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苏此时心里充满了恐慌。
这种恐慌在看到匕首的时候,成为了现实。
众人被纷纷派出去,找人的找人拦路的拦路,但是却没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们都说:“三公主,奴才们实在是没看到沈公子在哪。”
那沈厌去哪里了呢?
落苏想到了匕首下方浸入土地的血,她就是在这刻决定:“清英,我想尽快赶回皇城。”
落苏记得,在自己确定了她马上就要前往云州、让沈厌留在皇城好好养伤时,沈厌没有反对。
直至她说出云州的地点后,沈厌才表示了要同去。
并且,在沈厌当时打算带着她离开云州城,也是说要等她跟大于会合了之后,再自行去往皇城。
如此两处的行动重合,是不是能说明,沈厌的目标就在皇城?
落苏在确认好这一点之后,立刻就向清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表明自己想尽快回去。
清英听她说完后,也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只是在思考片刻后就说:“阿虹那里有马车,您需得坐马车前去。”
于是落苏也明白,这就是清英的要求。
况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跟清英强犟。所以落苏点了点头,打算等行车路程中,身体素质稍微好一点,再骑快马。
两人如此约定好之后,清英也顺理成章地决定前往云州。
她知落苏一人心力难以完成所有事,正好云州亦有她的诸多牵挂。
所以在落苏问询她的打算时,清英就决定好跟落苏暂时分开。只是出于担忧落苏,还是免不了在她那边多派了侍卫。
接下来的时间,清英就听着落苏又大致跟她商讨了下,大高大木带着吾尔提塔前往皇城之事。又说自己在入皇城之后,也会第一时间找女皇再次完整禀告云州之事。
说完这句后落苏又说:“我知云州之事牵扯甚多,既牵涉佻山采矿,又涉及向蛮夷提供落朝子民。如此种种,皆说明幕后之人大有来处。”
“但不管前路如何,我必会竭力探寻,还大家一个水落石出。”
清英就听着自家殿下用一种极其肃穆、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模样跟当时第一天刚来到自己身边,抱着自己哭的形象,大不一样。
清英正想朝落苏认真点头,就见自家殿下又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叮嘱她:“你跟谢乘风在云州收尾,也一定要万事小心,不然我在皇城会担心的。”
又回归到以前常见的样子了。
清英安慰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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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接下来每一条要做的事都已经定好,而落苏在山中的等待也没给她一个很好的回馈。所以落苏再次拜托郎中给她上了一遍药后,就打算立刻奔赴皇城。
谁知在落苏清点完人数,正打算上马车的时候,几个人就已从不远处骑马而来。
当头的正是谢乘风。
落苏还没弄清楚谢乘风这是过来做什么,就见谢乘风见到她很是惊喜地翻身下马:“三公主?!”
他这么唤了一声后,很快又紧接着开口,“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那语气里的热络真诚,把落苏都给弄得都懵了一下。
怀疑自己脑袋里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东西,比如什么她跟谢乘风友好的接触画面之类的。
可还没等落苏想好要怎么开口,另一旁在清点物资的清英就先接话了:“谢公子?”
清英直到此时看到谢乘风才想起,当时落苏昏迷,她好像是有急匆匆地向谢乘风那边求援,拜托再派个太医来。
后来事情一阵忙乱,以至于她都忘了再去给谢乘风那边传声信,让人不必再过担心。
而落苏在此时也从两人的表情中看懂了什么。明白谢乘风定是知道了她在云州的所作所为,对她的态度才较皇城时又有了一个巨大改观。
虽然以谢乘风本人的性格,也确实会惋惜每一条生命罢了。
但无论如何,别人真心关怀她,落苏自然也就会回以善意:“多谢谢公子,我已经无碍了,倒是要多谢谢您,相助云州。”
两人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也就是这时,谢乘风才从跟落苏的对话里醒过神来——自己方才的反应,对落苏而言,是有些过于热络了。
毕竟在皇城时,落苏曾那样认真、又真诚地跟他明确划出过界限。
而自己方才的态度,对落苏大约也是一种困扰。
谢乘风如此想了一番后,也就把自己心里那句,在知道落苏所为、看到燃烧的火山时升起的道歉的话,收了回去。
只在心里面对着落苏默默道了句歉:公主是如此高洁之人,以前是他太傲慢了。
道完这一句后,谢乘风就拉开了同落苏的距离,变回了在皇城时的那副模样。
在向落苏行完礼后,就问落苏,他可否同清英姑娘再交谈交谈。
落苏没怎么犹豫地快速点了点头,只是目光难免在清英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谁知两人的话题却比落苏想象得正派得许多。
先是清英在看到谢乘风身后并无太医后,问:“谢公子难道不是因为殿下的病情过来的吗?”
谢乘风摇头又点头:“我想着云州之事暂时只剩收尾,就想着先去佻山把云州百姓的尸骨敛回去……谁知行至半程又突听你这边求援,就急着奔过来,太医还在后边。”
落苏于是原本只是因为感觉谢乘风提起清英的名字时,语调有稍微柔和,而好奇俩人的谈话内容的心情,一下就被谢乘风话里突然出现的尸骨,带得凉了些。
她知道失踪的云州百姓,不可能每一个都全头全尾地回来。
只是还是免不了地,会在听到有人死亡后,难受。
脑袋里一下又闪过小六小柒死亡的落苏,一下子更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了。
她几乎立刻就想着跟清英、谢乘风告辞,好回皇城查明始末。可还没等她踩着俩人的谈话间隙开口,就听谢乘风又说话了。
谢乘风似乎是扫了一眼他们准备的大包小包,就问清英:“清英姑娘,你们是打算去哪个地方吗?”
清英先扫了扫落苏:“殿下打算先回皇城。”
然后她才又提起自己,“我预备回云州,把一些该处理的事情做完。”
谢乘风于是“哦”了一声,大致也猜到了落苏如此紧急返回皇城是为了什么,心里一下又更是钦佩。
但在涉及到家国社稷的时候,谢乘风还是难免多问了一嘴:“那三公主对佻山的一些事情始末、证据可都清楚明白?”
话是对着自己问的,落苏于是也朝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点完头之后,落苏顺势就跟人提出想要先行的想法,谢乘风也是郑重回礼。
在清英的叮嘱以及谢乘风送行的目光中,落苏人踩上了马车。
她马上就要躬身进入轿内空间,但是在目光触及到马车上郎中准备的药瓶时,落苏一下又停住了。
落苏转过了头,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谢公子!”
她喊了谢乘风一声,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问,“您对沈厌此人,可有什么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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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苏本就打算在回皇城向女皇禀明云州之事后,就尽全力地查明沈厌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在如此伤重的情况下,留下匕首,拖着残躯,去做那件事?
那件事又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的这一切想法,都需得等到皇城,才能做出行动。
可是,直到此刻,落苏一脚踩上马车,她看着那瓶伤药,想到沈厌。落苏突然就很想问谢乘风一句:“谢公子,你对沈厌这人,可有什么印象?”
作为一个跟你跟谢公子长得如此相像、还一同生长在皇城的人,谢公子你对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我能不能透过你的口中,知道一点点关于沈厌之前经历的线索。
谢乘风也根本没想到落苏喊他,会问这么一句话。
可是他看着落苏迫切的表情,还是在脑海里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然后他才摇了摇头:“在下此前真的未曾听说过。”
于是落苏原本在问出这话时亮得出奇的眼神,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小声呢喃了一句:“真的没听说过吗。”看样子不像是在问他,而更像是在回答自己。
而谢乘风在听完落苏近乎呢喃的一句话后,正想问声“沈公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谢乘风又像是从脑海里猛地翻出了什么似的。
谢乘风想到了一幅画像。
一幅由众画师画出,亲手交于他,被他放置在书房的画像。
那日,在谢乘风跟落苏交谈完之后,他深觉三公主的变化,一时好奇便又把那幅画像拿出来观看。
他在好奇,三公主如此大的变化,就是因为画像上的这个人吗?
但随即谢乘风又想起了自己方才在街上对落苏的承诺,又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继续窥探下去了。
正当谢乘风想把画像收起时,他的母亲却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了。
母亲一边招呼着他:“可是辛苦了?喝点茶水润润吧。”一边要把手上的托盘给放下。
可不知怎的,手上却一下没端稳,茶水甚至还掀翻在了她的手上。
谢乘风忙问:“母亲您可有碍?”一边帮她清理。
母亲的手被茶水烫得泛起了红,但是她却紧抓着他,视线凝在桌上的画像上:“风儿,这是谁?”
谢乘风隐隐感觉到母亲的声线有点奇怪。
但是等他把母亲手上的茶叶捡去、抬起头的时候,母亲又已是往常那副温和带笑的模样,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母亲无碍的。”
谢乘风便也以为,母亲只是因为这副明显跟他相像的画像,一时怔愣罢了。
他的心思还放在母亲烫红的手上,现下也只是回了句:“不需要在意的人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谢乘风就带着母亲往外走,想去找伤药给母亲抹上。
而忽略了母亲在被他带得出门前,又往房内望去的一眼。
谢乘风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小的一件事,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他记得当时他给心忧母亲、一边帮人处理伤势,却看见母亲一脸若有所思,他还问了一声:“母亲,怎么了吗?”
母亲悠悠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冲他笑笑:“只是在想,屋内的水渍还留在地上呢。”
……
于是,原本已经打算跟谢乘风道谢之后,就再次向皇城出发的落苏,就看到谢乘风脸色一凛,问:“三公主,您可否告诉臣更多关于沈公子的信息?”
谢乘风至今仍不觉得自己的母亲会跟沈公子有太多牵扯,他只是想弄清自己疑惑的由来罢了。
况且,如果他真的能从落苏告诉他的信息中得到些许线索,想必对三公主也能有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