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一声突然的轰鸣巨响，让整个酒吧寂静了几秒，被酒精麻痹神经的男男女女仍有些呆滞地坐在原地，尚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伴随再一声惨叫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二楼隔层快速翻落，卷着破碎的玻璃栏杆轰然落地。

    暗红色的血和玻璃碎片并流出一片晶莹血泊。

    “死……死人了！”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陷入极度的混乱。

    所有人站立起来奔走，有人在恐惧，有人在兴奋，倒退的人失力于是反被人群簇拥着前进、前进……尸体被围出的真空圈越来越小，对死亡的恐惧正在被猎奇的兴奋慢慢吞噬。

    “……请大家站在原地不动！站在原地不动！”

    经理试图稳住场面但显然收效甚微，隔着人群，他只能看到最近的几个侍应呆呆站立在前面，整张脸失去血色，定格在极度恐惧的表情。

    “成田，快救人、救人，不要让人靠近……杉本，报警！报警啊！”

    “说救人恐怕已经晚了，那只是一具尸体。”肩膀处忽然被人按住，一个低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而且如果还不能让大家冷静下来，事件可能会升级失控了，经理先生。”

    “你、你是什么人？”经理回头，惊诧地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女人。

    加藤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基于刑警的经验，她在发现明显尸僵后就已经确认了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

    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断无救，于是自然地开始观察所有在场的人。

    无措的侍从，慌乱的顾客……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但显然，所有人的表情都不能让人满意，甚至，在事先留意的情形下，她也没有发现尸体坠落时的二层有所异常。就好像这具尸体是突然地、从异空间被人丢下来一样。

    “家入，你觉得呢？”

    如此诡异的情形，实在很难叫人不想到一些咒灵事件。

    现任咒术部职员、却并不能看见咒灵的加藤惠美只能征询家入硝子，却发现对方正举着手机发送短信。

    “……”某种程度，也算是回答了。

    得到答案的加藤惠美转头对着酒吧经理说：“请您尽快疏散这里的人，接下来会由我们接手。”

    “你们？”经理实在难以相信面前这个来历不明女人的片面之词，“你是什么人？”

    “好像确实少了一些证明，不过——”

    不过，这显然并没有让从警察厅离职的前理事官苦恼，加藤惠美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到搜索页面：“好歹也是上过新闻的人，这个，可以作为我的证明吗？”

    ——正义新星！警察厅官员坚持彻查破获连环杀人案、为流浪汉平反！

    经理看着官方报道上穿着警服、神态娴然的干练女警，再比对面前女人的模样。

    “你、你是警察厅的长官？”

    “当然，”加藤惠美收回手机，自若地说道：“还要感谢市民的配合工作。”

    经理犹豫片刻，垂手让渡了指挥权。

    ……

    三十分钟后，警察和辅助监督先后到达现场。

    “……根据程序，咒术师在辅助监督的陪同下对可疑的咒力事件进行调查，排除与咒力生物相关可能性以后，案件才会移交给警视厅进行正常的取证和调查。这次的案件虽然由我们发现，但还是按照流程由指派的咒术师完成就好。”

    在场唯一的咒术部高层作了表态，辅助监督却先看向远处正在与自己长官通话、明确指示的地方署警察，露出有些深思的表情。

    在他到来之前，这些普通人警察就已经完成了对现场的封锁，不过没有冒然进入现场勘察。这对于一些不了解咒术世界的基层警察来说，可是少见的行为。不过想到面前这一位的履职经历，也许不足为奇。

    “我已通知了最近的咒术师，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赶到。”负责东京市区板块的辅助监督显然非常谨慎，“不过家入小姐也在现场的话……关于“反转术式”，很难在报告中全然隐去。”

    不远处的家入硝子正背对着众人站立在阳台，这位咒术界瑰宝一样存在的“反转术式”向来备受瞩目，接受着咒术部高层的特别关注和保护。

    而地位超然、深居简出的咒术界瑰宝与咒术高层的非咒术师相交甚密，实在令人侧目。尤其家入硝子的同期，一个极恶诅咒师夏油杰是标准“咒术师至上”的种族主义者，一个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则是总和高层对着干的叛逆咒术师。

    加藤惠美，这位靠着父亲富坚家族的余荫进入咒术部，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凡人，又究竟是如何得到“反转术式”的青睐？

    辅助监督注意面前这个女人在听到她拒绝之语后，只是无声笑了一记。

    “那就如实汇报好了，不过‘反转术式’依然不会负责并参与到具体的任务。”

    辅助监督低头，会意道：“这是当然。”

    高层对反转术式的“关心”和“爱护”无处不在。反转术式不可以作为“战力”计算，不必也不被允许参与任何任务，这是为了保护咒术界百年一遇的珍稀瑰宝陷入危险。除非……

    “加藤医生！”

    年轻的男声从后传来，打断了对话。那声音带着些微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喜悦和亲近。

    加藤惠美明显认出了声音主人，顺着望去，见来者一行三人，露出微微怔忪的表情。

    “诶诶，什么嘛~”

    双手抱头，顶着白色羽毛球的眼罩男跟着两个学生走进来，看到同时出现在酒吧的同期和同事好像也没有什么惊讶，语气亲昵地抱怨道：“硝子你和惠美出来玩居然都不叫上我吗？”

    家入硝子缓缓从阳台走进来，“和酒量只有一杯的家伙到酒吧可没有什么乐趣。”

    “怎么在学生面前说这种话呢，硝子~”五条悟用两根手指捏住下巴，“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很难影响我的完美形象就是了哈哈！”

    家入硝子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依然是惯常倦怠且冷淡的模样。如同往常一样，她抱臂倚靠在一角，并不打算参与五条悟的表演和剧本。——“反转术式”从不搭理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就像“无下限”也很少会对自我产生怀疑一样。

    “五条？……五条先生！”一旁的辅助监督自然而然地对大人物的出现感到惶恐，确认道，“我发布的任务等级并没有到达特级……”

    “接到任务通知的是我们。”

    禅院真希走在最后，对辅助监督做出了正经的解释：“那家伙只是和我们一起罢了。”

    “原来是这样，”辅助监督明显松一口气，“那么就麻烦五条先生和各位大人了，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是咒力事……”

    “是咒灵哦。”

    五条悟恶意透题。

    那高瘦的身姿站在比自己明显低很多的辅助监督旁边，连影子都显得狰狞巨大。如恶魔低语般，最强先生宣布道：

    “——很有意思的玩意呢，准备好见证大场面吧真希~”

    五条悟的“有意思”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能承受的限度，从没有在东京市中心遇到过任何“大事件”的辅助监督脸色瞬间僵白。

    而另一边，禅院真希显然对五条悟恐吓小孩的语气并不感冒。

    她冷冷地撇过脸去，发出“嘁”的一声。

    被明显嫌弃的五条悟嘴角微微牵起。

    ——虽然带着眼罩，但好像也能感觉到和学生在一起时这位最强先生不同以往的温和，他好像永远不会对学生生气。

    ……又或者，其实只有对待“烂橘子”和她的时候，才是五条悟和平时“不一样”的态度。

    对咒灵处理毫无办法的加藤惠美退到了一边旁观，同时散漫地观察起周围的人、事来。

    短暂退离的这一步，让她找到了观察的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