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心中自有定数,怎可由得江姑娘来提醒?”葛旸表情晦暗,臂腕随之一动,周身内力四涌,再次汇聚至掌心。
道道劲气顺着她的经脉涌过全身,短暂的平静过后,几股强劲的内力相冲,在体内乱窜,要她全身乏力,不得动弹。
这是要废她的功!
郁桐眉头紧蹙,胸口发闷隐隐透不过气,呼吸也逐渐紊乱,唇角不断有血迹溢出,滴落至雪白的衣衫之上。
“谷主这是要卸磨杀驴?”
她站在那里,身影单薄,散落的青丝被风轻轻拂起又垂落,身后地上零星的火花灭去,漆黑一片,凄凉又孤寂。
葛旸双眼阴恻恻地盯着郁桐,冷哼一声,未答其话反而问起她:“江姑娘心知来此意味着什么,又何须老夫来提醒?”
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丝丝质疑与讥讽,回荡在狼藉的大殿里。
“我也好奇,琰儿近些年一向乖顺懂事,不过月余前出了趟门,回谷后便屡屡与我作对究竟是为了什么。”
郁桐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随后又一道内力涌过。
心口处隐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破体而出,蠢蠢欲动。
鲜血渐渐染红了她的衣衫,似飘零的枫叶一般鲜艳,在上面荡漾开来。
“将琰儿送至斗兽场并非我本意,后将其寻回我也一再补偿,更是将他视若己出。”
“你们毁我荒人漠、擅闯白昼岛、盗取雾雨珠以及隐瞒舍裂蛊这些事,他桩桩都替你摆平。”
“我也曾警告过他,若未过线,不论他犯下何事,我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即更暗杀。”
郁桐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也不语。
若是刚头未闻粟大娘说的那些,她恐是会信葛旸口中的‘父慈子孝’一说。
但现在,郁桐只觉此人太过癫狂,无半点人性。
“东边起火,西部被炸,也算是他看得起你。”葛旸轻嗤一声,看她的眼神讽刺到极点,话里的讽刺之意更甚。
这么明显的陷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行刺之人不是没有过,他只是在叹息,如此拙劣的招数,加之如此庸劣之人,简直是愚陋至极。
“由此可见,在琰儿的心里你若非占主导地位,便是一颗有效的棋子。”
“曾闻江姑娘夫婿身体欠安,故为心法而来,如今却只见姑娘一人,想来你应是被琰儿威胁来此。”
“你说,我要是将你的尸首挂在城头,琰儿会如何?”
不止癫狂,还隐显病态,且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郁桐在心底暗自思忖。
随后她体内的蛊虫顺着一道强劲的内力而动,延伸至颈侧,虫豸呈细小的圆状,隐在雪白的细颈之下,在微微蠕动。
纤细的双肩在隐隐颤抖,她整个人仿若风中柳絮,风吹即散一般,脆弱不堪。
郁桐侧首缓缓朝大殿之外看过去,夜色无边,殿外侍卫两三,沈希礼一手架在粟大娘的颈侧,二人身形在渐行渐远。
“我不过奉命行事,谷主既知我的底,速速动手就是,何必故弄玄虚?”
梧桐声音轻缓,不卑不亢,“不论暴尸荒野亦或挂尸城头,于谁而言,都只是少了一颗可用的棋子,亦是造不成任何损失。”
葛旸诧异她的坦诚,也憎恨她的无畏,明明都死到临头了,始终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更没有丝毫惧意。
年纪轻轻就知如何伪装自己,哪怕是血脉逆流,真气堵塞,也硬要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形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中原人就是如此,虚伪且做作。
而让他最厌恶怨恨的就是,杀死那高人之时,对方依旧一副慈悲之相,吐的是让他从善之言。
和他那心慈手软的母亲一样,对酗酒的父亲永远选择包容,直言他会改,最后却死于烂醉的父亲之手。
而他自幼体弱,没了往日庇护之人,他只能出逃,哪知半道便听闻父亲暴毙的消息。
欺软怕硬乃人之常态,那时人人都欺他笑他辱他!
乞丐有帮派撑腰,小孩有亲人在侧,而他孑然一身,即便打回去,下次只会招来较之前更狠的毒打,他的心理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扭曲,更恨那些人为何不直接将他打死。
要怪只怪老谷主出现得太晚,他早已污泥满身,亦是无可救药,更无法对曾经欺他辱他之人选择宽容。
所有人,必须得死!
“谷主在犹豫什么?还是谷主怕了?”察觉到葛旸的表情逐渐阴郁,面部近乎扭曲,郁桐再次煽风点火。
葛旸目光乌沉,晦暗不止,嗓音粗狂而洪亮,贯穿整个夜色,“我怕江姑娘走得太早,错过一场好戏。”
撕开一张虚假的面具何其简单,戳其弱点便好。
葛旸似无意间瞥了一眼沈希礼离开的地方,面上忽而露出一抹阴森笑意。
郁桐面露不解,随后又看向消失在夜色中的粟涟,平静的目光里难得涌现出一丝慌乱,掌心也有收回之势。
葛旸自当是更不会给她抵抗的机会,再一道劲气涌过,郁桐身形摇晃。
见反抗无果,郁桐直直怒视着他,眸中的杀意尽显,五指更是紧握成拳,在隐隐发抖,身形却未得动弹半分。
葛旸更是满意此番她的脑怒却乏术的模样,后自得笑道:“江姑娘切莫心急,待老夫取出舍裂蛊,一切都好说。”
郁桐一再挣扎,虫豸在雪白的皮层之下快速蠕动,附在青筋的位置,似要破势而出。
“你若再反抗,她也得死。”葛旸朝一处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也隐显不耐。
郁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躲在角落的云媂,屠魃站在云媂的身侧,手中的双斧在昏暗的大殿内尤为刺眼。
片刻的安静后,殿内传来一阵轻笑之音。
葛旸诧异之余,又见郁桐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狡黠,她的神色冷冷,面上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谷主一再出尔反尔,就不怕我自戕?”
同样,在最后关头中原人也只能用这些狗急跳墙、穷鼠啮狸的伎俩,来彰显自己的高尚。
大成在际,葛旸自是不想因小而失大,只道:“绡儿需由粟涟照料,我若想杀她,岂会任由她屡屡肆意妄为?”
后睨一眼屠魃,屠魃收起手中双斧,等在大殿外。
“谷主若想知心法所在,最好是说到做到。”
郁桐眼中的怒意逐渐消散,顿了顿,后道:“我当初也是被威胁,自当不是见人就说,这回暗杀失策,何不赌上一赌。”
她的意思明显,没有告诉花琰心法一事,也是受其威胁替人办事。
他若放人,她现下可告之关于心法之地,信不信由他。
葛旸难得的沉默,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看着郁桐略略打量,似在心里掂量着什么。
四周安静到极致,耳边只听得见簌簌风声。
待过半晌,葛旸适才开口:“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
虽没有明确表达放人,也没有说明他要心法。
但还是郁桐知晓他藏的什么心思,只声冷冷警告云媂:“还不快走!”
云媂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眼角残留浅浅的泪痕,嘴里细声嘀咕,“可...可是...”
不待云媂将话说完,郁桐一双眼直直朝她看过去,眼神冷冷,全身上下似长满了刺一般,不易近人。
和将将那般护着她的模样判若两人,看得云媂后背生凉,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得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之下缓缓起身,最后狼狈逃窜。
一抹身影无措闯进冥冥夜色,仓惶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荡。
葛旸却察觉到,一股平缓的内力涌过他的掌心,心中不由暗喜,将目光落至一处。
青色脉络在她的颈项间更显,虫豸刺破皮层,隐隐现形,一点殷红映在白皙的肌肤之上,明艳而又夺目。
舍裂蛊已触手可得!
同方才一样,云媂前脚踏出殿门,葛旸再次迫不及待开口:“人我放了,江姑娘承诺之言,也该兑现了吧。”
“当然。”
郁桐闻言微微侧首,面上平静如水,眼睛也清清淡淡,过后便见葛旸主动朝她这边走来。
她颈间细小的血点在逐步扩大,随之形成一道血渠,蜿蜒在上,漫过雪色的衣衫。
郁桐附在他的耳侧,轻笑一声,而后缓缓开口:“谷主当我是什么?在世菩萨?是个人我都要救?未免也太高看于我,他们生死于我何干?”
葛旸虎躯一震,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之际又闻她一再说道。
“世间受苦受难之人何其之多,神仙都管不了,更何况谷主、少谷主与粟涟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关我何事?”
“这些人你要杀便杀,何故这么多话?”
“舍裂蛊要拿你就拿,心法,我劝谷主这辈子都别妄想...”
耳际她的笑意恣意张扬,挑衅之意明显,气得葛旸当即打断她。
“你这是找死!”
一股强劲的内息从她的掌心而过,急促而汹涌,染血的唇上逸出痛苦的呻吟,隐匿在颈间的虫豸却不见其形,上面的血迹渐干。
她本是强弩之末,这一掌他用了至少九成功力。
本想留对方最后一口气取蛊,但此人比粟涟还要可憎,故而下了狠手,不曾想蛊虫有退回之势。
葛旸心呼不妙,就在他抽掌时,道道劲力顺着他的手掌急骤涌出,带动他体内的梵蛊。
不对!
葛旸双目圆瞪,怒极低吼:“你做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舍裂蛊,是蛊王。
她想吸他的功!
星桓是他派在花琰身边的细作,给他的情报他也会一再甄别,再者画像的女子确是此人没错。
花琰从不与人亲近,却与她来往密切,关系也不清不楚,明知他短处,却将美人一计否之,还假意与她身边之人较好,更未有取蛊之意。
还将蛊王都给了她,这不是动情是什么?
“当然是杀人了。”
郁桐捻指拭去唇边的血迹,面色依旧平静,“除了杀人,刺客还能做什么?”
她身形瘦弱宛若风中纤柳,没有半分攻击性,声音也轻飘飘的,风吹即散,言语中却显轻嘲和讥讽之意。
花琰在她身上落了两道蛊,一蛊连心,一蛊破功。
拿沈希礼当借口不过是障眼法,半刻钟便耗去她的七成功力,以减轻葛旸的反噬之苦。
葛旸尝到了甜头,以他多疑的性子,自是不会留她的性命来做第二次鼎镬。
是以花琰知晓葛旸会就机取蛊,而让葛旸失败之法,便是让其以内力催动她身上第二道的蛊。
郁桐不过是嫌他的进度太慢,就着粟涟惹怒葛旸,且多数人在动怒之时本就易做出极端之事。
更何况在葛旸眼里,舍裂蛊已唾手可得,杀她不过早晚的事。
二人掌心相对,局势在不知不觉间扭转。
“我劝你别不识好歹!”
葛旸周身内力渐散,气得发抖,他咬紧牙关死死挣扎,再次催动内息与之相抵,额上的青筋凸显,大喝道:“屠魃!给我滚进来!”
见他如此抗拒,郁桐轻启唇瓣:“恰巧,我也想试试这五蕴圣瘴和梵蛊到底如何。”
随即她掌心微动,一道强烈的劲气溢出,将葛旸隔空拍飞数米,撞在闻声而来的屠魃跟前。
屠魃眼疾手快,乘势扶了他一把。
“走!快走!”
葛旸连连站住脚跟,他慌忙搀扶着屠魃,嘴里喘着大气,一再吩咐:“你现下不是她的对手,快!带我走。”
“沈希礼,沈希礼在哪?”
“那俩娘们,给我杀了他们!”
郁桐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染血的裙摆摇曳翻飞,身后灯火零星。
她瘦弱的身形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声音柔和而清冷:“谷主都发话了,你还站在此处作甚?”
屠魃闻声一愣,对方好似在劝他赶紧逃命,实则更是在遗憾,遗憾他在此关头不选择逃跑。
如此,她便领会不到追杀的刺激。
待他反应过来,屠魃徒觉浑身发凉,又听葛旸开口:“沈希礼,你来得正好,把那俩娘们带过来。”
屠魃却见沈希礼一手握剑,只身站在门外,没有应声,亦没有动身的意思,殿内忽而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之声。
葛旸有片刻的愣神,随即表情便得阴郁起来,愤怒至极,“沈希礼,你胆敢背叛我!”
“谷主杀我族人,何来背叛之说?”
沈希礼盯着葛旸,眼神冰凉,“若非当年少谷主将我收留,我岂会替仇人办事,在外潜伏多年。”
葛旸只得恶狠狠的瞪向他,毕竟他当年屠了大半的族人,拉家带口的甚多,漏网之鱼是有,不过寥寥无几。
未料想琰儿如此恨他,将此事瞒得甚好,他未察觉分毫。
郁桐的视线掠过葛旸,落在沈希礼的面上,淡淡开口:“谷主要杀你便去杀好了,何故这么多废话。”
沈希礼眉头微动,装作未听明白她的话。
这一路上,她是如何护着云媂,他纷纷看在眼里,云媂撞柱那会儿,是她把人拦在身前。
粟涟一再惹怒葛旸,她也屡屡为其解围。
现下他已表明立场,她于他说出此话,又是何意,他不太理解。
“哈哈哈...”
葛旸在此时反而大笑起来,声音渗人,“你以为五蕴圣瘴是什么好东西?”
人有七情六欲,五蕴圣瘴,其五戒便是情、爱、恨、妄、欲,却未有贪嗔痴恶之说。
蛊王是好,要她不费吹灰之力将五蕴圣瘴和梵蛊融合,可那又如何。
她现下无情无欲,只有五毒之心,贪、嗔、痴、恶、疑,任谁都不信。
思绪之际,一道寒芒闪至葛旸的眼底,屠魃扬斧为其抵挡。
葛旸条件反射般看向郁桐,那双冷寂的眼望向一处,眸中不见丝毫杀意,唯染莫名的愉悦与疯狂。
“大娘,云媂并未说谎,江姑娘她真的好可怕,我们就不要连累溪儿姑娘了。”
在闻来人之声时,颇有几分慌乱和错愕。
“是我一路跟随大娘来此,算不上连累。”
来人此话一出,她眼里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疑惑和诧异明显大于前者。
到底是将将开始,她还无法适应五蕴圣瘴。
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愈渐愈近,郁桐撕下裙摆一角,在来人踏进大殿之时,将其掩在面上。
她现在绝不能在溪儿面前暴露,苍梧不止瞒着她,同样也瞒着溪儿。
在此之前,便是让沈希礼带他们一同离开,五蕴圣瘴太过可怖,能随意控制人的心性。
且半盏茶的时辰已至,她不能再耽搁了,为今之计便是速速入定调息,以蛊吸蛊,再废除此功。
“即是叙旧,诸位便好好聊聊,我不打搅。”郁桐伪嗓丟下一句,后寻了一处位置打坐,开始阖目运功。
葛旸似看穿她的意图,阴恻恻地道:“屠魃,去!把她给我杀了!”
未等屠魃出手,沈希礼先其一步开口:“早闻溪儿姑娘身手不凡,青冥剑法更是一绝。”
同他打哑谜,意示仅屠魃一人在侧,若是让他杀人,那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青冥剑法,葛旸越听越觉熟悉,后微微一顿,那不是穹苍宫的剑法吗?
“沈师兄谬赞了。”
女子声音清柔如初夏晚风,轻拂人心,令人感到惬意与舒适。
葛旸睨向苍溪儿,此女眉眼柔和,如诗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温婉之态。
这般柔弱如拂柳般的女子不应出现在此,而是应好好打理家务,加之服从伺候丈夫。
他自当是不以为意,轻哼一声。
粟涟当即横葛旸一眼,一手扶着苍溪儿的细臂,向前走出几步,看向郁桐。
“姑娘要找之人她便知晓,你现下带她走无疑于救她一命,你们中原人一向如此,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救了她,届时找人也不难。”
听着别扭,但粟涟话糟理不糟,苍溪儿也懂粟大娘是什么意思。
她与许砾来雾泉谷前便简单易了容,掩去了三分原有之貌,改名换姓,二人以姑侄相称,至于为何未以兄妹或姐弟为由。
是苍梧不让,说有他这个哥哥就够了,当然更多的是怕自家白菜被拱了。
苍溪儿侧眸往郁桐那处看过去,对方一头青丝散落下来,白衣染红,掩在脸颊的两侧,面覆轻纱,要人看不清模样。
他们是在夜幽林的遇见粟涟的,彼时也是粟涟将二人从雾障之中带出来。
后得知苍溪儿寻人,粟涟骗二人来此,是为让他们给她打掩护,苍溪儿知晓粟涟目的不纯,但还是跟了过来。
毕竟粟涟真帮过她,她也很想找到哥哥,哪怕明知对方在骗她。
“大娘不随我们一起走吗?”苍溪儿声音轻柔,来至郁桐的身后坐下,一手落至她的肩,凝气于掌,助她一臂之力。
于此葛旸肉眼可见的急了,当场大喝:“屠魃,还不速速动手!”
屠魃闻令扬起手中双斧头,被沈希礼给生生挡下,二人定在原地,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粟涟一手摸在腰间,目光扫过沈希礼,落在云媂的身上。
“我给你们的药丸可是都吃了。”
见二人双双点头,粟涟指节轻轻一挑,拉开腰际的绳索,五彩斑斓的粉末瞬间弥漫在大殿,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诡异的拨鼓之声。
鼓点声如骤雨一般,密密匝匝落下来,毫无章法可言,让人听之闹心。
俄顷,周遭不断有各样的虫豸进来,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形态各异入目皆是。
耳边鼓音杂乱无章,搅乱郁桐的思绪,她额间的冷汗频出,续而一道内力从后背缓缓涌入,内息运转舒畅,不似想象之中那般艰难。
这边,屠魃与沈希礼在一处打了起来,另一头,一道白影与颢鹰随踵而至。
对方出招灵巧敏捷,变化多端,耍了他一路。
明可与他一战,却总是蓄意拖延,不与他正面交锋,以至于颢鹰晚来几许。
颢鹰挥出手中铁刺鞭,再次被他轻易格挡。
许砾动作随意,腰间佩环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举一动尽显衿贵优雅。
周遭粉层四溢,身影虚幻缥缈,但他还是在迷濛的粉末中,见到所思之人,在看到苍溪儿的瞬间,清隽的眉目似被明亮的光芒染尽,灿若晚霞。
“拜托你了...”
感知到许砾透过来的目光,苍溪儿抬眸朝他看过去,欲言又止。
侄子这两字在无形之中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好。”
许砾声音清朗低沉,好似弦乐雅音一般悦耳,随后睨颢鹰一眼,拔出腰间佩剑。
颢鹰见势翻身上前,与他交战在一起。
除去打斗之声,大殿里隐隐约约传来粟涟谩骂的声音。
无非是葛狗还他命来,报仇之类的话,连大殿里进来一群死侍都被她给狠狠无视。
蛊虫环绕在粟涟周身,她一手摇鼓,一手握匕,直直朝葛旸那处刺去。
葛旸的功力虽尽数被吸,但要对付粟涟,也全然不在话下。
他嘴里在低声咕哝着什么,而后那群死侍形同傀儡般,不顾周遭蛊虫的侵蚀蜂拥而入。
尽管各类虫豸扒在他们的身上,啃食着骨肉,哪些人好似没有知觉一样,朝粟涟那处走去。
“葛旸,你真是个变态,炼这么多的傀儡!”粟涟一连退出数步,指着葛旸的鼻子咒骂。
“跟你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不过是我俘虏的中原人。”葛旸眉头一挑,神色疯癫,“你呢,为争一口气,拿自己的亲生女儿相赌。”
“你!”粟涟被他激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没错,五蕴圣瘴本就是邪门功法,得幸是她的女儿并未练成。
她也不知如何补偿这么些年对白絮的亏欠。
苍溪儿闻声看去,粟涟那张明艳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深深的愧意,对周身的手持力刃的死侍视似不见。
看得苍溪儿频频蹙眉,轻声开口:“姑娘,现下情况紧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转瞬之间,道道白绫自她的袖口而出,尽数绞在傀儡的颈项,被绞成一团,困在铁柱之上。
在处理傀儡之际,又要躲避身侧的蛊虫,还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不是件容易的事。
傀儡被苍溪儿拖住,粟涟得了空子,手持短匕刺向葛旸,不料对方先她一步。
一道寒芒闪过,在朦胧的烟雾中径直刺向一个方向,粟涟未思考,直直挡在郁桐的身前,刺目猩红的血迹染上她的脸。
郁桐双眼紧阖,面上倏而传来温热黏腻的触感,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鼻息,顷刻之间,内息全乱,
她睁开双眼,徒见粟大娘生生倒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