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她有又一次敲响了房门。
云关一如既往地对着她摇摇头。他实在是看不下去，示意庄之蝶下楼说话。
“小姐…我在先生身边待了这么久，他一开始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后来也只是将军府和京城的另一处院子来回。去乐坊还好些，再后来就没怎么出过门了。”
“你的意思是...他有点害怕出门？”
云关点点头。
庄之蝶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跟云关和沙邱说了什么，又回到楼上。
“莫先生？我们出去吃夜宵，一起出去呗？”
云关还在楼下，莫云一个人在房间，他只好一个人摸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我...不大方便，就不去了。”
“莫先生，我们是出来给你治病的，但是路途上是一种旅游。出来玩儿怎么能猫在屋子里呢？”
旅游？猫？
“况且，我跟晏察师父聊过了，保持心情舒畅有利于你的病情。一直待在房间怎么行？”在京城好歹还去个乐坊，出来玩结果全在马车上，想想就要无聊死了。
莫云直接叫云关上楼，把他扶回去，怎么都不肯出门。
庄之蝶使了个眼色，云关和沙邱一左一右把人架了起来，莫云震惊地大叫：“诶诶诶——”
“走走走，快上马车。”旁人只看见一行人架着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往楼下赶。
沙邱把莫云放到车上后，下马车准备和一行人一起骑马：“小姐，待会将军生起气来...”
这几天庄之蝶一直都把他当做莫云看，乍一听将军这个称呼有点怂。她知道莫云不会生气，但是不知道梁将军会不会生气。
“我还是去和他解释一下吧。”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马车。
“莫先生...那个不好意思...我错了。”
莫云一言不发。
“我待会给你买好吃哒？”庄之蝶试探。
小吃货。莫云想。
庄之蝶一看他表情有点松动，“买烧鸡烧鸭茯苓糕桂花糕？”
“不够。”
庄之蝶震惊。莫先生平时的口腹之欲就不是很旺盛，老是见不到他吃多少东西。“不够？”
“你扶着我。”他循着声音转过头。“你要负责。”
“就这样？”她还以为他是想吃别的设么东西呢。
“就这样。正好让云关他们放个假，自己去逛逛。一直待在我身边一路上费心费力的。”
所以他是因为害怕麻烦别人才不肯出门吗？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嘛。
“没问题！今天咱们逛开心了再回去！把前几天你没去逛的都补上。”
明安街上。
庄之蝶扶着莫云下马车，给云关和沙邱都放了假。“待会儿这条街的尽头集合啊！”
云关到底是小孩子，什么好奇，凑在旁边看来看去；沙邱慢吞吞的留到了队伍最后面，红着脸跟唐冬说话；唐夏心道不好，拉着唐春和唐秋赶紧进了一家武器铺子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唐炎趁着小灵置办路途的东西的时候，跑到卖花的阿婆跟前买了一束花藏在身后。
庄之蝶扶着莫云走不快，慢慢地跟在一群人的后面，捂着嘴笑。
“莫先生，我看沙邱跟小冬有情况诶。之前见沙邱的时候就觉得他是武人脾气，一见到小冬怎么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在西北军营的时候就是一群男人侃大山，看不出什么的。”说到这里莫云想起什么似的，“你和晏察师父什么时候聊过天的？”
庄之蝶吐吐舌头：“秘密。”然后赶紧转移话题， “西北军营？那里好玩吗？”庄之蝶买了一堆蜜饯干果，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摊开他空的那只手往里面放了几颗。“我之前听安乔说西北很美呢。”
“不好玩。漂亮的是西北，不是军营。”
“诶？是吗？我之前听人说过，打仗是男人的浪漫。”
莫云沉默良久。“没有牵挂的人或许可以这么说。”
“诶小心，前面有楼梯。”她很小心地扶着莫云避开人群，“嗯...总觉得莫先生很悲观呢。”
“这个好好看！这个叫什么？”
“小姐，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占风铎，也叫风玉。您把它挂在屋檐上，有风的天气发出的声音十分动听。”小摊老板热情地介绍。
“风中的玉石，好名字。”莫云赞叹。
“这是不是很多寺庙或者道观里也会挂的那种？不过那种是金属的。”
“正是啊小姐。这位小姐真是见多识广！”摊主拍马屁道。
“你经常去过寺庙和道观？”不常去的人一般是注意不到这种细节的吧，莫云想。
“也没有很常去啦。”庄之蝶不好意思地笑笑。“只不过喜欢音律的人听见好听的声音自然会到哪儿都注意一下声音的来源。”
就算如此，对声音的敏感度也已经超越常人了。
庄之蝶指了几个，又转向莫云。“莫先生喜欢什么颜色的？”
莫云刚想说什么颜色的而给他一个瞎子看也是无用，又想起她刚才说的悲观，想了一想说：“蓝色的吧。”
“那就这个啦，晴天天空的颜色。”她拿在手上晃了晃。
“好。声音也很好听。”
“嘿嘿。走吧。”摊主打包好风玉，夸赞道：“您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额？我们俩不是...”
“走吧，他们都到很签名的地方了，太慢的话他们要在前面等了。”
庄之蝶转头在周围看看，确实是就连云关都已经在前面老远的地方了。
“莫先生怎么知道他们已经走的很远的？”庄之蝶好奇。
“听出来的。”他指指耳朵。
“这么吵也能听清楚谁是谁的声音吗？”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的耳朵就是我的眼睛。”莫云转头，平静的看着她。因为你曾经说过，我以不同的防止感知世界，和大家是一样的。
“哇好厉害啊。那能跟我讲讲莫先生听到的世界吗？”庄之蝶星星眼。
“很热闹...近处有小摊老板的叫卖声，有酒楼里说书先生的声音；远处的巷子里有酒客的划拳声，小孩的打闹声；”说着一群孩子飞奔而来，其中一个撞在莫云身上，他稳稳地抱住，小女孩又跑走了。
“再远处，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莫先生少说了一个。”庄之蝶故弄玄虚。
“还有叽叽喳喳的我。”
两人都笑了。
“小姐！”小灵远远地招手。
“莫先生，早这样不就好啦。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累赘或者什么，无论吹箫的时候还是描述市井的刚才，你都给很多人带去了美丽的感受。”庄之蝶扶着他走最后小半截路，“而且现在，身边有这么多的朋友不是吗？”
云关上来扶住莫云，兴奋地说：“先生！我买到我们上次在京城没买到的那本书了！”
莫云楞了一下，听到云关的话又笑了。
秋风很凉，小臂上却一直很温暖。她说的对。
小灵上来接过庄之蝶手上的东西，庄之蝶趁机打听：“唐炎给你送的花呢？这么快就收起来啦？”
小灵红了脸。“早...早收起来了。小姐都看到了啊。”
“哈哈哈哈哈。”庄之蝶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拿出来我看看。”
小灵从马车上拿出一捧波斯菊。
“哇这么多！刚才隔太远我没看清。嗯不错不错，唐炎不愧是我们唐门的男人，继续努力啊！”
唐夏算是几个人里比较开朗的，“那是！我们唐门的人可是一等一的专情，”他一把揽过同样红了脸的唐炎，“你这小子，只有在面对小灵和武器的时候才这么上心吧，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脸红？”
唐春笑道：“你们就别逗他们俩了。”
“大师兄就是个老好人。”
几人打打闹闹回到了住的地方。
回到房间，庄之蝶洗漱完之后，拿出了一张白纸，开始研磨。她已经许久没有写点东西了，前段时间在京城的时候忙着退婚的事情，后来又忙着收拾东西，再到这几天路途颠簸。今天赶的路比较少，所以能抽点精力出来。她铺开纸洋洋洒洒地写。
阿蝶：
好久没跟你写信了，最近是在是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到现在想起上次在皇宫里的事情都心惊胆战！还好我上学的时候功课最好的就是历史，来了四个月，终于适应的差不多啦！还有说来奇妙，上次的退婚没成，阴差阳错变成旅游了。其实对于我来说好像人生一直都在旅途中，之前上大学的时候瞒着父母偷偷攒钱跑出去玩过，只不过都是小心翼翼。那时候非常胆小还自卑，我记得当时住的青年旅社有驻唱的歌手，我一个人也不敢去听，白天一个人逛完景点晚上洗完澡就跑回去睡觉。这次旅行虽然没进行很久，但是我感觉自己变得轻松很多了。这全都源自于我那一次的决定，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毫无预兆到，就算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离谱的那种。但是我很庆幸当时的勇敢。
哦对了！今天我听到了莫先生耳中的世界！好美啊，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个将军，我一直以为将军是那种很有杀伐气的那种！哦不对，要除掉他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见我的那一次。不过那一次我也很生气就是了。算啦，暂且放过这些不提，现在还是最想治好他的病。
希望你在那边过的也好。
庄之蝶
写完她吹干墨水，叠起来放进了信封装好。她想起什么似的，把今天买来的风铃挂在窗户上。现在晚上还有点凉，但她还是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这样白天会有阳光和空气进来，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那是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