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果敢后，凌远被安排在老街的别墅养病，这期间宋晏舟只来过一次，时间一长就有传言说两个人闹掰了。

    这些年，宋晏舟到哪都会把凌远带在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心思，缅北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炼狱，对于宋晏舟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没人敢说三道四。

    只是凌远当初为了帮宋晏舟上位，冒险策划了那么大一个局，最后却又装上清高了，这他妈就有点不招人待见了，众人畏惧宋晏舟，平时对他虽也都客客气气的，现在传闻一出来，有人态度立马就变了。

    别墅里里外外都是看守的人，凌远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当时一闪而过的念头，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做了无数次的推演，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宋晏舟，所以他必须要过了他这关，也要尽快的联系上老宋。

    “凌哥，你这是要去哪？”凌远刚走到大门口，就有人来拦他。

    凌远冷声道：“我去哪需要跟你汇报吗？”

    “凌哥你别为难我，没有老板准许，你是不能离开这里的。”看守的人不吃他这套，说话间枪已经抵在他小腹上了。

    “宋晏舟。”凌远念叨着这个他厌恶至极的名字，都以为他接下来会发怒的，谁成想他反而是笑了，他笑着问看守的人，“那他有没有说过你可以开枪打死我？”

    “没......没有......”看守的人被他这架势给吓到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老板只交代不让这人随意走动，是真没说要弄死他，这要是走了火，死的就不只是老板的一个小白脸了。

    “是吗？”凌远轻笑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可他说......我可以杀了你。”

    凌远话音刚落那把枪就已经落到他手中了，紧接着他二话不说就朝着拦着他的那个看守腿上开了两枪，他没真想杀他，不然打中的就不是腿了。

    那个看守倒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他身旁的同伴儿可能是吓傻了，已经忘了自己手里也是有枪的，就傻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凌远。

    突然响起了枪声，很快就有人过来查看情况，一群荷枪实弹的打手面无表情的盯着凌远，凌远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他扔掉手里的枪，很随和的对众人说道：“麻烦你们告诉宋晏舟，他要是想弄死我，那就他妈的痛快点。”

    听完手下的汇报，宋晏舟冷冷的问：“是谁说我要弄死他？嗯？”

    见老板这反应不像是闹翻了，手下的人吓的不敢啃声，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宋晏舟踏入房间时，凌远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是已经沉浸在梦乡之中。可当宋晏舟刚一靠近，凌远就如同弹簧般猛然起身，一个迅猛的动作将宋晏舟打倒在地。

    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尽管凌远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他的动作却异常坚决，显然是没有要留有余地。宋晏舟显然是没有料到凌远会突然发难，一时之间竟有些措手不及，他本不想对凌远动用全力，可面对他的咄咄逼人他也不得不认真应对。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凌远的猛攻下显得有些狼狈。

    就在凌远脑海中闪过一个趁机杀死宋晏舟的念头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晏舟的手下闯进来迅速将两人分开。

    “都出去！”宋晏舟厉声喝道，手下人闻言立刻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凌远两人。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沉默地对峙着，气氛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最后还是凌远忍不住开口质问：“宋晏舟，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宋晏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反问他，“你不知道我要干嘛吗？”

    凌远当然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他要的就是他这份痴心妄想，所以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厌恶地拒绝他 ，而是调整了一下情绪低声说，“我......我......我接受不了。”

    见凌远态度有松动，宋晏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试探的把手搭在他腿上，“阿远，这没有什么对与错，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其实......试试你就知道了，你想不想试试？嗯？”

    宋晏舟是一个极具天赋的表演者，他的话带着致命的诱惑，蛊惑着凌远每一根神经，如果他不是真不喜欢男人，没准还真就被他给说服了，他强忍着恶心没有推开他的手。

    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宋晏舟得意的继续向上探去，凌远呼吸一紧，他刚要躲开，宋晏舟已经有了下一步动作，凌远瞬间呼吸凌乱。

    “远哥，舒服吗？”宋晏舟一脸笑的问他。

    凌远咬着牙不说话。

    宋晏舟恶作剧般的加快手上的动作。

    “嗯？舒服吗？”宋晏舟又问了一遍。

    凌远面目狰狞，紧紧的握紧拳头。

    宋晏舟并不打算放过他，他微微加重手上的力度，笑了笑说：“远哥，还没好吗？嗯？我手都酸了，要不我......”

    “不......不要。”凌远额角青筋爆起，低吼了一声，宋晏舟笑着擦掉手上的东西。

    凌远还没回过神儿来，宋晏舟已经把在按在床上了，凌远黑着脸一把推开他，“你他妈要干什么？你他妈给我滚，离老子远点。”

    “远哥。”宋晏舟哀怨的叫了他一声，“总不能你舒坦了，你就不管别人吧？”

    凌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俩人这次虽然是没有更进一步，但终究是和以前不同了，宋晏舟对凌远比以前更好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纵容。

    凌远也趁机联系上了老宋，两个人还是约在了那个边境的米粉店。

    听了他的诱捕计划，老宋有些惊讶，“那人非常狡猾，他和缅北其他犯罪头目不一样，他从来不来中国这面活动，你有把握吗？”

    凌远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但他也清楚这是抓捕宋晏舟最好的机会，他坚定的点点头，“你尽快和老褚汇报吧，详细的抓捕计划定下来后我们还得碰一面。”

    老宋问：“在哪碰？还是约在这吗？”

    “这里不行。”凌远交待道：“以后这家店不要再来了，我会再想办法联系你。”

    老宋点点头，“那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知道老宋问的是工作上的事儿，可凌远却是忍不住想到了苏小雨，如果他能活着回去......算了，有些事情可能是注定没有如果的。

    凌远摇摇头，“没有了。”

    老宋低头吃了一口锅里的米线，想到这可能是俩人最后一次在这里吃米线了，老宋还有些感慨，“你别说，这家店的米线味道还真不错，比我们所附近那家店还正宗。”

    听他这么说，凌远也低头吃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最近这两年俩人都是在这家米线店接头，边境每天来往的人不少，进进出出没有谁会特意去留意谁进了哪家店，所以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我师父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吗？”

    “是啊！他一工作狂，谁愿意嫁给他啊。”

    提到褚遇，老宋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嫌弃。

    凌远笑笑没再说话。

    褚遇做老师的时候就特严格，他的学生就没有不怕他的，他也怕他。

    人都是贪心的，尝到一点甜头后就会想要得到的更多。可有些事儿真不是豁的出去就可以的，宋晏舟耐着性子和他磨了几次，最后都不欢而散。

    凌远身上松松垮垮的套着一件跨栏背心和一条运动短裤，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不修边幅，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凶狠和凌厉，那种小混混身上特有的气质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髓里。

    暮色四合，远处苍山如海，天边残阳如血

    凌远伫立在窗前，默默的凝视着远方，目光穿越黄昏的光影，仿佛穿透了岁月的尘埃，贪婪的凝视着远方不可及的过往。想想他这一生快乐的日子还真没有多少，唯有的那几年也过的不踏实，就算是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那就是一场梦。窗外突然传来越野车的轰鸣声，不速之客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凌远的梦还是醒了，梦醒后他终究还是一无所有。

    不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来人的脚步声。

    “想什么呢？”来人声音温柔缱绻，带着浓烈的情意。

    凌远对此充耳不闻，依旧凝视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际。

    “阿远......”宋晏舟又换了他一声。

    “嗯？”凌远茫然的回过头，眼神有些失焦的叫了声“崽”。

    凌远这看似不经意吐露的字眼，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刺破了连个人都不愿意提及的过往。宋晏舟身体猛然一僵，那张过分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脑子里也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个傣族女人冰冷的面孔。自他有记忆起就没见她笑过，后来听宋存手下的人说，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像个疯子一样，一直在笑，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宋晏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他悄无声息的过去把灯打开，在黑暗里待久了，突然亮起了灯光刺的凌远很不舒服，他有些不悦的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晏舟没回他的话，只是不错眼睛的看着他。凌远侧身站在窗前，窗外的月光打在他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看的宋晏舟心头微微一颤，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拼命救他的小男孩。

    宋晏舟勾了勾嘴角，“远哥，你还记得那个女人吗？”

    凌远微微皱眉，“谁？”

    “玉香。”宋晏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飘飘吐出来两个字。

    “记得。”凌远的回答也很简短，他说话的语气里有同情也有无奈。看着宋晏舟那张和玉香有五分相像的脸，想起那个女人干的那些破事儿，他很理解宋晏舟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的冷漠，也深知那份纠葛背后的悲哀。

    凌远从小无父无母，所以他一直以为只有像他这样的野孩子，才会饿肚子，才会被野狗追的满山跑，才会被人嘲笑欺凌。直到他在那几个变态手里救下那个瘦小的小孩后，他才知道不是所有有妈的孩子都是个宝。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女人看宋晏舟的眼神，那是打心眼里的厌恶和憎恨，所以她才会用那样恶毒的方式来作践他。

    凌远叹了口气，“你还恨她吗？”

    宋晏舟笑了笑，然后轻飘飘的说：“我如果是她，我会杀了那个孽种。”

    凌远相信他绝对能干的出来，宋晏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后来他回过那个村子，听村里的人说当年的那几个变态后来无一例外的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凌远没接他这话，俩人谁也都没在开口，房间里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宋晏舟抽风的问：“凌远，那你恨我吗？”

    他这突然开口吓了凌远一跳，他没好气的吼了他一嗓子，“宋晏舟，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宋晏舟笑了，他是脑子有病，不然怎么会如此没有底线的纵着他？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在他亲手打造的这个王国里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凌远是唯一的例外，他想应该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当初如果不是我，回到宋家的就是你......”

    “傻逼。”凌远瞪了他一眼，“你他妈真当宋存那么好糊弄呢？”

    回宋家可不是去当少爷的！当年宋存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心爱的大儿子，怎么会想起来还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玉香为了报复宋存故意把宋晏舟藏了起来，她就是要看着宋家人都不得好死。

    那时候的凌远虽然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但从小的遭遇让他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是像他们嘴上说的那样是来接什么小少爷回家的。所以当初就算是宋晏舟没有跳出来认爹，他也会想办法逃走的。

    宋晏舟问：“那后来呢？”

    见他没完没了了，凌远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他妈查户口啊？”

    他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宋晏舟面不改色的又问了一遍：“后来你去了哪里？”

    凌远黑着脸看了他一眼，他没什么怕他知道的，在他踏上这条路前老褚就已经把他身上所有的漏洞都给堵上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心里清楚。

    看着一身牛仔裤白T恤干净的像个人似的宋晏舟，凌远无奈的“我操”了一声，有时候他都忍不住佩服这孙子，这他妈的装起人来，比他这个打小就在坏人堆里讨生活的混蛋还像那么回事儿。

    其实当初凌远并不知道缅北那个毒枭宋存就是当年来村里抢儿子那个人，所以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更没料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都认出了对方。

    儿时的伙伴再相遇，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个人都默契的装着不认识对方。在开始的那几年他们是真没有任何的交集，关于宋晏舟的一切凌远都是听别人说的，他的事儿宋晏舟应该也从别人那听”到不少，不过以他的多疑背地里肯定调查过他。

    后来宋晏舟得势了，他毫不避讳的带着凌远进进出出，那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俩人早就勾搭上了。他们一个是卖身求荣的无耻之徒，一个是虐父杀兄的禽兽败类，在众人看来俩人是绝配。

    凌远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当年分开后怕那些人再追来，我就在山上一直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竟然还真找回了村子。当我回到村子的时候刚好赶上玉香下葬，说来那个女人也是可怜，最后连口棺材都没有，村里人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随随便便就给埋了。后面我又在村子里待了一阵子，饿了就会去偷点吃的，被逮住了就会挨顿打，有一次被打的狠了，连村长都看不下去了，他出面把我送进了孤儿院。也算是因祸得福，去了孤儿院起码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在孤儿院待了几年后我就跑出去打工了，打工去的地方那就多了。”

    宋晏舟问：“去过北京吗？”

    凌远嘴里叼着烟，他眯着眼看了一眼宋晏舟，“去过。”

    宋晏舟笑了，“那北京好吗？”

    凌远冷哼一声，“我说不好你信吗？”

    “我信啊！”宋晏舟不假思索的说，他收起嘴角的笑，一脸深情的看着他，“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就像小时候你说会来找我，我就一直等着你来找我，你还说过你喜欢我，我就......”

    “宋晏舟。”凌远厉声打断他，“那不过就是小孩子的一句戏言，你......”

    “我当真了。”宋晏舟轻笑了一声，“所以凌远，除了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威胁我？你他妈觉得......”凌远的话还没说完，冰冷的枪口已经抵上了他的下颚。

    刚刚还满眼深情的宋晏舟眼神突然就冷了下去，他用枪口托起凌远的下巴，“阿远，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嗯？”

    凌远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