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阮善看起来漏洞百出的应对磕磕绊绊地起了作用,裴敬启这场荒唐的醉酒就这样被遮掩过去。

    用了上好的消肿药,连阮善脸上的伤痕也迅速消退,她并不拿乔,只休养了一天,再回到太后身边也尽量遮掩自己身上的痕迹,不让太后总联想起裴敬启的事。

    雁竹姑姑起初同意帮阮善演戏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她肯帮忙已经是万幸,一旦太后发现端倪,阮善知道她不会再管,阮善已经自觉将她的痕迹抹去,用自己的痕迹覆盖,尽力确保即便事发也不会牵扯到她。

    雁竹姑姑自然也有手段把自己摘出来,她紧盯了和宁宫的每一个人,当然,也盯了裴敬启。

    那晚冬小匆匆去找来她,阮善说裴敬启醉酒失控,她是信的,只是纠缠阮善时被冬小从后边推了一下摔晕过去,她事后细想,却觉得有些不对。

    裴敬启第二天一早见过太后就回去了,延华宫那边并未传出什么动静,只是,雁竹却发现裴敬启私下里找了太医,他头部和背部全都受伤。

    雁竹觉得他这伤似乎有些重了,她暗中留意过,裴敬启头晕了好几天。

    冬小还是个孩子,她能把裴敬启伤成这样吗,将处于癫狂暴躁中的裴敬启制服,冬小推得那一下就这样巧合吗,更别说她是知道的,裴敬启闯宫到冬小去找她,这中间隔了不短的时间。

    雁竹向来谨慎,关注裴敬启的同时,也做好了他之后还会再闹的准备,他醉酒而来必然有人知道缘由,若仍有关于阮善和马伯牧的风声传出,太后那里还得再生波澜,不过,她等了两天,竟一片风平浪静。

    裴敬启竟转了性子,连收尾都做得极好。

    不知阮善那天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雁竹也观察过阮善的状态,她除却一开始惊慌了一下,过后还算冷静,伤势也迅速好转,连冬小那个丫头都没露出端倪。

    阮善的状态极其稳定,雁竹却还记得,当初被她发现那幅画后,她带阮善去见了那个宫女,阮善立即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那是她幻想破灭后的失望,还带有巨大冲击带来的迷茫,阮善能够走出那种状态已是不易,那才是正常的反应,如今这件事同样有危机,阮善却并无多少惊慌,雁竹能看出她心里有着某种底气。

    试图探究一下阮善的底气来源,雁竹却再一次发现,阮善确实长大了,从前那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丫头,如今已经生长出羽翼,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穿的样子。

    雁竹又等了两天,才去找她。

    开门见山地问:“你可知七殿下头部伤势颇重?冬小将他伤成这样,殿下未曾计较吗?”

    阮善脑海里闪过当时李骁下手的画面,李骁做的,裴敬启确实会多疼几天。

    口中却说:“姑姑,当时天色昏暗,冬小见我被打,情急之下没有分寸,确实下手重了,事后我也曾替她向殿下赔罪,殿下看在我的份上并没有过多苛责。”

    “冬小用什么伤他?”

    “花坛里一块儿土台,万幸的是那一下虽重,却没有打出血来。”

    雁竹看她不像撒谎,只怕如今她撒谎自己也不能轻易看出,便不再多费口舌,又问起另一件事。

    “你对七殿下如何看?”

    阮善迟疑了下,说:“姑姑,我不懂。”

    雁竹直言:“多年前我便开始提醒你要远离七殿下,你虽笨,但是做得还不算太糟,你心里也该清楚与七殿下走得太近对你并无好处,但是现在,七殿下对你的喜欢已经表露,这次你瞒骗过去,下次却不一定幸运。”

    “看样子七殿下是有真情在,为你冲冠一怒,还曾送你那幅画,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这次殿下醉酒你极力遮掩,是因为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将此事捅到太后面前,但若殿下真心喜爱你愿意为你筹谋,太后那里未必不会松口,你怎么想?”

    阮善只听了一半就明白这是雁竹姑姑的试探,但她并不想让雁竹姑姑看出她已经明白她的意图,在听到雁竹姑姑说裴敬启喜欢她时,她有些惊讶地抬眼:“殿下怎么会喜欢我?”

    雁竹注视着她:“一个男人对女人有占有欲,除了喜欢还会是什么?”

    阮善还是惊诧于雁竹姑姑的话,她眼睛微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痕迹已经消失,但是被人打过一耳光的感觉却不会一同忘记,她已经够逆来顺受,却也不会连起码的自尊丢掉,认为这竟是喜欢。

    雁竹姑姑还盯着她,阮善并不是在装,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雁竹姑姑一直都怕她沦陷于此,阮善笑笑:“姑姑,这怎么会是喜欢。”

    “小时候宫里宫外,我处处被他欺负,连命都快丢了,长大后,他三言两语就想我依附于他,我不肯,他醉后便恨不能拳脚相加。不过是一幅画,我喜欢的是画中的我,而不是送画的人。”

    “不过是逗弄小猫小狗,我不依从,在他顺畅的生活里激起一点征服欲罢了,姑姑,这怎么会是喜欢?”

    她眼神澄澈,神情也坦荡,是第一次同雁竹提起有关于裴敬启的事,竟然如此清醒通透。

    雁竹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竟如此像她的母亲。

    “姑姑?”阮善唤她。

    雁竹微微撇开视线,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她眼神中有几分动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若你能嫁给平骧侯世子才是你的造化。”

    阮善不解,雁竹姑姑又马上改口:“你可对平骧侯世子有意?”

    “姑姑,”阮善说,“姑姑的提醒我一刻都不敢忘,姑姑怎么倒忘了?”

    雁竹心绪已经平复,冷静道:“你很聪明,你要记住,男人的喜欢永远是虚无缥缈的,女人若妄图以此生存,活该自吞苦果。”

    “上次我带你去见的那个宫女,她的相貌堪比当初的嘉贵妃,善良聪慧,可是她得到了什么?你或许以为她是周旋于深宫,一朝失势才下场凄惨,实际她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她拒绝的可是天子,以为自己得到真心,却不知情郎趋利避害,转身就能将她推入火坑。”

    “小小侍卫尚且如此,生在权力中心的,又有几个有心肝?”

    雁竹姑姑说得很重,阮善确实也被震了一下,貌美的宫女,她或许知道皇宫无情,只是想与爱的人过安稳的日子,但是却没想到人心贵贱是不论身份地位的。

    同时阮善敏锐地感知到,雁竹姑姑似乎流露出一点真感情,以前雁竹姑姑是不会同她说这些的,她以前不会告诉她该怎么做。但是雁竹姑姑很快就又封闭起来,她已经说得够多,恢复了往常的冷淡神情。

    阮善送她离开,心里消化她刚刚所说的内容。

    雁竹姑姑会来试探她,大概是对裴敬启醉酒这件事起了一点疑心,阮善一一瞒过,至于李骁那里,他做事更加谨慎,雁竹姑姑是发现不了的。

    当天晚上,阮善又梦到了那个宫女。

    梦里不再是一个单薄的人影,而是有了具体的情节,惊心动魄的周旋,爱而不得的愤怒,被抛弃过后的痴狂,这些情景如同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阮善在睡梦中惊醒,久久难以平静。

    她仿佛感受到了那种炽热的爱,对于爱人的背叛也更加感同身受。

    雁竹姑姑说,男人的喜欢永远是虚无缥缈的,但她其实有些不懂,什么才是喜欢呢。

    她能分辨出裴敬启对她的感情不是喜欢,但若他真正喜欢她,他会怎么做呢。

    阮善短暂的失眠了一下。

    -

    华扬自从见过马伯牧之后就沉沦其中。

    她节食减肥本就虚弱,又因为太过激动晕倒在马伯牧面前,只不过她到底性格强势,只羞涩了一下,过后很快重振旗鼓,立志一定要将马伯牧拿下。

    但是在那之前,华扬想先解决另一个问题,她减肥减得都晕倒了,但是脸颊的肉却丝毫不见减少,心血来潮冲到阮善那里,竟要与她同吃同睡。

    阮善好说歹说才将她劝住,只答应她多陪她一下。

    还是在兰湖边上,华扬踢毽子,看不得阮善悠闲坐着,只是她一拉着阮善动,阮善就说要走,不然就是哪里受点小伤,华扬没办法,对于阮善不愿按她的心意来也只能忍下。

    她踢得认真,从小吃不得苦的性子,竟然坚持下来,每天还要拉着阮善在御花园逛两趟。

    阮善看着她的变化,不由问:“你当真喜欢那位世子?”

    华扬气喘吁吁地回她:“当然。”

    “怎么才叫喜欢?”阮善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感觉能让华扬如此沉浸。

    华扬把毽子朝她踢过来,摆明了要她一起踢才肯说,阮善提着裙摆起来。

    踢了一会儿,华扬才开口:“只那一眼就被击中心房,心跳加快,头皮发麻,面容发烫,这样就是喜欢了,我当时就晕过去了,绝对很准。”

    阮善有些迟疑,也不知道是不是动起来的原因,她现在的心跳就有些快。

    华扬说的是真的吗,她怎么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随着心跳越来越快,阮善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时裴敬启纠缠她,她和李骁对视上。

    她看见李骁直接抬手招来第陆,时间的流速在他身上变慢,他翻身上马,衣摆飘逸翻飞,她仿佛看见他坚定的神情定格在某一刻,而后,他朝她急驰而来,马蹄腾起一线高扬的尘雾。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轰然炸开。

    她求救般的一瞥,回应如山崩一样热烈。

    当时她头皮发麻,浑身血液都涌向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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