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翟志思气呼呼找到郑好,责问道:“郑好,你给老师开的中药没有一点作用。反使他病情一天天加重。现在老师腿肿的厉害,已经拄上拐杖,你知道吗?”
郑好说:“我天天去老师那里,当然知道。”
“你必须退出。再治疗,老师就被你害死了。”
郑好说:“不能。老师是我的病人,老师要求我为他治病,我不能拒绝病人请求。”
“你……”翟志思愤然。
郑好却已然离开。
11月17日上午,萧然然找到郑好,问:“郑好,你一直在为老师中医治疗,请用中医诊断告诉我,老师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郑好说:“老师病邪久居肝络,现在正气亏虚,致气结不行,营卫失调,络脉瘀阻。肝体受损,形成肝积。”
萧然然说:“老师把宝贵身体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老师对你的信任。”
郑好说:“我会尽心尽力为老师看病。”
萧然然说:“现实却是你在一步步把老师推向死亡边缘。现在他老人家身上斑疹杂出,胸高胁痛腹胀,厌食呕吐,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你都知道吗?”
郑好说:“我每天都去老师住所,当然知道。”
萧然然低头沉吟片刻后,说:“好吧,老师是当世名医,更是一位有大爱的长者。希望你一定要好好为他治病。”
郑好说:“我知道!”
11月18日早晨,张玉看了郑好刚刚开出的处方,满面愁容地说:“哥,这药方每次只是加减一两样药物,老师吃了似乎没有什么作用,现在病在一天天加重,这可怎么办啊?”
郑好说:“现在正气依然亏虚,还要守方继续吃下去。”
张玉叹口气说:“好的,哥。”
11月20日下午,张传经对郑好说:“人的正常脉象阴阳调和,不紧不慢,不浮不沉,隐隐然而有冲和之气。刚刚给老师摸过脉,没有一丝缓和之象。弦细紧急,如手触刀刃之感。”
郑好说:“你候的很准确,老师脉象准确说是如抚刀刃,浮之小急。”
张传经吃惊说:“偃刀脉,这就是偃刀脉吗?我只是在书上学过,还没有遇到过。”
郑好点头。
张传经说:“据说这是肝之危脉啊?”
郑好叹口气,从方才把脉到现在,他的心依然如被利刃划过,隐隐然而痛。
张传经说:“现在老师这种脉象多是生命垂危之人才会有的脉象。出现了这种脉象那往往已经是很凶了”。
郑好说:“是这样的,偃刀脉同釜沸脉、鱼翔脉、弹石脉、解索脉、屋漏脉、虾游脉、雀啄脉、转豆脉、麻促脉一样,这十种脉象多为脏气将绝、胃气枯竭之候。”
张传经说:“书上说的真脏脉应该也是指的这种脉象吧?”
郑好说:“是的,真脏脉是在疾病危重期出现的无胃、无神、无根的脉象。是病邪深重,元气衰竭,胃气已败的征象,故又有败脉、绝脉、死脉等称呼。”
张传经说:“看到你不仅为老师开药,也为老师针灸肝腧,肾腧,期门,足三里,还有艾灸水道,可是效果却没有看出分毫。是不是因为出现了这种脉象缘故?”
郑好说:“的确是这样,老师病情严重,治疗起来感觉如憾山,如填海。在病魔面前,大夫所掌握的治疗手段往往感觉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张传经点头赞同:“治病岂能如小说中写的那般轻而易举。想来老师这病即便是古代的神医来治,也肯定会很困难。”
郑好说:“是的,在我们中医的传播环境里充斥着‘奇迹文化’,这种文化正无形地抬高患者及公众的期望,甚至创造了‘中医学是万能的’虚幻认知。这种文化严重违背了中医学的本义,这种医学‘造神运动’非但不能给中医学插上一双向上翱翔的翅膀,反而为这双翅膀带上沉重的枷锁,这幅枷锁就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张传经拍了拍郑好肩膀,说:“老师选你为他治病,老师眼光是对的。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但,有时候,或许放弃,也许可能对你是最有利的。”
郑好说:“我还是希望能够逆天改命”。
11月22日,胡科学对郑好说:“我对于学中医的没有任何好感,你们学中医的死于中医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是从人性角度来看,我还是劝你,赶快让叶八味去大医院手术,中药只会让他更快死亡”。
11月23日晚上,时诚信对翻看伤寒论的郑好说:“操,郑好,知道吗,全医院都在议论你呢……”
时诚信说了一半望着郑好。郑好依然翻书,没有任何反应。时诚信沉不住气,说:“你就不想知道议论你什么吗?”
郑好说:“议论什么?”
时诚信说:“各种难听的话都有。作为相交多年的老哥哥,今天我必须劝你。我们干中医的,就是好治的病吹嘘着治疗一番,挣几个小钱。病情严重的赶紧撵人。现在叶老师这病,我们中医不能治,聪明的就应该躲得远远的。现在你接手治了,这绝对是出力不讨好事情,再治下去人就没有了,你的名声也臭了,想想吧,将来有谁敢找一位治死人的大夫看病。”
郑好说:“大哥难道忘了孙思邈大医精诚里面的话了吗,大夫治病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时诚信嘲笑说:“古人胡说,这你也信。”郑好说:“我信!”
这一夜冷风,更兼细雨。郑好自觉不安。老师怎么样了,他可曾睡下,可曾正忍受病痛折磨。夜里二点时候,正自要迷迷糊糊睡去。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郑好翻身惊起。开门一看,却是萧然然。郑好问:“怎么,老师不好了吗?”
萧然然点头,焦急说:“伯母说,老师不停咳血,呕吐厉害,你赶快过去看看”。
郑好飞奔下楼,向老师住处飞奔过去。叶八味半卧床上,面色蜡黄。有血不停从口鼻出,旁边垃圾桶内是沾满血的卫生纸。
肖美蓉拿卫生纸不停在为他擦拭,并且焦急地呼喊:“老叶,老叶,你没事吧,你没有事吧?”叶八味不能做声,只是咳吐不止,其中有血,有痰。
看到跑进来的郑好。肖美蓉说:“看看吧,你老师已经被你治成这样了。”
郑好触摸叶八味身体,感觉四肢厥冷,身凉如冰。
郑好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灸针。在叶八味孔最穴下针,碾转提插。约半小时,出血停止。
叶八味对郑好说:“周身骨节酸疼,虽数度饮水,依然烦渴引饮,内烧作渴,气喷如火。腹中气不停上顶”。
郑好又在叶八味内关穴下针。天明时分,叶八味方沉沉睡去。郑好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他为老师把脉,感觉肝脉虽然依然如循刀刃。但在摸到肾脉时候,郑好手突然颤抖了,这里竟然隐隐有了冲和之气。
他努力沉下狂跳心脏,仔细寻按。是的,肾中冲和之气饱满而充满生机。
郑好心中狂喜。他朝思暮想的时刻已经来临。郑好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老师正气已经补足。明天,不,天明以后就可以给老师攻邪治病了。
此刻,伟人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预言中国革命的高潮即将到来说时的话出现在脑海里,“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此刻郑好就感觉这老师肾中充满生机与盎然活力的气机给他带来的感觉。就是已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那艏望眼欲穿的航船。在高山之巅看到了喷薄而出的红日。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婴儿,时机已经成熟,马上就可以改处方,攻邪治病。
第二天早晨,郑好早早起来。精神饱满的走出门,外面虽然依然淫雨霏霏。但郑好心中却阳光明媚。
在楼门口,肖美蓉打着黑色雨伞挡在了郑好面前,郑好打招呼说:“伯母。”然后低头试图从她身边走过。
肖美蓉每次看到郑好都好像看到仇人。郑好也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充满了愤怒。因此每次看到肖美蓉,总是打完招呼,就低头匆匆远离对方。
这次打招呼后肖美蓉却还是挡在郑好面前。郑好不得不抬头面对。
“伯母有事?”肖美蓉说:“你老师吃了你的药,病没有好,还在一天一天加重,对吗?”
郑好点头说:“是的,老师病情不容乐观,但我会努力,而且……”
肖美蓉打断他的话说:“你老师从前没有病,身体一直很好,自从吃了你的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对方说的都是事实。郑好无论怎样分辩都改变不了这些眼见的事实,虽然真正的事实并不是这样。但肖美蓉说的无疑是她看到的事实。
肖美蓉继续说:“不要再给你老师开药了,再这样下去,老叶就会毁在你手里。现在请你马上离开,这样或许他会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