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浞音的问题,晏池心知此刻非谈论这些的最佳时候。
于是,他选择了缄默,只是看到她唇上的伤口,晏池不禁抬起另一只手托住她的面颊,手指拂过那道伤口。
被控心智意念期间发生的事他确实不知,他只记得当时在他逐渐有意识的时候,便看到浞音吻着他,他甚至恍恍惚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然后直到她呼痛,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受了伤,下意识去查看她身上的伤,面对她抱着他哭着对他说的那句“你终于回来了”,他下意识以为是因他当初的离开才说的。
刚才来的路上,莫安向他讲诉了她的伤是从何而来,他才知晓发生了何事。
晏池声音黯哑道,“我让白蕊来替你处理伤口。”
浞音下意识扣紧了他的手,脑海中闪过当初她以莲藤纪名字醒来时,晏池也是这般带着心事离开,她怕他这次又是一去不回。
晏池一愣,看进了她此刻的眼底,里面有不安,有期盼,也有不舍……
柔情潋滟在他眼底一点点铺散开来,“我不是要走,你既然不让我碰,那这伤总不能这样僵持着。”
浞音依旧没有松手,晏池知她的伤不能再耽搁,便果断道:“那你选,要我留下,我便默认你是做好了由我替你宽衣查伤的准备,不然,我便出去,由白蕊来。”
闻言,浞音这才缓缓松了手。
嗯……她想他留下,但也确实没做好准备。
晏池见她此刻神色,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安抚了两句,“这期间我也只是下楼看看,处理好后我便回来陪着你,那时你想问的,我再一一告诉你。”
浞音点了点头,晏池这才起身出去,唤来白蕊,并将一个瓷瓶交给她,“这药给她用上,对外伤奇效。”
“是。”
而屋中,浞音却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出,趴在床边彻底昏了过去。日夜兼程加上身上的伤,她早就快坚持不住了,只是刚才晏池还在,她不过是强撑。
如若当时晏池坚持将她中衣解开,便能发现她的亵衣除了血迹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白蕊拿着瓷瓶进来,先去将桌上的水盆抬起上前,才发现床边的血迹以及晕过去的浞音,看她鬓发已经汗湿地沾在脸上,白蕊急忙加快脚步走到床边放下水盆,动手将她中衣解开,却从她怀里掉出一串红色珠串。
好像是先前那名叫白沭的男子交给她的。
白蕊捡起查看,发现这串珠子似乎不同寻常珠串,每颗珠子之间没有任何孔眼,亦没有丝线,却能自动成串。
难道是灵力聚集?
白蕊虽感好奇,但还是自觉将东西放回浞音枕边,并快速替她解了衣衫,看着已经完全汗湿的亵衣,不禁惊讶道:“这是强撑了多久?”
她不敢再耽搁,急忙替对方换下衣衫,进行外伤处理。
晏池下了楼,整个客栈外面已经被莫安安排人手围守了起来。
见他下楼来,莫安上前禀道:“大人,我已用信号将楼船的月阳宫人召集前来,让其中一队出去巡查并清理街上的尸骨,除……”他俯身将白沭先前的话低声禀给了晏池,然后才道,“除此,暂无异常。”
晏池扫了凉无心的角落一眼,似乎有所预料,因而他神色未变,反倒是先问道:“除了你先前路上说的那些,你们前来此地后还看到了些什么?”
他此刻需要尽快弄清事情缘由。
莫安回想了一下,将之前路上没来得及说明的情况做了回禀,“我们赶来此地之后第一幕见到的便是大人追杀白沭,至于为何会如此,属下不知,后面……藤纪为救人出手拦截了大人的杀招,才会出现先前说的她为救大人而受伤一事,再之后凉无心出现,高喊那遍野尸骨是大人失智间……屠的。”
莫安所见当即阿音所见,莫安所闻即阿音所闻……晏池深吸了一口气,心头萦绕的不安越来越浓,袖中早已扣紧的手又再用力了一分。
“她,唇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问题一出,莫安知晓他说的何人,脸色顿时惊诧地看着自家大人,尴尬地试探着表述道:“大人真的没印象吗?凉无心当时让藤纪以血唤醒大人,可……大人当时用银丝禁锢住了她的手,所以要用血唤醒……那这血自然应和大人说的伤有关吧。”
晏池一愣,他之前还以为是他不小心咬伤的。
他当即抬手触摸自己唇角的伤,他当时似乎确实有吸食到对方的血液,原来,她那会儿吻他真的是情势所迫,所以他这伤也是她情势所迫咬的咯。
他敛了神色,将手放下,看了四周,并未见某人身影,“那冥谷白沭呢?”
莫安指了指旁边一间屋子,道:“对方身体特异,他说我们的伤药对他没有多大用途,给他一点时间静修方能自愈皮外伤,我便遣了手下守着。”
晏池眼底寒光乍现,“冥谷半个傀儡人,身体自然特异。”
莫安顿感诧异,难怪对方身体冰凉如同死人却又有呼吸,竟然是半傀儡人。
晏池想到莫安说浞音是为救白沭才出手拦截他杀招的,他们是何时认识的?竟能让她在自身重伤情形下还不忘关心的人,关于这点之后再一探究竟。
晏池随即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凉无心身上,对莫安道:“将凉无心带去隔壁,我要亲审。”
“是。”莫安点头,心头还不禁对白沭的身份
房中,一切事务妥当后,白蕊将脏衣扔进水盆里,连着水一起抬了出去。下楼却发现大堂里没有众人的身影,只是白沭房门外和客栈大门处各留守了两名月阳宫暗卫。
“他们人呢?”
一名暗卫回道:“回蕊姑娘,神使大人遣莫安将凉无心带去了隔壁,说要对其审讯,怕审讯声音惊扰了这边。”
“审讯?”白蕊诧异,难道凉无心隐瞒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叫白沭的男子却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白蕊看着对方身上已经复原的伤,惊诧地张了张嘴,这人身体也太过特异吧?!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阿纪伤势不轻,能否允我去看看?”白沭对她道。
白蕊迟疑了下,“大人没发话,况且她没醒……”
“你们神使大人也没说不允我看她,而且我能助她疗伤。”
白蕊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这才点头同意,“那行,但我需要在旁边守着,否则我没法交代。”
白沭没拒绝,随即上了楼。进房间后,他第一时间替浞音探了脉,随着对方的脉搏,他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阿纪的内伤比想象中的重,可是如今他暂时没有援手,四周都是月阳宫的人,他无法当即将她带走。
“她伤势如何?对了,先前还吐了血来着。”白蕊从对方面色上感知道了什么,担忧地问道。
“都吐了血,自然是有严重内伤。”白沭声音不禁露了一丝寒气,随即抬手,手中一团团荧光输入浞音体内。
他需要先替阿纪稳住伤情,等先前在一楼房中他借静修之机放出了联络信号联系的莲舞前来与他们汇合。只希望这期间别出现大的变故,否则以他目前的身体他无法以以己之力护住阿纪这孩子。
与此同时,隔壁空房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
晏池慵懒地坐在一方梨木椅上,手指间玩弄着银丝。
缕缕银丝透着寒光。
凉无心内心下意识有些胆寒,但是嘴角还是肆无忌惮地扬起了笑意。直到晏池抬眸看来,她才稍作收敛,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然后依旧保持着一手抚着肩头伤势的姿势,对着晏池道:“大人,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哟,当时太惨烈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少妇孺顷刻间就被你腰斩了,还有被你掀向空中,再伴随乱石砸下,当即摔成成肉酱的铮铮铁骨……”
她还未说完,几根银丝已经破空袭向她肩头,那速度太快,凉无心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晏池的银丝已经穿过她的手背直刺进她肩头。
顷刻,便有鲜血涌出。
她痛的面色发白,惊诧地看着晏池,大概是没想到对方真会对自己出手。
晏池眼底流转着森然杀气,他收回银丝,起身抬步走了过去。
随着晏池身影的遮挡,凉无心顿觉凌厉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有片刻感觉自己都不敢喘息。
待对方站定时,她才一点点强忍着疼痛和恐惧,暗中呼了口气,努力无辜道:“大人,就算你还是要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那些就是你的杰作。”
谁知晏池却道:“听说,你宣称我先前被控心智时,将你重伤了?”
凉无心见他此刻略微带笑的唇角,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因他眼底邪魅的寒意让她下意识想逃。
“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扣上一顶帽子,若被扣了我便会将它坐实。”
凉无心一惊,晏池知道?
下一刻,她便感到四肢传来刺痛,她猛然低头发现晏池的银丝已经如一条条蛇将她四肢缠住,然后随着对方的意念,银丝一点点嵌入皮肤,血迹溢出。
凉无心脸色当即惨白。
再这样用力下去,她的四肢能当即被割下。
她颤抖着身体,慌道:“晏池,我是宫上的臂膀,你杀我是想造反吗?!”
晏池挑眉,稍作停止。凉无心感到银丝没有再用力,松了一口气,却听晏池阴森的声音响在耳侧。
“你是如何在神笛给我服用的药中加了东西从而趁势控了我心智并操纵我意念的?坦白从宽,我赐你全尸。”
“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凉无心撇开头。
晏池幽幽道,“不承认也没关系,既然你作为修焰的左膀右臂,为了助他渡江,不惜孤身留下拦截我,那我便替他断了你这只左膀右臂,你说他会不会为你心痛一分?”
凉无心瞳孔骤缩,“你敢?你别忘了,你的一切是宫上给你的,你若杀我,便是向宫上宣誓叛离!”
晏池缓缓笑了笑,带着一丝邪气,也有一丝霸气,“你错了,这不是叛离,最多是分割,只要我想,这月阳宫我必然能将它一分为二。你说我有何不敢杀你?”
凉无心脊背发凉,她怎么给忘了,年少的晏池可本就乖张邪魅,他真实身份可是……
若他真的要杀她,宫上也拦不住吧!
“他想利用我做何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且去黄泉等着,看看他曾经的计谋被人破坏,二十年后他是否还能成功卷土重来,想逆天,那得看其他人乐不乐意成为他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