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惊心动魄的假日,他们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警校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训练、授课与演习,齐木莉绪也照旧装作没注意到身后跟随的鬼魂。
如今,每天打开宿舍门都会有鬼魂「小黑」在默默等待着,莉绪都已经习惯了,几乎成为她日常的一部分。
随着训练逐渐加重,加上她每次一出校总会碰上状况,教官干脆暂时压下了她出校协助办案的申请,让她专注在眼前的事情。
已经习惯了时刻运转的齐木莉绪没有因为被下了禁令就松懈下来。
齐木莉绪观察着眼前的『尸体』。
死者的身份是高中教师泉光洋。大约半个钟头前,他还在为学生进行课后辅导,如今却倒卧在地,头部血液汩汩流出,成了一具动弹不得的尸体。
这所高中内有一间布置温馨的辅导办公室,中央摆放一个小小的矮桌,两侧各有着三人座沙发。
有些学生会在这里与师长商讨进路、诉说困扰,排难解惑,尸体就是倒卧在这里的地板。以头部为中心,桌角、地毯、沙发……周遭有着不少放射状血迹,怵目惊心。
齐木莉绪放下手中的纸笔,戴上塑胶手套,率先发问:「降谷同学、诸伏同学,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降谷零扫视室内,说:「这里有装监视器,应该可以直接调阅办公室内的画面。我们首先要调阅室内监视器的画面,寻找证据。如果没有拍摄到案发现场的话,可以试试调阅走廊的监视器,试试看能否锁定嫌疑人。」
「沙发手把没有沾到血液,这不太自然,有可能是凶手当时所在的位置。」诸伏景光弯下腰,仔细观察后说道:「从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趁zero去调取监视器的时间,我们可以先在现场做血迹反应检测,也许能取得指纹或者足迹。」
莉绪将两人的话条列式记录下来,笔尖停在纸上稍作思索,然后道:「依照现场血迹来看,死者死亡后有遭到反覆攻击的迹象,犯人或许早已心怀怨恨。」
降谷零颔首,「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会完全没有防备,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若是如此,我们可以判断犯人可能是与死者有过冲突的对象,借此缩小搜查范围,分析出犯案动机。」诸伏景光缓缓道出结论,视线从那布满了深红痕迹的现场挪开。
莉绪将这些记录一一写下,合上笔记本后转身说道:
「还有两分钟,我们再来看看『死者』吧。」
*
「我不是只让你们调查受害人的身份吗?一个小组十分钟的观察时间,居然把死亡时间、调查流程、犯案动机、后续追查的方案都举列出来……」
鬼冢八藏站在讲台,看着手中明显超额完成的报告,嘴角微抽,「一个星期的作业都让你们做完了,是想上天吗?哈!这么有能力,怎么不干脆直接把犯人的名字给我报上来!」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含蓄道:「布置现场的教官十分用心,但是……」
降谷零接着说:「如果能给我们嫌疑人的名单或者更多受害者生前的资料,也不是找不出来。」
莉绪疑惑:「教官,我认为调查的重点是找出犯人,除了为受害者伸冤以外,也是为了避免犯人再犯。」
因为特殊能力,在搜查中能够轻易得知死者身份的齐木莉绪,实际做事的流程向来是跳过调查身分这一步骤的……
更何况,他们也有确实把『死者』的身分找出来。
听完他们阐述各自的想法,鬼冢八藏额边青筋狂跳。
找?找个屁!
要是真的把嫌疑人的名单给他们,这个月的课堂进度,这三个人能在三天内给他了结了!
职业组的第一次模拟侦查,教官们为学生们精心模拟了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案件现场,无论是血浆的流向、角度,或者是办公室的摆设,该具备的细节一个也没有落下。
依照教官设计的进度,课堂的首要任务只是观察现场,藉由环境的提示以及死者的穿着,推理出受害者的身份,未来几堂课再一步步引导,逐步分析死因、侦查可疑点、学习如何利用周遭环境取得情报。
可是现在……
「降谷零!诸伏景光!齐木莉绪!作为警察的一份子,最重要的是什么?」鬼冢八藏冷冷喝问。
三人立刻背过手,挺直背,齐声回道:「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奉献,绝不屈服于不公不义之事!」
「是绝对服从命令!」鬼冢八藏狠狠训斥道,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眼神凌厉地盯着面前不省心的学生们,「不把命令放在眼里,罚你们各写五百字检讨,有没有异议?」
「……没有。」
见他们低着头,满脸的不情愿,鬼冢八藏冷哼一声,终究没说出什么责备人的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报告书上,语气稍缓:「调查报告做得不错,是齐木写的吧?」
齐木莉绪愣了愣,回答:「是的,大家共同调查,我负责把讨论和推测记录下来。」
鬼冢八藏继续问:「你们两个看过了吗?」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点头。
「很好。」鬼冢八藏面上终于闪过一抹满意,道:「共同参与是好事。齐木她见过的案件现场比你们多,经验相对丰富,调查报告内需要的细节都很到位。降谷、诸伏,你们可以多找她交流。」
「降谷和诸伏的思维和行动能力也很出色,齐木妳的状况……多和他们相处对妳也是好事。」
不用教官提出,他们也正有此意。
降谷零主动找到好友诸伏景光组队,又邀请了同班的齐木莉绪一起,组成了三人小组。
而这三人小组,组成的第一天就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从办公室走出来时各个喜提张检讨纸,灰溜溜地暂时解散了。
中午,莉绪将这件事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说,立刻得到了来自小伙伴的支持。
「什么啊,居然还要罚你们!鬼佬也太不讲理了吧。」千岁早和子听后直皱眉,义愤填膺道:「要是我能把作业提早做完,我们教官估计能感动得哭出来。 」
莉绪噗哧一笑,「也不至于哭出来吧?没办法想像小高教官哭出来的样子。」
「……确实。」早和子也想像不出来,索性不想了,问:「那你们明天的模拟侦查课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吗?」
「不算是自由活动,鬼冢教官有给我们新的课题。」莉绪老实道:「我们要帮忙调查一件校内的恶作剧。」
「恶作剧?」千岁早和子好奇。
「啧,又让妳调查恶作剧?警校是没有其他人了?」日向绘里咋舌,旋即身体一僵,她无意让自己听来如此愤世嫉俗,但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出自己口气不好。
果然,莉绪瞬间噤口不语,像是被她吓到了,睁着小动物般惹人怜爱的眼睛盯着她。
早和子也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绘里,今天心情不好?」
「我……」
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话好像瞬间浇下一盆冰水,只会把气氛搅得混乱。
莉绪却只是盯着她瞧,就在绘里感觉自己待不下去时,她开口了:「绘里,妳好像没什么精神,是没有休息好吗?」
日向绘里愣了愣,对上小同学真诚的目光,绘里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叹道:「抱歉,最近睡不好,有点反胃,不是什么大事。一时间没控制好语气,没有针对妳的意思。」
「嗯,我知道。」莉绪眼眉弯弯,是真的打从心底毫无怀疑。
「又睡不好了?」千岁早和子双手捧腮,嘴巴跑在脑子前面,「妳的气色真的很差耶,还反胃……不会是有了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
日向绘里一掌从早和子的头扇下去,面无表情道:「别以为我不会动手打妳。」
「嗷!妳已经打了!我开玩笑的嘛!」早和子忍不住哀叫,顺势抱住了绘里,黏呼呼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反正下午是速写课,莉绪不能出校门,就由我舍身陪君子,请假跟妳去一趟医院吧!」
「不用,我的身体状况没问题。」绘里脸色不虞,制止了好友越来越肉麻的行为,「只是有点烦心事……过几天就会好了。」
莉绪从桌子的另一边蹭过来,学着早和子抱了上去,稍稍仰头看她,「真的?绘里,妳可不能瞒着我们。」
「真的没事。」被左右夹攻的绘里扯扯嘴角。要是之前,她早就把这两个人给推开,可是自己刚刚才说错话,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任由这两个突然黏人的友人物理贴贴。
莉绪和早和子对视一眼,振声道:「那如果过两天绘里的脸色还是很差的话,就要乖乖去医院!」
绘里看着她们,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两人软嫩的脸颊,神情放松下来,无可奈何道:「行,都听妳们的。」
莉绪和早和子都笑了出来,双双击掌。
眼看时机不错,莉绪掏掏口袋,把两个小东西给掏了出来。
精致度和功能都与诸伏景光手中的那个别无二致。
说起诸伏同学,莉绪实在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最初她手边只有那一个御守,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只有诸伏有的话,说不定心里会不平衡。原本她还在担心没办法私下送出去,没想到喝了口酒,误打误撞成功避开其他人了!
作为齐木家的端水大师,莉绪从小就擅长维持弟弟们的心理平衡。现在面对身边的好友们,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
之前只做出诸伏同学一个人的,莉绪还稍微有点心虚……虽然也有工时以及紧急性的原因,毕竟要做出一个饱含灵力的御守,着实是件费心费神之事。
但现在,她看着这几个完工的御守,心中满是自豪。
她已经成功完成好几个啦!
「绘里,妳带着这个吧。」她一边说,一边献宝似地递给绘里。
早和子和绘里都有些惊讶,「这是……妳之前做的御守?也有我们的份?」
「当然呀!」莉绪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甜,语调稍稍上扬,「妳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忘记妳们的份。」
日向绘里沉默半晌,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原本觉得闷闷不乐,像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压在胸口,无形的阴影一直缠绕在周身,甚至不由得觉得压抑、烦躁。但当她拿起这个小小的御守时,忽然感觉到一缕清新的空气流通起来,疏通了她莫名的郁气。
日向绘里不清楚缘由,只以为是好友的心意纾解了她的压力。
绘里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拿着御守,仔细端详,问道:「这上面绣的是樱花吗?」
「嗯,毕竟我们是警察嘛。」莉绪笑着回应。
「哇!莉绪呀,我太喜欢妳了……!!!」千岁早和子就没有绘里那么多心理活动了,但感动是绝对少不了的,「呜呜……不久前妳还是那个绣不整齐线,让我手把手教的,现在就已经可以做出这么好的成品了……」
「所以我很感谢早和子呢。」莉绪笑嘻嘻道:「我也很喜欢妳,也很喜欢绘里!」
绘里勾起嘴角,没好气地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妳还真是谁都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