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程泽起身冲两人施了一礼,“程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剩下谢玄奕和孟柒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错开目光,孟柒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摄政王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也有事,亲王自便吧。”
说完,也走了,独留孟柒一人,像刚来的时候。
戏台上不知又唱起了什么,孟柒往着下面出神,独自一人的身影与后面喧嚣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相思入骨,传情绝调。”
悦耳的女音将神游天边的人拉回现实。
“……这位姑娘,不知……”
…………
……
—
谢玄奕之前说的将济州卫撤离太仆寺卿府果然说到做到,而如今的太仆寺卿府半点不显人烟气。
“所以,摄政王现在是想干什么?”孟柒拿着火折子,跟在谢玄奕后面。
一线天酒楼别过后,谢玄奕突然让孟柒和他一起再探一次密室。
“自然是找东西。”
“这还有什么东西?”
“不是还有一件东西一直没找到吗?”谢玄奕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他今天穿了一身胡衣,披着大氅将身形都掩盖在底下。
“原来你在找那个啊。”
“你怎么知道那个东西会在这里?”
“猜的。”
说着,他走到桌案旁边,仔细的翻找。
孟柒倚靠在墙边,一只手把玩着扳指,神色有些恹恹,密室里的冷风透过氅衣的缝隙吹得她左肩泛疼。
潮湿昏暗的密室里只有翻东西的声音,和浅浅的呼吸声。
“你就不怕凶手也会来吗?”
“你怎么知道凶手会来?”他反问。
电光火石间,从密道的方向出来,一道寒光朝谢玄奕袭去,扑面而来的剑气将他手里的火折子扑灭,
谢玄奕踩着旁边的桌案,凌空一翻,跃到孟柒跟前,身上裹紧的大氅挥开,谢玄奕将里面藏着的剑拿了出来。
孟柒早在之前就抽出了剑,她前面问谢玄奕也是想让里面躲着的人着急才问的。
“凶手这不是来了吗?”谢玄奕轻笑了一声。
黑暗中的人眯了眯眼,三人打成一团,孟柒一双手握着出鞘的长剑,手腕轻轻一转,剑光忽闪,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与黑衣人撞在一起“哐——”的一声。
剑与剑摩擦在一起,谢玄奕剑如白蛇吐信般,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方,寒光直冲黑衣人面门袭去。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黑衣人跌倒在地,一只手摸着胸口,一只手撑着地。
站着的两人一同收剑,动作倒是默契的很。
“裴大人,你叫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密室外响起丁箦的声音。
孟柒和谢玄奕对视一眼,架起黑衣人走了出去。
外面的丁箦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怎么?还有这是谁啊?”
谢玄奕收回手任黑衣人跌倒在地,“丁岩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和密道,密道的出口在一处假山旁边。”
说完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丁箦,丁箦被他看的心虚,撇开辣眼睛。
“至于这个人就是杀害丁岩的凶手……”
“是你害死了我父亲!”丁箦还没等谢玄奕说完就扑上去被谢玄奕的剑鞘挡住。
“丁公子,本王还没有说完。”谢玄奕沉声喝道。
一起跟来的还有太仆寺卿府上的小妾常苌和所有的丫鬟小厮,常苌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握着旁边的丫鬟小翠。
“他是害死丁岩的凶手之一。”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你是谁?”丁箦愤怒的扯下黑衣人的面罩。
面罩下露出一张众人熟悉的脸——平凉王程泽。
程泽咳出一滩瘀血,冲孟柒他们笑了笑,“又见面了。”丝毫没有一点受制于人的自觉。
裴鸿煊也是惊讶,“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今天只知道谢玄奕让他带着丁箦众人来书房这里。
他撇头看旁边的阿氿,阿氿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久未进京,前几天我曾在酒楼听了个曲,想来平凉王也会喜欢。”孟柒出声打断他们,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孟柒所言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及,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前不久我在酒楼曾听到过《莺莺传》。”阿氿适时开口。
前几天孟柒在一线天酒楼听曲,她曾去找过孟柒。
“《莺莺传》这篇讲述了贫寒书生张生对没落贵族女子崔莺莺始乱终弃的爱情悲剧故事。”看到众人仍是一头雾水,阿氿垂着眼睛,柔声解释道。
程泽嗤笑了一声,没有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这又有什么关系?”丁箦皱着眉头看程泽。
程泽抬头与丁箦对视,眼里一片复杂。
良久,他轻声道:“程泽是前平凉王收养我时冠给我的姓氏,我原本的名字叫—丁泽。”
丁箦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张了张嘴。
丁箦,丁泽……
“你该不会是……?”
“我娘是延陵的没落贵族的嫡出小姐,虽然没落,但从小衣食无忧,是家里人人宠爱的幺女,直到遇见寒门出身的书生丁岩。”
“两人不过见过几面,就私定终身,我娘不顾家里的阻拦嫁给了丁岩,没见年,我娘怀了身孕,生下了我。”
“后来高中,他进京赶考,独留我们母子二人在延陵,好几年不曾回家,我娘每天都会站在院子里等丁岩回来的那天,可不久以后延陵发生洪灾,瘟疫滋生,房子也被暴雨冲的破烂不堪,我娘决定带我北上。”
说到这里,程泽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有些哽咽继续道。
“一路上我们收了不少苦,后来我娘找到了丁岩,再见到时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仆寺卿,位列九卿,娶了有利于他仕途的丁刘氏。”
“我娘带着我去找他,被他的新夫人赶了出来,丁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不对他说了,他说他会纳我母亲为妾。”
“我娘虽然不甘心,却无可奈何。我原本觉得,这样比我们母子流落街头的好,可那丁刘氏是个妒妇,她找人玷污了我娘,还设计派人让丁岩知道,还说什么我们一路北上,没有盘缠,指不定我娘已经被人……”他顿了顿,“而丁刘氏做的这些,丁岩全都知道,他也没打算纳我母亲,纳妾也只是他安抚我娘的假话,他不许他的名声有污点,所以如果没有丁刘氏掺合他是想杀我们的。”
“后来,我娘不堪受辱,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一个人在外流浪,又辗转到了平凉王的封地,他看我长的像他过世的儿子,收我做了义子,再后来我世袭爵位,因为万国朝贡我又回到了上京。”
程泽讲完抬头看谢玄奕,“我虽然和丁岩有关系,但你怎么证明人是我杀的?”
“你会出现在密室,是在找这个吧。”谢玄奕抬起手里的东西,是之前宴会上时孟柒看到的东陵玉。
程泽笑了笑,那又怎样,那也只能说明我知道有个密室,我还去过。”
“平凉王,你的扇子呢?”孟柒出声问他。
此话一出,程泽脸色苍白缓了一会又笑了笑,“那扇子能说明什么?我是他儿子,会写的和他相似不可以吗?”
丁岩死时身上有一封遗书,上面的字迹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和程泽扇子上的字有些许相似,长年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到后面就连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一样。
孟柒:“我好想什么也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
“呵。”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鸿煊咬了咬牙,阿氿看到裴鸿煊那忿怒的表情抿嘴笑了一下。
阿氿站出来轻声细语道:“你给丁大人下的毒,是只有月出国才有的毒,而平凉比邻月出,我查过平凉有一年还进贡过这类似的东西。”
裴鸿煊意外看了她一眼,他记得这些东西在宫里都会有记录一般人可查不到啊?
阿氿说完以后,程泽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没再诡辩。
“是我杀的丁岩。”
“等等,那殿下你之前说的凶手之一是什么意思?”丁箦焦急道。
谢玄奕睨了他一眼,“当然是字面意思,另一个凶手就是丁刘氏。”
众人又是一惊,丁刘氏?!
“可我记得夫人是在老爷出事之前走的。”常苌小声说了句。
谢玄奕轻笑了一声,“丁刘氏应该是知道书房那间密室的,她将程泽放进来,至于毒也是她下的,小厮最后去的时候屋里应该是有3个人,可惜,那小厮应该是没看到的。”
“至于丁刘氏的时间问题,”他撇头看向裴鸿煊,“还记得太仆寺卿府前每天都会推着车的老妪吗?”
裴鸿煊想了想,点点头。
“丁岩出事那天,她应该是酉时走的而不是申时,因为老妪每次都是申时出现所以给人一种刻板印象,再说,屋里不还有一个人吗,程泽将不怕火的遗书放到丁岩身上,然后放火伪造了自杀。”
“还有丁岩手上拿的东西,其实就是想提醒我们罢了。”
“那我母亲也一定是他杀的了?他一定是想杀人灭口。”丁箦怒喝道。
这话一出,孟柒没忍住,讥笑看他,“没想到,这太仆寺卿的两个儿子都是演戏的好手。”
“你什么意思?”
“丁公子这是恼羞成怒了?”孟柒毫不留情的嗤笑他。
身后的常苌面色惨白,抓着小翠的指甲嵌进肉里,小翠疼的尖叫一声。
“自然是杀死丁岩的是程泽,杀害丁刘氏的另有其人。”谢玄奕凉凉瞥向丁箦,如此寒冬腊月丁箦额头冒出冷汗来。
“好像也不对,程泽杀了丁岩,也不可能放过丁刘氏,不过……”
“不过,他去晚了。”孟柒接着谢玄奕的话继续道。
“那具无头女尸可是先死后斩的,想来丁刘氏真正死因是坠崖身亡吧。”孟柒眉眼带笑。
“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杀她!”
孟柒眨眨眼,“丁公子,我好像没说是你杀的吧?”
“……你?!”
常苌腿软坚持不住,跌倒在地,小翠忍痛去扶她,“姨娘!”
丁箦看着常苌的样子,眼里有一丝心疼闪过。
“太仆寺卿的戏当真好看,比那一线天酒楼的戏台子都有趣的紧。”孟柒讽刺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