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掌柜有些惶恐,“这怕是于理不合啊。”
秦黍吩咐人上茶,听见他这话,笑道:“你讲你的理,我讲我的理。在我这里我觉得倒是挺合适的。”
莫掌柜遂笑了笑应承下来。
看着他落坐,婢女也将茶水摆了上来,秦黍朝堂上侍候的人看了一眼,不消顷刻,底下人散了干净。
“莫掌柜近来可好?”秦黍先是寒暄了一句。
莫掌柜欠了欠身子,脸上挂着笑,“劳夫人惦记了,近来一切都好。”
说着他略抬眉眼瞧了秦黍一眼,心里慢慢斟酌着,然后再道:“西南王府出事后,西南夷那头好久都没个动静,着实安生了一些日子。”
秦黍端起茶盏,拿开茶盖撇了撇茶沫,心里几个回转,茶水还不待喝便叫她又放在了桌上,“西南夷那头如旧,还是叫人盯着。只是西南山多,草药也多,掌柜的你这药铺开了这几年,可有夷人进药铺买卖药材?”
莫掌柜点头,“夷人身材容易辨认,虽然他们进城会乔装打扮成大燕人的模样,但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自打知道庾浚要驻守西南之后,秦黍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个主意,她轻轻敲击桌案一声,似在沉思,顷刻后,道:“兴许我们能和夷人做草药生意。”
莫掌柜一惊,“这……”面上惊惶一闪而过,他补道:“可我大燕没有和西南夷修好的惯例,如若朝廷知晓,这怕是会酿成大祸。”
“我再想想,回头等将军回来了,我与他商议过,我再与你提此事。”秦黍也有些犹疑,这主意她也不是十拿九稳,她心里本也在暗暗斟酌估量,毕竟西南局势不比蓟州边境,西南夷也不如黑水部与大燕有互市的惯例在。
莫掌柜正要告退,秦黍又将人叫住,“药铺里可以多多储备一些止血的药草。”
莫掌柜一愣,但反应过来便立刻点头应了下来,他也不问原由就这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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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浚如期回来,钦州军驻扎在西南军原先的军营中。晚间,待洗漱完毕,夫妻俩夜话之时,秦黍将前几日和莫掌柜说过的话同他说了一遍,庾浚听完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就着昏黄的烛火,秦黍仰头瞧了瞧他的神色,“是不是为难?”
庾浚倚靠在床栏之上,秦黍陷在他怀里,只听他沉声道:“你这个主意当真是冒险。我朝从未和夷人和谈过,如今你想和他们做生意,这要是露了消息出去,那就是通敌叛国之罪。”
秦黍道:“我是觉得,夷人手上有草药,他们依山而过,日子困苦,我们若是能借着通商一事缓和了两边的关系,这对于现下大燕的局势也不乏好处。”
庾浚沉吟似在思考。
秦黍又道:“你若是觉得不妥,不好擅自做主,不妨往上递个折子,询问上意?”
庾浚垂眸看她,秦黍把玩着他的白色中衣绸带,轻声道:“圣上一心谋取胡虏,我想对于西南他恐怕是有心无力,所以当下以和为贵才是上策。”
“你说的有理。”庾浚轻抚她柔滑的秀发,缓缓道:“明日我便上奏。”
他想了一会儿,道:“你于商道上颇通,西南这边缺的什物你可以尽早备起来。”
两人视线一相对,里头流淌的意味不言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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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等着圣上的旨意同时,黑水部的商队活动已经在大燕展开。这几日,秦黍频繁地接到玕州的来信,信件的落款处还是额图浑这个老熟人。
这日庾浚从军营回来,一进中堂便看见桌面上放着的信件,他笑着一手拿过,几眼一扫便对着秦黍道:“这……额图浑是个有意思的,他们黑水部当真是出了个能耐人。他们部落的事,他们不找我来商谈,老是寻你是个什么意思?”
坐在一旁的秦黍,拿过桌面上摆放着的天青釉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将军一个聪明人怎么问起这个糊涂话来。他的信往我这头递和往您那头走,哪头效用来得更快自是用哪一头。”
庾浚将信放下,接过茶来几口便见了个底,秦黍见他再递过来,便道:“这是在外头渴坏了。身旁伺候的人也不灵醒。”
重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庾浚又是几口,一连三个来回,连茶壶都见了空,这才算消停下来。
缓过那阵儿,这会儿他才有闲情细聊,“也怪不得他们,军营事务繁多。上到军备下到饷银,再有一个日常操练,真是连个片刻空闲都不得。”
军营事务,秦黍插不得手,但涉及到日常的吃穿用度上,她还是能尽一尽体贴的。庾浚这番话说完,便见她挥手招来贴身伺候的丫头,吩咐了几句。
庾浚看着丫头福身离开,遂挑了挑眉看向秦黍,叹声道:“诚不欺我啊,果真是个贴心人。”
秦黍笑道:“那是。我成日里尽坐在家里,要是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回头您得备个休书将我送回秀州了。”
“这可不敢。现下你的商路都通到蓟州了,要是西南的主意也叫你打通了,日后你可就富可敌国了,我可不敢得罪你这个钱袋子。”庾浚落了座,捡了一个芸豆卷塞嘴里,他戏谑递看着人,“说不得哪一日钦州军的军饷还得仰仗你了。”
“哟,不成想我还有那一日了,我自个儿都不敢做这大梦呢,您倒是帮我把银子的去处都想好了?”秦黍要笑不笑地回看过去。
“我是晓得夫人的厉害的,这南北商路算什么。”秦黍的本事和心里的盘算,庾浚自问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