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下来,整个姜家被暗色包裹,窒息的氛围让人难以喘过气。
姜顿红着眼,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崩溃,她紧紧捏着拳头向眼前的人嘶哄“你没资格束缚我!这场比赛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程敏笑,一巴掌毫不犹豫打到她的脸上。
那鲜明的红掌印连同姜顿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长这么大,程敏从没打过她。无论是面对再差的成绩,再出格的事情。程敏都不会向她动手。
委屈使然,姜顿的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捂着脸,连说话的嗓音都变得颤巍“妈..你怎么可以,打..我..”
在别人眼里,她是高贵不已的姜家大小姐。多少的目光聚焦,多少的名利围绕。但她却深感自己是笼中鸟。因为程敏的爱,磨平了她的锐利,她想走上自己路的决心。就这么日复一日在这畸形,矛盾的爱里长大。
今天,这个长期以来只会屈服的她,终于敢为自己正式地争辩。
“资格?你配跟我谈资格?”程敏把饭桌上的所有碗筷推倒“从小就培养你,但你给我带来了什么?永远低的艺术分,不思进取的学习态度,一直想逆反的心..”
“别试图跟妈妈作对,姜顿,我在你这个年纪。要遭受更多的磨炼,没钱,没实力,靠的是母亲的鞭策和日复一日的煎熬。”
姜顿的泪模糊了眼睛,撑着椅子,质问程敏“妈,如果我跟你说,我从学画的第一天就没感受到快乐。你现在,愿意施舍一点可怜给我,放过我今天吗?”
“姜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为了生活在做着不愿意做的事。你生来就享受了比别人更好地生活环境。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就是你不得不放弃你所谓热爱的理由。”
姜顿的回忆开始被拉回。那个初夏,程敏和姜易闹离婚,程敏对她的学习抓的更紧。这也是家教老师正式教的画画的开始。
程敏双手捏着她瘦小的肩膀,神色认真“姜顿,从这一刻开始,美术就要伴随你一生。别让妈妈成为败者,一定要给妈妈争口气。”
十岁的姜顿,坚定的点头。在那天,画出了能上一流大学的框架,被家教频频夸赞。
在她有意识后,就再也没能画出那天的画作。反而对美术愈发烦躁,愈发厌恶…
在十岁后的今天,为程敏争的“那口气”如子弹般正中眉心。
姜顿深深叹了口气,留给擦肩而过的程敏一句话,一句在耗尽全部力气挣扎后的话“真希望回到画框架的那天,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把那幅画画的很差。”
晚上两点,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八个小时。
姜顿拉着铁门猛的摇,那颗在门前的老树都被这动静晃地掉了不少叶子。
门外的保镖站姿不变,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你们开不开,不开你们死定了!等我爸回来,我全把你们炒了!”
“…”
那边还是没动静。
“我有钱,你们帮我,我给钱给你们。一万,十万…”
看来姜顿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今天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让她离开姜家一步。
王妈走过来,拉着她“小姐,好小姐。咋们就不去了,那破活动,伤害你跟夫人感情,真不值得去。”
姜顿看见了门口程敏的身影,推开王妈的手。直接往铁门撞去,酸痛感随即从手臂处蔓延到全身“放我出去!”
她几乎嘶声力竭。
“小姐!别做糊涂事小姐!”王妈赶紧拉着她。
姜顿继续用身体撞击铁门,这碰撞声逐渐传遍姜家宅院。
两个保镖也上前阻止她的做法,把她拉开,和铁门保持一段距离。
见状,姜顿呼声提高“松手!都不许动我!”她还在侥幸,希望这残忍的做法能换来程敏的松口。
很快,门口那端遍传来程敏的声音“王妈,外边冷,赶紧回来。”
“某些人想用什么方法我没兴趣,我倒要看看她能变出什么花样。这都凌晨两点了,大家都回去休息。”
门口保镖听见动静回头看她,又看了看姜顿,有些犹豫。毕竟大小姐平时也很照顾他们,这在还好,出现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还可以保护一下。要是走了,大小姐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还真不好控制。
“都听不见吗,回去!”
佣人们听见了,才跟着程敏回了屋子。
方才原本闹哄哄的地方,现在一下就安静了。
她看着那道铁门,皙白的手握上去,不服气地摇晃着。
懊恼着,继续朝铁门撞去…
除了感受到浑身的疼痛,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她蜷缩在角落里,暗自神伤。
看来,这次是没机会参加决赛了…好可惜啊!她刚收回去的泪,现在又要涌出来“姜顿你不许哭!你又没做错,你哭什么!”
她抽泣着,紧闭眼睛,双手撑在额间,哭泣道“人们都说,上帝你给关了门,还会留一扇窗。上帝,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如果你在看,就麻烦帮帮我吧。我..我就快看不见一点希望了…”
“你一直是那么幼稚吗?”
彷佛救世主般的声音响起,姜顿平而淡的心脏,忽然就剧烈跳动。
姜顿猛地抬头。
干净利落的寸头,小麦色的皮肤,健康又极具荷尔蒙。那健硕的身上,穿着一套定制的英式西服,完美的恰到好处的男人。
正如今,他但系下跪,黑条纹西服外套微微敞开,那双眸子与危险的黑夜融为一体,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哀乐。这是一个完全打破印象的周寅,像是为了伪装,特意的装扮。
浑身散发着不属于学生的气息,倒是具备脱离校园外的,迫不及待成人的成熟味道。
“周寅!”
分明几天不见,却像隔了几年,几个世纪。
因为他的出现,姜顿忽然就鲜活了起来。
周寅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混乱,外套上都沾着黑乎乎一块的姜顿,无奈叹了口气,力度很轻。
他扭身去取布加迪上的银色爬梯,姜顿站在原地,脑里的想法在剧烈争斗。
她跟周寅,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上次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但这次,为什么他又要来帮自己。
那双银色的爬梯一路探到对面,一直到她的面前。
姜顿盯着他那张脸,内心很纠结“够了,我不需要你帮我。”姜顿走过去把扶梯拿上去,试图还给他。
周寅插着腰笑“你不仅幼稚,还笨。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办事,你以为全世界都要绕着你转?姜顿,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
受人支托,她回想起刚刚发给墨霄的信息,可能是墨霄让他来帮忙。
他挽起袖扣,看了眼上边的时间“天快亮了,你不想接受帮助,那就蹲着继续祈求上帝吧。”
姜顿叫住他“我要去!”
计划是先从那边爬爬梯,然后将爬梯扭转到周寅那边,最终爬下。
姜顿重心不稳,因为害怕,双手都抓的很紧。
周寅穿过栏杆,扶住爬梯,目光注视着她。
好在梯子顺利扭过去,她慢慢爬,很快看见周寅手臂,忽然脚一滑,梯子倒地。
姜顿惊呼,背部即将倒地,眼前出现一双温暖的手,随之投进了一个有力的身体里。
周寅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环抱着她,两人翻滚跌入草。
就当姜顿意味危险结束的时候,那张爬梯就往周寅身上砸去“周寅!”
周寅搂着她身体的力度加深,她的视线被阻挡什么也看不见。
她听见周寅闷哼一声,然后爬梯落地。爬梯的重量不算轻,砸到身上一定很痛。
四下无声,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剩下的就只能闻到属于周寅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味。
周寅没动静,姜顿带着哭嗓“周寅,周寅你没事吧?你不要死,不要死…”
姜顿胡乱地挣扎,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耳畔忽然就响起他的声音,带着侵占性 “安静点。”
姜顿一下就不动了,甚至想缩回去,她僵硬地继续倒在地上,羞红忽地从脸蔓延到耳朵。
“好累。让我躺一会。”
周寅的话不见势均力敌的对抗,反倒是恳求。
姜顿一下就酸了鼻头。她跟周寅已经好几天没见面,周寅母亲病重,他肯定是半步也离不开病房。曲青还借他钱,为了钱的事,一定也焦头烂额。不知道博京南给他的钱帮到他没有。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定知道这笔钱有自己帮忙的成分吧。
她的手抬起来,放到周寅的背上。
周寅早已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回想起他们吵架的那天,她黯然伤神,又把手放了下去。
周寅站起来,把爬梯扔到一边的草坪上,又示意她上车。
姜顿低头看自己的灰色外套,黑红的颜色糊成一片,她脱下来,撩起白短袖,手臂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周寅的余光看着她手上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她拉下前面的镜子,看着邋遢的自己“有纸巾吗?”
他起身朝后座摸索一会,丢给她一个白色的购物袋。
姜顿透着暗光,看见里面一条粉色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