爷也不像对江湖门派有过多了解之人,时鱼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继续随口胡诌几句,苏老爷更是对着二人夸赞起来,一副颇为懂得赏识后生的模样。
这人时鱼有些印象:苏老爷财大气粗,不过是靠着过继给其叔父苏老太爷,一朝改命,成了望安城中小有名气的布商,但胸无点墨,也不曾习过武功,做什么都只是半吊子,家中的生意还全靠幼弟帮忙打理;唯一值得拉出来赞扬的,也就只有宠女儿这一点了。
果真是宠女儿,武会将要举办四五日,这架势,都快赶得上官家殿中选婿了。
苏老爷和时鱼二人谈完话,又安排人给寻了住所,鉴于时鱼所说,她与闻臣是“师姐弟”,伙计便给二人安排了两间房。
窗外华灯初上,远处寺庙钟声骤起,昭告着夜的来临。
最后一道菜终于上桌,二人难得没置气,双双拿起筷子就吃。
“所以你今日同我打架,就是为了引起那苏老爷的注意?”
闻臣为自己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笑意愈浓:“何时长了脑子?我还以为你仍是那样不通世故呢?”
时鱼不语,但面上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既然接近主角有困难,就不能从主角他爹下手吗?
小灯盏盏,二人的位置临窗,恰好将望安城的万家灯火收入眼底,见盘子里还剩最后一块冰糕,时鱼还算不上饱,伸筷去夹,却在筷尖碰上糕的那一刻落了空。
“今日真是饿着了。”
对面那人将冰糕吃下,面上没表情,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得意,手撑着桌面道:“时鱼仙子宽宏大量,姑且就让让我吧。”
二人年少时的关系便是这样,倒也难怪,一个是终日修道的道姑,一个是四海为家的剑客,若真能如话本里说的那般一眼误终生,那才是真的痴人说梦了。
时鱼本就没想着这人会礼让,也未睨他一眼,伸手从袖中摸出些铜板,准备点碗绿豆粥喝。
闻臣又道:“四百年不见,你倒是宽裕了…………”
话没说完,时鱼忽地感到有东西在耳畔炸开:
“呯——”
一阵木材相撞的“噼啪”声从楼下传来,霎时间,脚下的地板都被震得轻轻一晃。
紧接着,女子的叫喊声似乎也在楼下响起,仔细一听,声音中更多的还是哭腔,听得出来,那人似乎只是伤心,并不算得上愤怒。
“小姐,您,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沈………沈公子,息怒,息怒!”
“沈郎~”
第一声是个男人,第二声听上去便知道是个姑娘。
沈公子?沈郎?
楼下有姓沈的?
时鱼已将《天道魔尊》看了大半,虽说只是囫囵吞枣——没办法,这书共有几万章,具体情节没记住,但满屏的“沈相安”却早已让她对“沈”这个字熟悉到快不认识。
——几乎到了一看见就眼花的地步。
…………
楼下的客人躲的躲跑的跑,全都吓得脸色土灰。几张木桌椅倒在地上,不是缺了一角就是没了扶手,几片木屑还在空气中乱飞,片刻后落到一只大手中,顷刻间,就被那指尖生出的火焰烧尽,化成一团烟灰。
门外站了不少驻足的行人,全都害怕又好奇地探头看,月光自外打进来,不偏不倚,随行人的目光一道落在大堂中央的两女一男身上。
准确来说,是门口站着一女,堂央也站着一男一女,后者那女子被男子护在身后,门口那女子见状,身躯似乎颤了一颤。
“这什么情况?”闻臣悄悄偏过头,对时鱼咬耳朵道:“这家伙怎么还有一位心上人?”
门外看客议论纷纷,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看上几眼热闹。
原著里也没这段剧情啊…………
门口的女子站了一会,见对面二人仍是无动于衷,终于走进了一步,如练的月光照入,她的模样终于清晰起来。
这女子竟比苏语还要美上几分,与苏语略显较弱的姿态不同,这女子上至仪态容貌,下至衣裙首饰,全都透露着端方大气的明艳之感,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与苏语一对比,明显是这女子更有气度些。
红唇凤眸,山眉云髻,金簪珠钗,容光焕发。
“好一个沈郎啊。”
女子一开口,就连角落的时鱼二人都隐隐感受到,这厅中的气氛明显冷了几分。
时鱼看了一会,见那一男一女仍是纹丝不动,心中有疑,道:“难不成是苏语抢了有妇之夫…………”
她年少时也见过些因吃醋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往往两方都觉得自己没错,最后还是得看被抢的那一人,否则只能不了了之。
这样的事真是叫人头痛。
“不要动她。”
沈相安背对着时鱼,看不清什么表情。他说罢,又抬起手将身后的苏语护了护。
月色背光,时鱼二人仍是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得又往前凑了点,又听:
“你莫要再无理取闹。”
话音刚落,对面的女子眼中又是一愣,眸中的泪水还未拭去,被这话一激,眼中又生出些错愕来,小嘴微微一张,像是想要质问什么,可很快,她的目光落到对面二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时,红唇又飞速地合上了。
“我无理取闹?”那女子喃喃道:“好啊。”
时鱼觉着奇怪,看这打扮,这姑娘定然是个富贵出身的大小姐,就算对面是她的相公,她也不该这样放低自己的姿态。
难不成是正房看不惯宠妾的夫君?时鱼回忆一番剧情,实在想不起沈相安有妾室这一回事。
“呵。”
闻臣轻叹一声,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有意思。”
时鱼被他这声干扰打乱思绪,终于带上些不满:“这有什么意思?”
“你听那姑娘的名字。”
“什么?”
再看去,沈相安又对着门口的女子说了句,言罢大手一捞,便将身侧的女子拥入怀中,月光皎皎,二人显得亲昵又自然,转过身,径直朝楼上走去。
“婵儿,去歇息吧。”
“…………”
婵儿?
“沈相安旁边的不是苏语?”
时鱼反应过来,偷偷探出脑袋再瞥一眼:“难道说…………门口那位才是?”
闻臣戏谑般点点头。
“这倒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