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一下。
黎湘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来自季酒的消息。
季酒：[图片]
季酒：公司同事的猫。因为生病了不放心它自己在家里待着，所以这两天带着一起上班。
黎湘默默点开原图保存，然后在心里云撸了好几下，用意念回复：很可爱。
临近午饭时间。
季酒：[图片]
季酒：公司新更换的菜单，每周二供应螃蟹，我觉得很麻烦，把我的份额让给同事了。
黎湘还是没回复，但是已经对照着菜单把从周一到周五的菜点好了。
下午三点。
季酒：[图片]
季酒：[链接]Route蛋糕
季酒：主任请大家吃蛋糕，还不错，想你也尝尝。今天在家吗，可以收餐吗？
正瘫在沙发上看撸猫视频的黎湘：在家啊……
愣了半秒钟，反应过来季酒是什么意思以后黎湘爬起来立刻回复：别点别点，不在家哈哈。
季酒：哦。
过了一会儿才发了一个小鸭子叹气的表情包过来，看起来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黎湘犹豫片刻，以小猫挠头.jpg作为回复，很合理。
季酒仿佛拜过师一样抓住机会，说周末有空一起去吃。
黎湘默数了三十秒，回他：到时再说吧。
放下手机，黎湘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在玩具店里她要求季酒“都要改”以后，季酒果然很努力地在改。
具体表现为每天都会给她发很多条消息。
早上出门时看到的恐龙形状的云；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第二杯半价；食堂大叔请了婚假，顶替他的小伙子炒菜放很多盐；
同事的猫在飞快熟悉环境后不仅霸占了茶水间，还时不时地去上下两层的男洗手间巡逻，导致男同事们上厕所时总有一种被窥视感，但因为偷窥狂是可爱的猫猫只好作罢。
如此种种。
只要是季酒觉得有趣的都会拿出来跟黎湘分享。
当然也有没那么有趣的。
因为实习生操作失误导致参数错误，整个下午的数据作废，不得不加班重新再做一遍，季酒对此的评价是笨得可以，还配了一张豌豆射手吐出六颗豌豆组成省略号的表情包。
等到深夜十一点半，他又发了一张打卡下班的照片，窗外飘着濛濛的雨。
这些消息黎湘都回得很慢，或者说她总是第一时间用意念回复，然后刻意地冷淡季酒。
因为她有点后悔了。
当季酒真的开始多说话、向她敞开心扉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沦陷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她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好奇又惊讶地发觉季酒的内心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季酒板着脸的时候未必不高兴，也许心里正在想等会儿趁猫不注意摸摸它的大尾巴；实习生犯了错误战战兢兢，怕他发火，更怕自己被退掉，而季酒却根本没有想这些，只是在心里吐槽“笨得很”；
季酒也会注意到奇形怪状的云和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凌晨开车经过街边商店，他看到橱窗里的一条裙子，也会想起黎湘有一条类似的，于是短暂停靠路边给黎湘发消息，不一定要得到回复。
这么鲜活的季酒。
当季酒不爱说话时，没长嘴这个缺点让黎湘深恶痛绝，但黎湘仍然喜欢他，直到最后误以为他没那么喜欢自己才舍得说分手；
而当季酒改了，变得愿意说话时，原本就没那么铁石心肠的黎湘很难再假装自己已经忘了他、一点都不喜欢他。
手机又震了一下。
季酒：我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理想主义：？
这次季酒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隔了大约半分钟的样子。
季酒：因为你不太回复，所以我猜你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我需要调整一下吗？
黎湘精神一震，立刻点开键盘输入。
理想主义：不用！！这样挺好的。
理想主义：不回复是因为有时候直接用意念回复了……对不起！
季酒：没关系。
季酒：我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多了。
黎湘有一瞬间怀疑这是季酒的策略，以退为进。
理想主义：不算多啦……我才是叽叽喳喳，鹦鹉跟我待在一起超过两个小时都会说我烦人。
季酒发来一段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鹦鹉摇头晃脑唱歌的视频。
季酒：不会，很可爱。
黎湘点开视频看鹦鹉唱歌，不知不觉间竟然循环了好几遍。
直到季酒发来新的消息。
季酒：对了，周末我要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你可以陪我一起出席吗？
黎湘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季酒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不了吧，你要么找找其他人……”
她才在对话框里打完这句话，还在想拒绝的理由，季酒却仿佛预知到答案。
季酒：只想和你去，请再考虑一下吧。
季酒：小鸭子鞠躬.jpg
黎湘理所当然地妥协了。
理想主义：好。
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单字，季酒微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不仅火速跟黎湘约好了出发时间，还敲定等回来时一起去之前说过的那家蛋糕店，因为当季新品真的很好吃，不容错过。
黎湘还是回“好”。
季酒从一堆表情包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张小鸭子转圈发过去。
退出和黎湘的聊天界面，季酒的目光扫过下面一栏，谢乔一口气发来了六条消息。
JoeJoe我啊：我服了季酒，别人都是巴不得躲着婚礼，你不一样，你是爱参加，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参加。
JoeJoe我啊：回头跟哥哥说说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兴趣爱好，不可能是国内的婚恋气氛这么浓厚吧？你才回去多久啊就被感染成这样了。
JoeJoe我啊：[个人名片]王亮
JoeJoe我啊：这是我高中同学，之前跟你说周末结婚的就是他，你有事自己跟他沟通吧。不过我可跟他说了你是代替我去的，你可得包个大红包啊，别丢我的面子。
JoeJoe我啊：人呢？？？
JoeJoe我啊：季酒你个孙子，真是用完就扔啊！知不知道我为了给你找一个最近结婚的人费了多大劲吗，这哥们还是我从企鹅群里扒拉出来，现加的微信好友呢！
季酒抿唇笑了一下，低头回复。
季酒：谢了。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下一秒钟谢乔的回复就到了，显然是一直“在线等，挺急的”。
JoeJoe我啊：吃饭就算了，但你能不能跟哥哥说说你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参加婚礼啊？还要求最好就在这几天……你不是在追前女友吗，不会这么快就走到婚礼流程了吧？
JoeJoe我啊：卧槽等等，搞不好呢……你可是季酒啊！咱们先说好，你真要结婚得提前说啊，我就算自己单板横渡大西洋也得回去。
季酒的目光在“婚礼流程”这四个字上徘徊了一下，觉得很好。
季酒：谢谢，等提上日程的时候一定通知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什么，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
季酒：她说过想和我参加朋友的婚礼……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很快到了周天。
黎湘坐进季酒车里的时候发现后视镜上挂着一串以前没见过的亚克力饰品，主体是季酒常用表情包里的那只小鸭子，还精心搭配了彩色的塑料珠子和泛着珠光的贝壳。
有点眼熟。
黎湘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链。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肯定是同一位大师的手笔。
“小柳竟然给你做了一串，黎沅都还没有呢。”黎湘有些替黎沅这位老父亲感到心酸，于是短暂地代兄阴阳怪气道：“你和小柳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季酒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这是小柳给聪明人颁发的奖章。”
“是是是，了不起的北纬30度，”黎湘撇了撇嘴，然后愣住：“咦，那岂不是说小柳觉得我也很聪明？”
她一下又高兴起来，“我就说小柳像我。外甥像舅，侄女像姑，这很合理吧。”
季酒忍不住笑了一下，黎湘抬眼去看他，正好有一道阳光从他脸上掠过。
树影婆娑，风也温柔，路边桂花的馥郁香气沿着微微落下的车窗飘进来，而季酒正笑着和自己对视。
实在是太过美好的场景。
以至于黎湘的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怎么了？”
察觉到黎湘的异样，季酒微微扬了扬眉。
“没……”黎湘连忙摇头，假装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无意识地拨弄安全带，“那什么，今天的婚礼是你哪个朋友的啊？”
原本是没话找话，没想到季酒竟然诡异地沉默了。
黎湘一脸诧异，虚心求教：“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没有，”季酒很心虚地咳了一声，“一个朋友的朋友。”
“这样啊。”黎湘点了点头，心想应该是比较特别的关系吧，否则谁会隔这么多层还特意来参加婚礼呢？
王亮的婚礼在某酒店二楼举办。
然而刚一上楼季酒就有些呆住。
大门对开的两个宴会厅门口各自竖着一张迎宾海报，上面的新人笑得甜蜜，而下面写着新人姓名的地方则是新郎王亮&新娘方雪/新郎王亮&新娘徐依依。
季酒：“……”
他好像不知道谢乔的高中同学王亮长什么样子。
甚至昨天加了王亮以后由于对方太忙，也没有给他发电子请柬，所以他更加不知道新娘叫什么。
穿着得体、面带喜色的新人家属忙碌地迎宾，酒店服务生秩序井然地穿梭其间，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最后调整着花束和道具的位置，这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在此时此刻站出来认领季酒。
季酒有一瞬间的茫然。
“怎么了？”黎湘疑惑地问，不明白季酒为什么突然停住脚步。
季酒面色微动，正思考着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身穿礼服的年轻男人匆匆从宴会厅走出来，看到季酒时神色微怔。
季酒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海报，确认他和上面的新郎长得一模一样。
“你好。”季酒上前一步，先发制人地和他握手，“新婚快乐。”
“你好……”新郎王亮似乎还有些不太确定，上上下下地打量季酒，接着看到他身边的黎湘，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你们俩一起来的？”
季酒点了点头。
“怎么才来？就差你们两个了，司仪都快急死了。”
季酒：？
黎湘：？
“不是说表演嘉宾长得一般绝对不会抢新人风头吗，这也叫长得一般？”新郎王亮忍不住嘀咕，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招呼季酒和黎湘：“快跟上，婚礼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你们先去换衣服……”
话音未落就被另一位快步走来的新郎打断了。
“季酒！”谢乔的高中同学王亮横杀出来，以一个完美的走位卡在季酒和另一位王亮之间，热情地说，“你就是季酒吧？果然跟谢乔说的一样好认，最帅的那个就是了。”
“来来来，咱们往这边走。对了，这位就是谢乔说的，你的前女友吧？怎么，你们还没和好啊？”
季酒：“……”
“还没呢。”黎湘笑眯眯地说，跟在王亮身后走进宴会厅。
“一个朋友的朋友的婚礼。”落座后，黎湘小声重复季酒在车上说过的话，微微眯起眼睛看他，“邀请我来参加这种没见过面的朋友的婚礼，季酒，坦白从宽吧，你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