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

    清晨宝贵的阳光让天空铺上了一层美妙的淡金,荷叶在风中浮动着,粼粼的起伏着,蛐蛐的鸣叫声渐起,长草中漂浮着浅色的微光,一滴露珠凝结得足够宝满,倒映着整个弧形的世界。

    “唰”一道银色剑光划破扭曲的世界,露珠“啪”得一声滚落在潮湿的泥土里,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沈桃收剑入鞘,奥利维亚弯起眼睛,[沈道长,你好帅啊。]她直白地拍手夸赞,晨光浸透,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富有生气的金光,就像是青涩水果上细小的绒毛[你要喝水吗?]

    [谢啦]沈桃接过奥利维亚递来的手帕,抹了抹鬓角渗出的汗水,又擦了擦下颌和脖颈,她接过奥利维亚递给她的茶杯,里面琥珀色的茶水温度适宜,[你真是有心了。]

    [源芷刚刚泡的,我没花多少心思。]奥利维亚顿了顿,觉得自己不必如往日一般拐弯抹角地提出请求,于是又道,[沈道长,这柄剑是每个剑修炼出来的吗?]

    [你也想学么?]沈桃眨了眨眼,长马尾荡起一道快活的弧度。

    [很有用,但感觉魔法体系不相似,学不来,所以稍作了解便好。]奥利维亚答道,既然已经对沈桃作了小半坦承,那语气便不需如此虚假了。

    [其实西方巫师学这个也行,不过就是很难有魔法似的效果--比如一剑削平一座山之类的--反正我们这个级别也很难做到,所以主要差别其实在于--]沈桃点了点放在平坦大石上的长剑[这柄剑略微有点沉。]

    奥利维亚歪着头,看着剑上"清晦”二字,即使在初升的阳光下也闪烁着黯淡而稳定的血光,她犹疑地伸出手,在沈桃鼓励的目光里拂上了剑柄。

    没有嗡鸣,没有暴起,甚至还有几分温热,大概是沈桃残留的体温

    [你说服它了,靠你的言行。]沈桃温和又笃定地说。

    剑是带灵的,剑光映人,干干净净,有善便善,是恶便恶,不存在被骗术所欺的情况。

    奥利维亚翘了翘嘴角,这几天她没去晶洞,因为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如果她去照一照的话,身上的黑雾不知是否会--

    消减一分半点呢……

    “这么说,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他们坐在湖边,索纳塔的两条腿在边沿旁晃来晃去,″我还挺舍不得这里的嘞,感觉比我们那里……”她忽得住了嘴。

    更像家。奥利维亚想起那边花团锦簇的牢笼,忍不住生起厌恶来,又想到了远方不知在作什么妖的沙菲克,内心更增烦躁。

    谢醉玉显然也知晓下面那句话,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自豪,还是安慰,最后看着两个女生满不在乎的样子,只好折中的喝了一口水,结果被狠狠地呛了一口。最后举起《炼金术制作初阶》遮住脸。

    索纳塔似笑非笑地托腮,奥利维亚总觉得这个时候她美得惊人,但她转而又变为那幅没心没肺的模样,"有鱼么,奥利维亚?"

    “没有呢。″奥利维亚屈起膝盖,揉着细长的白细,拽上来又是一个摇来晃去的空鱼钩,看看天上云层后面的毛太阳,"今天也不热啊。"

    “那能给我玩一会么?”奥利维亚将鱼竿递给索纳塔,"不过如果想养鱼的话,可以直接用飞来咒的吧?"

    “嘘。″奥利维亚挑眉一笑,谢醉玉眼睛从书顶忘过来,"嘿!沈道长你来这么?"索纳塔大喊。

    索纳塔似乎天生就很喜欢那些大大方方的女人,再加上沈桃也没什么架子,所以她和沈桃不费什么力气就成了朋友,她还和索纳塔一起打过桥牌,互有输赢,但奥利维亚不禁阴暗地怀疑沈桃在有意让着她。

    “哈啰。"沈桃在一旁盘腿坐下,篮子里的土豆一个个在空中“嗖嗖"旋转,土豆皮花一样的四下飞溅,但最终都准确落进了篮框里,"那只猫你还养着呢?"她有些惊讶得看着扒拉在篮框上的小猫,那只猫"咪咪"地叫着,要去抓掉下来的土豆皮。

    奥利维亚抿了抿嘴唇,"养着也有个伴就是了。"她捏住猫的脖颈,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掌心落了几根猫毛来,被她扫进一旁的草地里,"对了,最近有什么信件送来么?″

    “你们的考试成绩还没送来呢。″

    索纳塔早已在将脸揉成一团,活像是蒙克的《呐喊》,声音里有一种被压缩过的尖细,"可是按照往年--现在已经八月底了,谢,你上次的成绩单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是猫头鹰吗?"

    “是在打蛋器旁边突然出现的。″谢醉玉好奇地看着猫,语气有点心不在焉,"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日期--”

    [小心!]沈桃横空一捞,两封信轻轻一跃,摆脱了和土豆皮同流合污的前景,分别飞落在两个女孩的身旁"你们那儿的邮件系统真有特色,差点被我当做土豆一块儿削了。″

    “巫师之类,总会有些古怪。"奥利维亚神情自然,谢醉玉颇为善解人意地作埋头读书状,索纳塔已经开始撕信封了,咬牙切齿的样子活像是面前有几十盆正等待分盆的曼德拉草。

    沈桃冲她咧嘴一笑,嘴里哼着的曲子听上和查德里火炮队《为我们胜利举杯》惊人的相似。

    奥利维亚碰了碰额角,罕见得有些紧张,也许是同一次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拆自己的成绩单,其中一位甚至是自己的长辈。

    要是那不到12个O,她就跳到湖里去。奥利维亚这样想着,把信封拆开,跳过啰啰嗦嗦地介绍,直接跳到了"奥利维亚·塞恩提斯特·沙菲克的成绩如下″。

    这倒味口的中间名。

    十二个o。

    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N.E.W.T.的测试会发生什么,奥利维亚动用克里西迪的人脉拿到了这次炼金术的试题,试题非常的难,压轴题的第一小问她就写的磕磕绊绊,奥利维亚经不住有些烦燥,万一她要是在未来这么重要的科目上拿个E什么的,准会有人嘲笑她。

    索纳塔已经开始激动地嘟嘟囔囔了,奥利维亚却突然觉得心情压抑。

    "怎么啦,就算你拿了一个T也别伤心啊。″大大咧咧的声音,金色的卷发扫过了她的脸,“嘿--这可是12个!″奥利维亚抬起眼帘,索纳塔高兴又骄傲地勾住她的脖子,活像是自己拿了24个o似的,“我们都干得不错!″她大笑着向谢醉玉和沈桃宣告道,"我12门全都通过了,奥利维亚全是o,全是优秀!"

    谢醉玉轻轻地"哇″一声,眼睛亮亮的。奥利维亚下意识地露出那种被训练千百万次的,谦卑与羞涩的神情,"运气而已,不算什么--"

    “你帮我补了这么多次课,和我谈什么运气!"索纳塔打断了她,"要不是你给我考前提训--还有你推荐的书单,不然我肯定不会有那么多o的。"

    ″好运气也值得骄傲,尤其是你还能将别人给带飞,就更了不起啦。"沈桃冲奥利维亚眨了眨眼,"不要为了自己做出的成绩而羞愧啊--我带了糖,你们三有来几颗尝尝鲜么?"

    "猫可以吃糖么?"

    “我只听说过狗不能吃巧克力。"沈桃摸了摸下巴,″那你拿两颗,猫病了我们可以治好的,别有压力。″

    七点钟的时候,两张桌子摆在楼阁前的草地前,潺潺溪流从拂动的芦苇间行过,源芷的水运仪象台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三峡的风吹散了山峦间浓厚的雾岚。

    黄铜火锅里的汤汁咕咚咕咚地冒着泡,一半是很地道的川渝火锅(沈桃亲自下厨),鲜辣呛人,另一半是野山菌锅,鸡肉打底,香气浓郁,还有其它大盘小盘,内容各异的莱(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人吃的)。

    谢醉玉偶尔会在空隙间提醒一句"沈道长,你尝尝这个″或是"诶,你们要不试试这个"最后索性拿着公筷拨分起来,俨然有几分大人模样了。

    谢家夫妇远远地坐在桌子的斜对角,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以家长的身份在一旁看着,几个孩子都会束手束脚,尽不了兴。

    源芷给自己和谢嵩倒酒,越喝脸越红,最后一把勾住谢嵩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谢嵩脸颊顿时暴红,手忙脚乱地小声说"这里有人呢″,奥利维亚若无其事地移开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尊重长辈,但她怀疑谢嵩是被调的那个。

    不过,桌边坐着的人还是相当多的,所以他们不管在干什么都不会太惹眼。

    鲛人化去了自己的尾鳍,露出的皮肤洁白细腻,泼墨似的黑发用一支玉簪束起,其余几缕垂在胸前,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一个白瓷碗里拈起一点似液似气的墨绿色物质,优雅的抿进嘴巴里,随即皱起了眉;还未开灵智的红腹松鼠溜上了桌,拖着只剩半截尾巴,想去舔一口辣椒酱;几个小孩在一旁玩"抽二条",发出欢闹声。

    奥利维亚手扶着椅背,眼神浅淡,不过被火锅红彤彤的汤底印着,倒也不显得过分冷漠。

    这应该是聚会吧?可她却不需要说些讨人喜欢的场面话,就连举杯之类的启动仪式也没有,明明是安逸的场景,她却感到令人恐惧的抽离感和不适应。

    奥利维亚想起了以往的暑假,那也是一段充斥着晚宴和舞会的假期,特别是马尔福先生为自己儿子办的生日会,更显盛大。

    她一般就在这样的时间里蹭吃蹭喝,房子里没有家养小精灵(虽是她遣散的),她也懒得做饭,找点事情投入一下精力,两个月边就过去了。

    大概是在谢家待得精神有些散了,才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奥利维亚暗自唾弃,却有一块醮着酱汁的鸡肉被人夹到自己碗里,奥利维亚猛得抬头,“别担心以后的学业了,你这次明明考得很好。"谢醉玉冲她眨眨眼,因为她还沉浸在下午的情绪里。

    奥利维亚也学着他眨眼,"谢醉玉,你们拉文克劳六七年级有没有十三门课全开的?"

    “有几个,他们成绩挺好的,就是平时没有多少放松的时间。”谢醉玉慢悠悠地说,直起身来,"而且有时候课与课的时间会相互冲突,可能会花时间在后面的补课上。”

    奥利维亚的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一个猜测,"他们作业每次都能按时完成吗?″

    “应该可以,但是这样的生活,说实话看上去就很累,所以我听说他们还要经历审察啦这类的环节。”

    “好的,那我到时候去问问教授再考虑。”奥利维亚假意道。

    索纳塔和旁边的几个孩子玩得很好,即使语言不通,笔笔画画也能乐在其中,欢笑声一阵起一阵落,奥利维亚还知道她在帮其中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补习英语和法文。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又转向了炼金术课程(为了防止跟不上进度,谢醉玉几乎一个暑假都在一遍遍研读有关书藉),奥利维亚很享受这种学术性的讨论,这种工作不需要个人情感的参与,但又不是确定的几乎死板,相反,它天马行空又不失精确,而且不用考虑种种现实因素(诸如空气阻力之类,这现在实验之中常常是令人讨厌的绊脚石)。

    而谢醉玉,他既不失倾听者的耐心,也不会对论点缄口不答,虽然知识点的拓展程度不高(相较于那个斯莱特林天才而言),但理解的透彻程度也足够了。

    "你毕业之后,有考虑留在霍格沃茨任教或者去研究所深造吗?"奥利维亚声音温和。

    “想过,但我觉得纯粹的学术研究不太适合我,他们有点……太独了是不是?″谢醉玉笑了笑,"而留校任教,我想过,不过一方面觉得自己学得不够深,而且一想到我的某个观点可能会被学生奉为圭臬,感觉有点怪。″他拨弄着身旁的几根草茎,“我想当个手术主刀医生,像我妈妈一样。"

    说到这时,谢醉玉扬起了头,眼睛闪闪发光,这让他墨色的眼睛几乎像他们身流经的溪水一样清澈。

    源芷可是宽仁医院有名的手术医生,奥利维亚听说她当年力排众议救治一名重伤病患的事件(魔法肯定在里面占据了一部份因素),谢醉玉还在说话,只不过他声音突然压得还低。

    “从小我就觉得,像妈妈一样把人救活,是一件很酷,很刺激的事。″

    “有什么不对吗?"奥利维亚偏头问,"你好像有点紧张。″

    “因为……”谢醉玉脸颊泛红,“你有没觉得我这个想法有点毛病,因为治病救人而获得刺激,病人的生命毕竟不是医生与死神的游戏的奖励。”

    “我觉得你能从一件职业中获得喜悦与乐趣,这就一点毛病都没有了。”奥利维亚重重地说,内心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无聊可是人生最大的仇敌之一--”她察觉到了话里的漏洞,圆滑地一转话锋,"不过,对于医生来讲,最大的无聊也许就是最大的乐趣吧?"

    “大家都好好地话着,确实很好。″谢醉玉十指合拢,“要是什么时候能不打战就好了,你说,日军,还有德军和意军,他们难道不想回家吗?格林德沃和他的巫粹党难道一定要通过流血来改变世界吗?”

    “格林德沃认为不大动干戈就没人倾听他的思想,当一个受人尊敬的政客只能将他的影响固定在一个小范围里,他要是将自己的想法扩张到别的地方,在没有威慑的情况下,他会因干涉他国内政而声名浪藉。”没准比他现在的名声更差。

    “至于那些麻瓜军队……″奥利维亚一直觉得统帅几万个不同思想的脑袋使之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是一件高艺术的东西,虽然巫师界也有军队,但整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只在一两个巫师的角逐间,和整体之间的力量其实没有很大关系(最多只占据了一些舆论上的高地)

    “也许权力是思乡病最好的解药,命令是前行方向最亮的指路灯,不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末了,奥利维亚的声音带上了丝丝冷笑。

    “难道就不能在保全所有人基本利益的情况下推进他们的改革吗?”谢醉玉竟有些可怜巴巴。

    “可是有些一开始就会侵害到人们的利益吧。”

    “那就不要施行,如果侵害了别人的利益,说明这个计划本身就是错的。”

    “哪怕它会为大多数人带来福祉?”

    “在那少部份人不是罪大疾恶而且不是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我们不能为了某个目的,踩着那小部份的无辜者上天堂,哪怕这部分多么微小。”谢醉玉的胸口的深深起伏,眼睛有光。

    谁信呢?当百分之千万的利益印入你的眼帘,你还会在乎这黄金塔下千万之一的眼泪吗?

    优厚的环境给予你现在的观点,况且你倘未处于十字路口,这样搭建空中楼阁你不觉得虚伪吗?

    可是他真动了感情。

    所有的冷讽都归于沉默。

    如果这是出于喊口号的虚伪,那么奥利维亚会对其鄙视至极,如果这是理想主义者的中二病症,奥利维亚会对其抱以理解但绝不尊重。

    可谢醉玉凝视着此刻的沉默,那双眼睛仿佛在问"大家都好好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谢家把他教得还真好。

    因此,在知晓她的真面目之后,他不知道会有多么恨自己。奥利维亚的心不由得冷了下来,她刻意没去看沈桃,只是微笑。

    “叮当”一声玉铃轻响,奥利维亚显些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却见一道金红色火焰在沈桃面前炸开,沈桃敏捷地抓住了它,站了起来,顺手拿起了斜倚在旁地长剑。

    [那边又有事?]源芷和谢嵩几乎同时问,两人也站了起来,桌上原本轻松甚至昏昏欲睡的氛围忽然为之一震,就好像有一只军队兵临山下似的,[没什么大事,只是沈道长要去忙一件事,像往常一样。]谢醉玉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温言宽慰道,[很快就会回来。]

    [……要去两个月,而且你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交流学习来着……]谢嵩担心地瞅了一眼源芷。奥利维亚屏息凝神,好在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拉长耳朵好获得只言片语,所以她这一举动并不算突兀。

    [……而且你也要去上海出任务,孩子有待的地方,这大家都可以放心,这座房子察觉到不对就会跑--洞穴那边我已经封死了,深处除了那些恶心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有……]源芷小声说。

    [沈桃,你觉得这事怎么样?]源芷的声音更小了,奥利维亚只能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你觉得……]

    都是我的错。

    奥利维亚用力地把这个想法踢出了脑袋,晶洞就在那里,又不是她带来的。

    [不好。]沈桃扶着源芷的肩膀,打断了她下面的话,夏夜的凉风带走了温热的酒意,汗被这么一吹,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发冷,[洞穴那边没什么好挖,但我们不能让他们受伤。]

    [我相信在场的人与这件事都没有关系。]沈桃凑近源芷的耳尖,她说话的速度太急促了,奥利维亚没有“看”清她说了什么。

    [我相信,师姐。]源芷轻轻笑了笑,眼神很温柔,但很快重归平静,奥利维亚看着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我刚刚想说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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