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皇宫中来人。
“黄总管,请问有何时到访?”
“皇后娘娘宣召卫国公府小姐庄之蝶入宫觐见。”
庄之蝶在屋子里正在列出门要带的物品的清单,听到小灵说皇后要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她指了指自己,“见我?”
“是,小姐。”
她靠在椅子后背上,心如死灰。啊那个皇宫真的不想去啊。
“见我干啥啊?”她一边抱怨一边起身,后面已经有人来催了。
庄之蝶边走边想,在这座皇宫里还是小心为妙。那一天真的让她觉得害怕。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启程的日子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还在准备阶段,具体时日还需和将军府商榷。”
“本宫院子里的菊花开的极好,今日找你来是来赏花的,顺便叙叙旧。所以不必拘束。”
庄之蝶答应了一声就跟在后面,心想自己都没见过这个皇后几次,叙哪儿的旧去?
“依你看,这些花里哪个你最喜欢?”
庄之蝶思虑良久,她有些不知所措。
皇后没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见她不敢说话,淡然地笑笑。眼前的女人保养的极好,甚至看不出年龄。“实话说就是了。论辈分,你还需得叫我一声姑母。我总不会害自己的亲侄女吧。”
庄之蝶被眼前的女人温和的一笑给迷住了,被戳穿了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臣女最喜欢这个。”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盆。那花外部呈棕红色暗调内敛,基部黄色淡雅秀丽,花瓣向内拱起,两色相映美不胜收。
“你倒是会挑。这菊花名为凤凰振羽,开的最好的时候如同凤凰展翅,翱翔于蓝天之上。”
接着皇后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路途中换了一个侍女陪着她,庄之蝶认出来正是那天拿住二公主鞭子的那个侍女。是叫...姬叶对吧?其他宫女穿着宽松的衣服娉娉婷婷,只有她走起路来一路生风,明显感觉像是练过武的。眉目间还有点像...唐炎?
这时有人来请皇后,说内务府有事来报。
“那姬叶你先陪小姐一会,你不是有话要跟庄小姐说吗?”
“是。”
只剩下两人之后,庄之蝶向姬叶道谢。“有话要跟我说?”
“是的,小姐。小姐也许有所不知,我之前是国公夫人的贴身女婢。”
“我母亲?”
“我是孤儿,从小因身份的缘故不受人待见,受唐老爷子的恩惠留在唐门,之后跟着夫人到京城,后来皇后娘娘嫁入宫中之时,夫人命我作为陪嫁保护皇后娘娘。”她说话很干脆利落,听着让人觉得舒服。
“说起来,你的武功确实很厉害诶。那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估计真的要挨鞭子了。只是,身份的缘故?”
“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听闻小姐欲往西边,许会路过唐门。姬叶想求小姐带这个到谭渊山庄上找寻山庄之主,将这个交给她。我最近探听到消息,她也许是我的亲生母亲。”姬叶摊开手心,是一个小小的绣着荷叶的荷包。
“这是好事啊。你自己实在抽不开身吗?”
“嗷对不起我不是拒绝的意思,但是你本人去的话她会更好吧?”
“实不相瞒,一是皇后娘娘身边确实走不开,二是...”她有些艰难,但仍旧开口“有些害怕,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所以求小姐帮忙。”
“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的朋友,我会尽力的。”
眼前的女孩子从不自称自己是奴婢,傲然而立,而她也从母亲和唐门那里得到了许多的帮助,小事而已,没有不帮的道理。
“多谢小姐。”她说着就要跪下去。
“哎呦呦快起来。”来了这么久,她还是受不了这古人动不动就跪下的礼。
“听起来你跟我母亲很熟?你能跟我讲讲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们一起待了多久啊?”
“从十岁到夫人十八出嫁,我都是在夫人身边的。”
“哇那你们是发小咯!”
“发小?”
“就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啦。”
姬叶想想,“应该可以这么说。”
两人谈了很多话,基本上都是庄之蝶问什么姬叶就答什么,庄之蝶头一次知道母亲还在草丛里抓过蚂蚱。
转瞬夕阳西下,皇后和姬叶跟她告别。“出门照顾好自己。”
“多谢娘娘。”
庄之蝶转身离去,姬叶扶着皇后回去。
“本宫其实是想让你同去的。”
姬叶没有说话。
临别前夜,庄之蝶和庄行明吃完晚饭后,默契地谁也没有走,但谁也没有说话。
那日晚上回来之后,国公爷只是嘱托她好好休息,可是他本人肉眼可见的消极。
突然,国公叹一口气,拿出一瓶酒来,默默地推一杯到庄之蝶面前。
国公爷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庄之蝶之前酒量就很好,但明天还有行程,小口小口地喝。
庄行明很快就醉了。
“蝶儿...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吗?”他打了个嗝,继续说:“我叫管家送过去的...还缺什么吗?”
“已经都打点好了。”
“好...蝶儿,我这一把年纪,这个爹...当的时常不称职啊。”
庄之蝶注意到他紧握拳头,一直没松开。“您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错,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田侍郎…还是我看着长大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庄之蝶黯然,“看田尚书的样子,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选择了四王爷。”
“你那天...真的让我想起你母亲当年的样子...”
庄行明醉的厉害,喋喋不休。
庄之蝶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原主的记忆涌上大脑。他关禁闭不让她出门;撕毁她的图纸...直到眼泪掉在衣服上才发觉。
她开始明白,时间才是一切的主宰。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的话,一切矛盾都是可以调和的,毕竟你不能指望在南极看到鲜花盛开。你要做的是在认清现实后寻找去往大陆的船。当你跳上了一艘船之后,虽然谁也不能保证船的航向是对的,但你至少拥有了一次机会。
她握紧玉佩。
何况现在,她甚至有返航的机会。
清晨。
余音蹑手蹑脚地起床。“你干什么去?”
“啊我那个…睡不着,起来遛遛弯。”
华敏叹口气。“要不咱俩去城门口等着吧,早点去也是好的。”
两人收拾好一大包东西,找车拉到城门口。天才刚刚亮,余音还顺手拿了茶具,买了早点,两人干脆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亭子上坐着等。
两人默默地吃着东西,谁也没开口说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两人起身走向城门口。
太阳映照着女子的脸庞,她一身劲装坐在马上,旁边跟着两架马车。看见华敏后她翻身下马。
“小蝶现在骑马已经很娴熟了啊。”
“我可是努力学了好久了华敏姐!”
“得了吧你,之前还见你在街上摔过。红花油带了没?”余音调侃。
“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啊,能不把揪着我的黑历史不放吗?”庄之蝶噘嘴。
“这是你华敏姐给你备的一些零食,都是你爱吃的,她做了好几天呢。还有一些常见病的药和药方,出门在外找不到大夫的时候备点不时之需。给你放后面马车上了。”
“再其他的,估计你也不缺了。有事随时来信。”华敏眼睛已经红了。
庄之蝶抱住她。“没事也会给你们寄信的。”
沙邱将莫云从车上扶下来,余音把他拉到一边。
“你要好好照顾她听见没?之蝶她性子强,很多事情都自己勉强解决,出门在外你多提溜着她一点。”
“余坊主,之前在聆音阁受的照顾,今日在此谢过了。既然是两个人出门在外,谈不上照顾,我会尽心尽力的。”莫云作揖。
“哦呦呦呦,我看看这太阳,今天难不成是从西边升起来的?莫云不跟我拌嘴了诶?”几人哄堂大笑。
“话说你们俩为什么经常不对付啊?我也想不起来你们俩有什么过节啊?”庄之蝶总算逮到机会问一问。
“不经常是我跟你拌嘴,他就跟我拌嘴呗。你维护你的好偶像,你的好偶像维护你,”余音吐槽,“你们俩可真是双向奔赴。”
几人都笑了。“哦对了华敏姐,这是小麦她爹给她留的麦穗,之前因为给她换琵琶后在我手里保管,等她大一些了,你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她。我看她平时最黏你了。”
“不行!这个你回来了亲自给她,现在说这话多不吉利。快呸呸呸。”
她心想也行,就又装回自己的口袋里。华敏一直拉着她的手,她也真的很舍不得华敏。离开了华敏和余音,她就没什么人能聊聊之前的事情了。
几人说话之际,庄行明来了。
“您怎么来了?刚不是道过别了么?”
自从那日晚上他们俩促膝长谈,他和她讲了很多关于她母亲的事。
“今日太凉,给你送件斗篷。”他走到自家女儿面前,把斗篷细心地系好。
“嗷这些是我的朋友…”
“为父知道。”
庄之蝶有点尴尬。
“你走之后,手下的那几间铺子,让他们有事来回我吧。几间铺子,我应该还能看的来。”
自从上次田侍郎的事情之后,他一直有些颓废。
“梁将军,此番行程,有劳照顾了。”
“国公太客气了,是将军府受国公府照拂,大恩无以为报,路途自当尽心。”
眼见太阳上升了半截了,沙邱过来小声提醒,该上路了。
庄之蝶跳上马,狠心转头。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缙王府中。
“我四皇兄可真是蠢,说的话全都当真。”
“七殿下英明。”
“这次你有功,多亏了你在其中周旋啊。人都道京城田家代代出有识之士,果不其然。”身穿绿衣的贵气王爷举杯,田侍郎也回敬。
“我那三皇兄只是沉迷声色犬马,整日在青楼乐坊里泡着;十皇兄就是和书呆子,什么也不会。如今看来,那四皇兄也不过是仗着母妃受宠罢了。”
“假以时日,七殿下必定…”
“侍郎慎言。”缙王嘴上说着拒绝,却满面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