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之蝶在晏察的院子中苦苦哀求。
“晏察师父,你看我我已经好的活蹦乱跳了,就让我出去玩嘛,我都快闲出花儿来了。”
那天她出去打算遛遛弯正好遇到晏察,晏察根本不让她出去。她这才反应过来晏察说的五天后才能上路,是在这五天根本不让她出门的意思。第三天,她实在是待不住了。
晏察师父根本不听她的,唐夏躲在树上偷笑,树叶发出声音。
庄之蝶转过头求助地看了一眼唐夏,他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傍晚有人敲她的窗户,她下床走向窗户的时候不小心踢到凳子,疼得她吸气,过去打开窗户一看是唐夏。
“小姐,怎么了吗?”小灵刚好路过,在外面问。
唐夏赶紧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没事。
“没事小灵!”她小声地问,“怎么了?”
“带你出去玩儿。我们得快去快回。”庄之蝶眼睛亮了起来。
“怎么出去?”
“先到我这的树杈上。”庄之蝶把凳子挪过去,踏上窗沿费了老大劲站到了树杈上。
“好了。”唐冬跳下树枝,在下面敞开怀抱。“跳吧。”
庄之蝶惊诧,“哇好像翻校墙的初中生。”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么高的树庄之蝶还是有点害怕,许久不敢往下跳。
“看看你站的枫树!它的叶子很漂亮!”庄之蝶这才意识到自己紧张到根本没注意到金黄的枫叶,调整了一下呼吸。她闭上眼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快速落到了地上。
“哎哎哎——”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落在了地上,“这就,下来了?”
“是啊。走了。”唐夏双手抱头,恢复了原来的懒散样。不同的是,他这回手中拿着一只金黄的枫叶。如果注意看的话,耳根还有点红。
“哇好厉害!能教教我吗?”庄之蝶跟了上去,星星眼看着唐冬。
“不教,找奚烁师父去。”
“说到奚烁师父,如果她知道我现在连跳个树杈都害怕的话,会把我逐出师门的吧。”庄之蝶愁眉苦脸。
唐夏极力忍住了在她头上揉揉的冲动,“不会的。”
“真的吗?”
“他只会把你丢在树上让你跳够一百次再下来。”
看着她一脸惊恐的表情,唐夏心想还是逗她好玩儿。
“走,别想这些了,带你吃好吃的去。”
唐冬左拐右拐,带着庄之蝶走到一家极小的店前面。
要不是能闻到香味,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卖了。只见他把手里的佩刀一放,极熟悉地点菜。
“你很经常来这吗?”
“没有啊。可是我们已经停在这好几天了,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吧。”
“你真的很厉害,从各种意义上。你这个是刀吗?怎么看着不像唐春的剑。”
“在你心里行走江湖的人都是带剑的吗?”
“印象里那种行走江湖的侠客不都是带剑的嘛。”庄之蝶还比划比划。
“反正都是用来杀人的,哪个称手带哪个咯。”他笑一下,“你都听过我的传言了吧?”
“听过你会吟诗作画,现场来一首呗。”
唐夏每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不会作诗,那是他们瞎编的。”老板娘把菜一道道地端上桌,香味扑鼻。“吃饭吃饭。”唐夏催促。
庄之蝶的口水已经吊了三尺了。
“你真的太厉害了!简直人间美味!不行,”庄之蝶风卷残云之后站起来,“我得起来消消食。”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要不给大家带回去一些吧!”
“带回去好被晏大夫抓住?”
“我不能带,但你可以嘛。”她眨眨眼睛。
“你们爷孙俩,一个比一个会使唤人。”唐夏哼哼唧唧。“就不带。”
“老板娘,这几个糕点再做几粉带走,”庄之蝶停下,“咱们几个人来着?”
“十个。”唐夏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十份带走啊!”庄之蝶边跑边喊。
“你个小崽子,你给我站住!”
老板娘看着,年轻人真好啊。
“别追啦,我这有现成的,装好了。”到底还是唐夏先停下来,“谢了良姐。”
庄之蝶溜回来付钱,老板娘赶紧回绝。“不用了,小夏之前帮过我们大忙,这顿饭就当时我和老头子请你们的了。上次要不是他赶跑了来收保护费的恶霸,我们这营生都要做不下去了。老头子又是个跛脚...”
“哎呦我夏哥这么厉害?”
唐夏拿着糕点转身。“这算什么。”庄之蝶看到他的耳根红了。
“姐姐,他帮是他帮的,今天是我请他吃饭,你就收了啊。”庄之蝶往她手里塞了过去转头跟上唐夏。
“你前面说\"我们爷孙俩\",我外公怎么使唤你了?”
“这次来不就是他使唤我过来的呗。”
“出来没那么糟吧?公费旅游嘛。”
“哪有你想的那么轻松?我们晚上还得轮流值守呢。最近我都在掉头发了。”
“掉头发可是大事!我明天问晏察大夫给你开方子!”庄之蝶正色道。
“还有呢?”
“还有...”庄之蝶想了想,“给你加工资?”
“得了,就你那仨瓜俩枣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什么仨瓜俩枣?”庄之蝶气鼓鼓,“我跟你说,我在京城有两间酒楼,三间首饰铺...”她掰着手指头。
“哦呦,这么厉害呢。”
两人一路拌着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
唐夏打开窗户把她送进去。
“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轻功真的好厉害,还方便。”庄之蝶赞叹。
“今天谢谢你啦!”
唐夏摆摆手,转个方向从正门进去。
出去溜达一趟,庄之蝶心情变得好多了。她拿出本书坐在桌子边,小灵敲门。
“小姐,唐夏哥带回来的糕点,说分给大家的。”庄之蝶笑的肚子疼。明明是个好人嘛。
“知道了,拿进来吧。”
“诶,怎么多了一份?”
“哦这个是莫先生出门去了,先放在这里我待会拿过去。”
“哦好。”“嗯?莫先生肯出门了?”
“我也奇怪,偷偷跟云关打听了才知道,莫先生今天早上让他去买了阴司纸。”
“阴司纸?”她联想了一下,阴曹地府?也就是纸钱?
一时间屋子里面沉默了下来。
这种时候,她应该有些什么表示吗?她不太懂这方面的规矩...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唐炎的声音。“小姐,你知道小灵去哪儿了吗?”
小灵过去开门。“完了,我忘记跟他说让他在我房间等我了。”
“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待会还要给莫先生送点东西,今天出去估计来不及了。”唐炎刚要走,庄之蝶走到门口。
“怎么,约了去玩儿?”
“听说这边有花灯节,我打算和小灵去看呢。没事既然她有事情要忙...”
“去呗,”她把目光转向小灵,“东西我待会拿过去,你们俩晚上出去注意安全啊。”
“谢谢小姐!”唐炎大喜,两人牵着手就出去了。
啧啧啧,这酸臭的情侣味。
听到隔壁云关开门的声音,她思索了一下拿起糕点敲响了们。
“莫先生,这是唐夏晚上带回来的糕点,那会你们不在就放在我那边了。云关也有份啊。”
“多谢。”
庄之蝶迟迟没有转身,临走前她愣是憋了一句,“莫先生,节哀顺变。”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声音。
“你都知道了。”莫云苦笑。“庄小姐,能陪我一会吗?”
她从角落里找了一把椅子过来。为了莫云走动的时候不被绊到,屋子里的家具非常少,一张床,靠窗一个摆放物品的桌子,一个衣柜,就连凳子也摆放在最角落的地方,这些就已经是全部。他坐在靠窗桌子的椅子上,眉目间的落寞快要溢出来。
他两只手在桌子上慢慢地摸索,碰到一只木盒后两手捧起,一只胳膊把盒子端稳,另一只手摸着桌面把盒子放在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
庄之蝶刚想过去帮忙,莫云已经非常熟练并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就又坐了回去。她没办法想象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他需要练多久。
她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她似乎忘了他是个艺术家。低音的笛声,送葬的队伍;短促的箫声,毕毕剥剥的火苗;悠扬的响声,自由自在的灵魂。
他是天生的艺术家,天地山川都在他的音乐里。
如果所谓的“灵气”的来源是如此敏感的神经和痛苦的经历,那么估计没有几个艺术家愿意交换。
这是上天的旨意。
她之前总是能想到办法安慰安慰他,但是唯有生死——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人无法感同身受,就算能感同身受——也毫无希望与消解的方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是最清楚的现实。
“莫先生,我该怎么宽慰你?”
他眼睛红了一圈,可以说从进房间到吹完曲子变得更红了。
他把箫又按照上面的步骤放回去,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白,“你愿意听这一首曲子已经很好了。”他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谢谢你。”
她茫然地走出去。她觉得自己平常还算个比较会说话的人,今晚彻底沉默。她想,也许面对一个沉重灵魂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用承接他汹涌如巨浪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