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开山收徒在即,门中又发生这种事,传出去,谁还敢来玄英仙宗。
云收光再次吃了闭门羹,宗主不见他。
太上门门主道:“宗主最为信任的你,这次你彻底伤了宗主的心,收留巫族也就罢了,竟然还收了一个妖魔为弟子,若是我,我便当机立断,就地斩杀那只妖魔,你却替妖魔求情……”
他长叹一声,挽起宽袖,将宗主交给他的开山收徒的事宜卷轴收入储物袋里,“此事可千万别传出去,若被其他四大仙门知晓,只怕会将我们当成与妖魔厮混在一起的邪门歪道。”
云收光听完,气得吹胡子瞪眼,若非这太上老道走的快,他非得同他斗上一斗。
也不知小徒孙在崖底怎么样了?
云收光思来想去,决定去绝灵渊瞅瞅。
断崖上的看守弟子瞧见玉真门门主,连忙行礼。
云收光冲崖底望了一眼,嚯,深不见底。
“这崖底要如何下去?”
看守弟子指了指崖壁间陡峭蜿蜒的窄径,不,根本就不算路。
“沿着此条绳索下去,便可到达渊底。”
“要多久?”这路没有两三个时辰只怕下不去。
“快的话,约莫半日,慢的话……昨日门主的小徒孙下去,现下还未上来。”
小徒孙?
哦,是习习。
!
“你说习习下去了?”
守卫弟子点头。
云收光急了,她一个小姑娘家,若是脚一滑,摔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云收光捋捋衣袖,抓住悬崖上的锁链就要下去。
守门弟子正要拦住他,小老头手脚并用,像只壁虎似的爬了下去。
风习习望向只余一条细线的天,将赖在身边的不让她走的少年推开,“有人下来了。”
秋水流剑眉微皱,抬头看向上空,眼神阴冷。
谁怎么扫兴?
风习习专心理齐他的衣襟:“我明日再来看你,不会失诺的。”
少年收回视线,又变回纯真无害的模样,依依不舍看着她。
目送她离开后,心里又把下来的人骂了一遍。
风习习飞到半空,看着上面毫无形象的老门中,踩上崖壁的斜坡,喊道:“师祖,别下来了,我还要上去。”
云收光扭头望向下面的小徒孙,见她安然无恙,放下心,又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风习习凌空踏步,缓步走上去。
云收光回到断崖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看守弟子笑道:“我小徒孙上来了。”
看守弟子轻叹:“师妹真是厉害。”
云收光与有荣焉:“那是,我的小徒孙在同辈之中无能能敌,每次宗门内试,她都是第一,若非这次……唉,该是她带领众弟子去收徒……”
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风习习忽然想起金玉城的事,她正色,缓步走上断崖,朝他们拱拱手:“师祖,师兄。”
云收光回身看见她形容轻松,挺直腰杆,自豪地捋捋胡须,他们玉真门的弟子纵然是万丈深渊,来去也是轻而易举。
他道:“阿回在下面可好?”
“渊底寒气重,我送了些御寒的衣物给他,现下尚可。”
云收光:“那就好,宗主不分青红皂白,苦了他了……”
风习习垂首不语。
云收光想到过几日的收徒大典,道:“你若得空,就去问问太上门收徒的事,我们玉真门弟子少得可怜,若得眼缘,便收几个回来。”
风习习点头应下,转身御剑飞向太上门所在的庆元峰。
庆元峰的弟子正为下山之事而忙碌,风习习转了两圈,瞥见一个眼熟之人。
“方师姐。”她上前拱手行礼。
方宜苏打量她一眼,拱手回礼:“风师妹。”
“方师姐此次可要下山?”
方宜苏点点头,原本这次领队是由玉真门担任,可惜玉真门出了那样的事。
“可是去金玉城?”
方宜苏颇感意外:“你怎么知晓?我们才刚刚确定路径。”
风习习讪笑道:“我不过是猜的,若是师姐去金玉城,可否帮我一个忙。”
“好。”
她答应的真干脆,风习习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道:“此人是我一个远亲,若师姐能遇见,劳烦师姐将她带回来。”
方宜苏打开纸条看了眼,随即收入袖中。
“顺道,若是路上有适合剑道的弟子,还望师姐帮我留意留意。”
方宜苏爽快答应。
交代好师祖的事,风习习同方宜苏作别,回到竹院。
小狸背着行李从屋里出来,风习习不解地看着她:“小狸姐姐,要走?”
小狸笑着解释:“是小蛮,她有消息了,我要去找她。”
经过这些年相处,风习习知道她家中还有个妹妹,可她孤身一人,贸然离开……
风习习回忆起曾在归墟上遇到的那只形容癫狂的狐妖。
“小狸姐姐可告知了四师伯?”
小狸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下去,小蛮对修士有极深的偏见。
她不敢让小蛮知晓。
风习习道:“近日许多仙门广收门徒,路上不太平,我看四师伯也没什么事,不妨让他陪着你,若你们决定在一起,必然要面对彼此亲人朋友,小狸姐姐,你说呢?”
小狸神色纠结,可心里却认可她的说法,她不想再躲躲藏藏,一生活在不安之中。
“小狸姐姐,明日还会回来吗?”
小狸犹豫片刻,点头。
“那明日回来时,顺道帮我打包一份午膳吧,就是我与师弟常点的那几样菜。”
“好。”十二年的时间,她渐渐融入了这里,反倒是小蛮,她们姐妹俩许久未见,她也不知为何,明明该欢喜,却满心忧愁。
“习习,阿回何时才能出来?”
风习习摇摇脑袋,“或许就这样一直关着吧。”
“他真的是魔吗?”话一出口,小狸便有些后悔。
阿回那般乖巧懂事,怎么可能是魔?
风习习无所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因为他是魔,便十恶不赦?”
“那……”小狸垂眸思索,生怕自己又说出一些懊悔的话,“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风习习一想起他那粘人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魔,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诸多异常。
“他不在乎这些,我也不在乎这些。”
小狸一怔,仿佛又被人当头棒喝,瞪圆双眼,神色激动:“你说得对,习习,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小狸挎上包裹,从怀里拿出传讯器,难掩喜悦地说道:“云舟,你陪我下山吧。”
风习习看了眼那欢快的背影,回到自己房间。
小狸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收走了。
可看她刚才的模样,也不像要彻底离开。
风习习想不通,便也不再想。
她还要去藏经阁拿些书去绝灵渊,秋水流喜欢看些古籍、医书。
习惯与前世一模一样。
她低头扫了眼垂在肩前的辫子,人转世,习惯不会变吗?
还是……他像前几次一样,半途恢复了记忆。
此想法一冒出来,风习习恶寒不已,擦擦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立马打消这个离谱的猜测。
怎么可能……
翌日,风习习带着借来的书,拎着午膳,来到绝灵渊。
少年倚在桃花树下发呆,结界隔绝了渊底的黑暗与风雪,院落静谧而安宁。
风习习推开院门,朝他扬了扬食盒,“来吃饭了。”
少年眸光微动,起身扑过来。
风习习本来已经习惯,可这次却被他扑得差点栽下去。
她扭身,将他推开,正要开口训斥,可望着高她一大截的少年,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片刻才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蹿这么高了?”
少年张开双臂,看着小臂上短上一截的衣袖,抬起长腿,又看着已经穿破的布鞋,十分地讶异,“是哦。”
“……”明明昨日他们还差不多高。
风习习狐疑地打量他一眼,少年面上添了些青色胡须,头发凌乱,若非他那张脸长得眉清目朗,已与蓬头垢面的乞丐差不多。
她推测,应该与她修复了他的真身有关。
“你先吃吧,我去拿刀,给你清理一下。”
秋水流摸了摸下巴扎手的胡须,又摸摸喉间凸起的喉结,见她进屋,起身走到小池边,蹲下对着水面端量自己。
水面上倒影的少年褪去了往日的稚嫩,脸庞清瘦,眉眼清晰,特别是眉毛。
他不满意地擦了擦那两条粗长的眉毛,这样看起来像个大人,便不好与她撒娇了。
风习习拿着刀与菱花镜从屋中出来,瞧见他蹲在池边,对着池水,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阿回。”
秋水流手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风习习看着他脸上疏密不一的眉毛,呼吸微微一滞。
她闭了闭眼。
“你先吃饭,吃完,我给你清理一下。”
他心虚,一句话都没说,吃完饭,端坐于地,乖巧安静的注视着她。
风习习从未给人处理过这些东西,从前还都是秋水流帮她描眉施黛,她凭借记忆,生疏地刮着。
秋水流定定地看着她,少女脸颊白皙,睫毛细长,弯弯的,挠得心痒痒。
还有鼻子、唇瓣……
他情不自禁地放慢呼吸。
半响,风习习放下刀片,歪头打量两眼,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罢了,他长得漂亮,影响不大。
她捏捏酸软的手腕,扫了眼他的胡须,原本她还想给他刮来着,没想到刮眉毛这么累。
“刮胡须要香胰子,我给你房中放了水,衣衫也备好了,你去吧。”
少年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目光灼灼盯着她:“不准趁我沐浴的时候离开。”
风习习正有此打算,没想到被他知晓,顶着他迫人的眼神,无奈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