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天的穹顶在我的上方破碎。我的视觉化作一片斑斓。神经爆裂,鲜血冻结,只差有谁用酒精和烈火暖化它。——题记
雨后的庭院,陆舟松仿若真的从一片茫茫江水中驶来一般。太阳撕碎云雾照射时,松针挂着的雨珠便颗颗耀眼生辉。灰暗的心绪却没有被明亮取代,埃列什穿过大堂和庭院,离开后院来到临近的道场。
凉意从衣袖渗透进肘部,像某种毛茸茸的灰色。她脱下运动鞋,却没有换上角带和袴,连全套的热身活动都没做完,就拿起竹弓,呵气,站定,慢慢地挽起弓弦。
弦摸起来像带着花朵样的螺纹,冰冷的触感稍微冰镇了胸口无言燃烧的火。远隔重洋的西西里曾经教会她开枪,在这偏安一隅的岛屿,雨雾弄湿了记忆里明媚的柑橘色彩。手中的利器也像用仪式强迫她放慢节奏,逼停不断空转的混沌头脑。
她瞄准靶心,深吸一口气,稳住手臂,离弦之箭嗖一声穿云而去。
倘若人能预知未来,她不免会为自己没能整齐装束、遵循礼节而后悔。因为这是被鲜血蒙住头脑后,思前想后能和“体面”沾边的最近的事情了。
疼痛让人有点迟钝了。
她仰面躺在碎石和废墟上,断线的思绪拼凑着意识。
啊,想起来了,吉田君和我接下了咒术师家族保护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任务,要求保证在小姑娘迈进结界同化之前,一根汗毛都不能少。
我做的,怎么样。
吉田君,我是让你在那群老蛀虫面前站直脊背的搭档吗?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那句话,可以兑现给我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保护星浆体的明面保镖,而她和吉田宽文则是以防万一、潜藏暗处的密党。准确来说,她是硬碰硬的主力,这是她主动申请的。腐败的咒术界看不起没有来头人脉还漂亮的少女,却能对器宇不凡、气魄果决的少年多看一眼,准许进入议事堂、乃至能进一言。二人的分工便默契地形成了,一文一武,他在厅堂上谈笑捭阖,她磨锋刀剑,眉眼冷锐像一柄利器。
五条悟被一刀捅穿脖子时,二人是最先看到的。
和白发墨镜高中生吃过的大福甜味飞快地掠过了舌尖,她不晓得这是为什么,难道人体已经自动进化到用味觉指代印象了吗?来不及可惜和难过,她最快速度瞬移到薨星宫内。冲碎结界就像冲进一阵风中一样轻易。
然后一刀抽向拔枪正欲射击的伏黑甚尔,鎏金铜首刀几乎将枪管劈得粉碎,她绷住一口气,用力向前推进着刀锋,直逼得肌肉夸张吓人的甚尔倒退一步,反手挑飞力道的同时扔掉残破不堪的手枪。刀面的雪亮反光映现出伏黑甚尔震惊的脸,可见完全没预料到她的存在。
“什么,没有呼吸、也没有脚步声,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是人类,还是咒灵?”
这不重要。她在心里说,警惕地挪动脚步,余光看到黑衣少年已经令章鱼护住天内理子,正欲松一口气,短刀瞬间而至。她猛然惊醒,可是来不及了,下一秒,肩膀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鲜血喷涌,她摔倒在地上。
”血是红色的,看来是人类。看来你的咒术,和我的咒灵很像啊,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武器……啊。”
他的语调骤然上升,嗜血的眼神看上去狰狞无比,“难不成也是藏在体内?那就让我劈开看看吧。”他轻松地吹吹短刀的刃,搔搔头皮,“放心我的技术很好,不会弄坏你的脸的。”
埃列什想问你不是来刺杀人质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成了这人眼里唯一的障碍。这样一来,就理所当然要先除掉自己了。
嗯,换言之,自己如今,孤立无援千夫所指。——什么,你说另一边的夏油?她的眼力遗传父亲,好的超乎想象,一眼就判断出他的咒灵在这大块头男人的咒具下就像豆腐块。而搭档的体术虽然比她优越,对上这人也不是对手。
光熙好歹还有主动把力量控制在人类范畴的意识,这个猩猩家伙,完全放纵骇人的□□力量破坏一切。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喉头涌上一阵腥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空气中恍若被无形之手拨动懵,水面般平静被冒出的细细簌簌银白锁链打碎,而对面的男人露出更欣喜的笑容。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趴伏在男人身上的爬虫状咒灵,张口吐出金属色的锁链,随手扯动仿佛无穷无尽。游刃有余地击飞坠着纯金吊坠的银白锁链后,饶有兴趣搭话:
“你的锁链叫什么?”
“天之锁。”
话音落罢,她张口吐出鲜血,相隔旷野般的圆场,她远远听到搭档失声叫了出来。
魔力随着鲜血和伤口的扩大如流沙般飞速流逝,她强打精神,不顾脸上被对方锁链擦出的青紫,长枪、花剑、武士刀、槊、最后是手持锏紧紧握住,挥舞着不顾一切冲上前。
眼前闪过一阵白光,在即将消失意识前,她听到天内理子撕心裂肺哭喊:住手啊!为什么要拼命到这种程度?
对啊。
为什么要为了连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注定要成为某一方祭品的女孩拼到遍体鳞伤的地步?
她缓缓倒下,颠倒的视野中,她看到自己的搭档召唤出章鱼,却被伏黑甚尔的长刀尽数切碎,对方随意一拳,身躯就以诡异的角度飞了出去,狠狠砸落在墙壁上。
天内,你错了,我只是为了自己。
才不是,为了你。
很久以前,我的使命和你一样,为了某个近乎神明的存续而出生,然后,死去。
从出生开始,从最亲近的亲人那里收到的,就是希望我死得其所,这种祝福。
希望我幸福而快乐地长大之类,没有人这样希望过。
只是,在看到报告书的那一刻,我就一下子喜欢上你的名字。
你应该像天空一样自由,四时流转,时节不居,而你长恒。
美丽如初。
所以,连要杀死谁或者彻底反抗谁都没想清楚,我决定为你而战,至少,多延长一刻你的生命。
所以她尽全力,抓住了男人的脚腕。
“你啊……”
男人伸出食指按压太阳穴,“这样会搞得我很难办。”
他伸出手,她只觉得后颈一痛,随后失去了意识。
“喂,醒醒。”
她被酒精浇醒,痛觉彻绝骨髓。她痛的叫出来,随后听到陌生的中年男说:“甚尔,你把她抓来干嘛,难不成要冒充天内理子吗?”
眼前,像一线霞光慢慢点亮,她感觉自己歪斜地坐在墙角,腿无力地伸展。费力睁开眼睛,她猛烈地咳嗽起来,然后说:“杀了我吧。”
伏黑甚尔&孔时雨张大嘴巴:“啊?为什么?”
小姐,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不是动不动切腹效忠的战国了好吧?!别这么封建ok?
“我的能力已经被你看穿了。”她咳出一口血,“比起被做成武器袋,请直接杀死我。”
伏黑甚尔心想这小孩的脑袋还蛮灵光,伤得这么重还把自己的身后事想的清楚。
不过暂时什么用都没有,他又不缺优良的咒具,没有压榨未成年少女的道理。更何况是长得相当漂亮的少女,要是再长上十岁会是非常有男人缘的模样。
“不需要。”
伏黑甚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到茶几前,掀开泡面碗溢出一大团香味。
埃列什的肚子隐隐作痛,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她问:“已经过去了多久?”
伏黑甚尔嗦面之余腾出手给她比量了一个“二”。
喔,难怪自己饿了。
她挪动身体,又一次压迫到伤口,痛的她再次咳嗽起来。
“那你们为什么?”
“这家伙失手了,现在不仅没有盘星教的三千万日元,还被你们同伴到处追杀。他留下你,是当作人质。”孔时雨代为回答。
“那你们,打错了算盘。”
她闭着眼,略一回复了一点力气,“我算是外包的,咒术师家族们不对我的人身安全负责。”
“那你这么拼命冲我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