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而已，程绾没有挂在心里惦记着，只是正常情况来说醒了之后就会渐渐记不清梦中内容了，可她还记得很清楚，唯独这点她有些纳闷。
也或者是梦中出现的人物她认识且最近有交集，这才会记得久一些。
否则因为一场梦就胡思乱想这也过于夸张，她又不是迷信喜欢去解梦的人。
起床洗漱后照常去上班，程绾吃过早餐后回到办公室，等所有人都来开周一早会，唯独顾小溪还没有来。
公司有规定，每周有一次机会打卡前三十分钟内迟到不会扣全勤，其余四天要是有迟到的话就按照迟到分钟扣。
这大半个月来，顾小溪从来没有迟到过还都是早到的，对她来说在迟到上被扣钱是最不应该的事，每分都省着花。
现在都迟到快一个钟了，程绾发信息问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是同事。
顾小溪很快回了信息，说她妈妈旧病复发在医院抢救，她请假两天去照顾。
怪不得顾小溪每天那么累。她没有说起过自己的事，程绾知道有难处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也是唏嘘不已。
病来如山倒，即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无法耗在治病上，况且顾小溪的条件似乎不好，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周祖承讲了一堆废话后看向程绾露出了那深意的笑容，却还要故作是领导询问，“小程，你的策划案做得怎么样了。已经拖了好几天我还没有见到你的方案提交，这会让合作方怀疑公司员工的能力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会影响后续，损害公司的利益和我们自己的。”
他一张口就是站在制高点的压下来给戴高帽，也是一贯的作风了，经常借此来端着领导风范，自己屁事不做。
程绾懒得听他的废话，用结果堵住他了后面还想发难的嘴巴，“我已经做好了，再润色后等下就交给主管。”
“只是为了公司也为了部门，我想问周主管要一份你的原设计和合作方看过后提的要求，这样我好避雷方便修改完善，力求一次就通过不耽误彼此时间。”
程绾也不是吃亏的人，她的视线从笔记本屏幕挪开看向了周祖承，嘴角一弯是标准礼貌笑容，从容不迫的反用他的话来压着，话里话外就是在羞辱一番无能。
“您是前辈，我是后辈，周主管常说后辈要向前辈虚心学习，您的策划案都被驳回了更何况是我这个后辈的呢？所以我想先学习您的长处，好结合起来能够应付合作方的刁钻要求。”
她不急不缓的说，最后更是在其他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周祖承脸色很难看下，程绾气定神闲补充，“否则策划案要是再次被驳回的话，我还是周主管带的手下，那也会显得好像我们部门能力不行，再被老板批评就不好看了。我知道主管一向都是以大局为重，大家都是为了公司更好的稳定发展，我也是在努力向前辈学习。”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知道程绾经常被穿小鞋，就因为没有讨好和拍马屁周祖承，也没有给占便宜成功过。
但他们都知道程绾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看似很好说话，可一旦呛声起来骂人不带脏字，光是一个不走心的微笑就足以表达很多讽刺话，带刺的美。
现在当众用周祖承嘴里经常挂着的话来温和里带着刺反驳，他们听得很爽，早就看周祖承不顺眼了，可他们不敢出声，这个年纪了压力大，并非谁都是程绾能够有信心即便是吵起来离开公司不靠这份工作也过得好。
“哈哈，小程做事一向细心，这就是我把策划案交给你做的原因。”周祖承也是个老油条，他很快就恢复好面色表情还给予肯定，“散会后你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你细说，有什么不懂的我也好及时教你。”
他心里暗暗得意，这不是明摆着将机会递到他手里吗，而且还是程绾自己搭的梯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自己挖坑自己挑，总以为呛几句就能很有理。
“谢谢主管的栽培，不过我认为既然是大项目，也是全体同事的事。毕竟关乎部门奖励和荣誉问题，由大家共同协作最好也符合合作方这次提的要求，这样也更显得我们用心，好让合作方更全方面加深了解策划案，达成双方满意才是真的满意。”
程绾调了电脑，隋尔将内容投放放在大屏幕上演示，她站起来，手里拿着的红外线激光笔笔，落落大方的看向其他人，“这是我做的策划案还有不少缺陷，在坐的都是优秀员工，也是我要学习的前辈，我想有你们提的建议加入会更完美，大家一心往一处使的我们部门在今年会拿到最优奖。”
“也很感谢周主管对我的信任，但是很抱歉我没有做好，灵感枯竭了，这才会集合大家的想法，而这次署名将由我们部门一起，团结协作，荣辱与共。”
程绾目光所及之处，他们被压得坐在原位没动，周祖承被噎到了，没想程绾会釜底抽薪，直接来个断尾逼着他丢脸。
后面那句话还是他经常说的，现在要是否认，那就是在自打自脸，策划部可不止一个部门，竞争关系很强烈，大公司里一向是能人为用，除了关系硬能霸占着位置，显然周祖承没那么硬。
“啪啪啪——”周祖承勉强挤出笑容，率先鼓掌，“小程不愧是优秀的高材生，集思广益确实不错，你们都要向小程学习，脑筋转得快不死板，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人，互相帮助很正常。”
他进行了番拉踩，至于其他人心底怎么想的自然不会在两人针锋相对时吭声，面上要表现赞同，跟着鼓掌抒发己见。
程绾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想让她乖乖背黑锅怎么可能，这份策划案也只是框架罢了，至于内容填充就给他们，到后面还是要周祖承过目，好和不好那就是全体人的问题，和她无关。
她的朋友不会是职场办公室里的同事，能维持表面好就维持，无法维持那就率先掌握话语权反将一军。
打工人或许别的不行，但表面功夫在时间久了只会炉火纯青，散会后像是没事人一样还和程绾谈笑风生。
程绾也不会落他们面子，态度给出来了她自然也是像没有这件事发生一样。
将事情暂时交给了苏珊，因为她提的建议得到全体通过，程绾也不会抢占她的功劳，那就交给她负责这一块就行，偏偏苏珊也没办法拒绝，因为都会轮过一遍。
而最先接手的程绾却是第一个脱手的，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白送功劳给周祖承，现在周祖承是要么变得很有能力，要么就下梁山别当“好汉”。
很喜欢揣着领导身份，这回就让他真的领导部门工作，是展现能力的好机会，洗白在老板面前的形象，可别太感谢她了。
无事一身轻的程绾，她泡一杯咖啡摸鱼逛购物网，顺便和殷暨聊天。
两人的话还挺多，程绾讲到开会时的风云变幻，还得到了殷暨发来点赞表情包，以及点好的零食饼干送过来。
[师兄也会点外卖？]
程绾是惊讶了，好像点外卖这种事只存在普通人生活里，霸总需要什么就是一句话，全都给准备妥当。
殷暨回了一个大囧表情包，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很搞笑。
[难道在绾绾眼里，我没有活在凡间，是喝露水的，也没有五谷轮回？]
[知道，但几乎不点。各大平台行业都有殷式投资参股，虽股份不多但也是董事会一员，我要处理工作也会去了解]
殷家早在不知道多久前就达到资本积累了，自然是有主营产业，但对各行各业有前景的也会投资占股，只是没有出面管，坐在背后钓鱼而已身影遍布都是。
咳，说得八九不离十，是没有给联想到普通人身上。程绾心虚，殷暨这样一说她确实将殷暨给想回到也会吃喝拉撒，他是真的人，而不是虚构出来的假人。
她发了个“我错了”的小兔子卖萌表情包，殷暨回了她一个气鼓鼓的表情包，然后再来一个捏着兔子脸的。
聊着聊着变成殷暨帮她清空购物车的事，说是感谢昨天帮忙一起陪小雅过生日，程绾自然是拒绝了，她又不是为了酬劳。
两人就这样拉扯许久，程绾也在顶头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摸鱼到中午下班。
拒绝了殷暨的吃午饭邀请，程绾想去公司看望顾小溪，她在这里无亲无故，昨天熬夜照顾母亲到现在还滴水未沾。
程绾没法漠视不理将这些当成垃圾话无视掉，医院不远，买一份饭过去还是能够做到的，而这是私人事也不会大张旗鼓，难看的会是顾小溪。
大中午的医院里人很多，程绾提着饭盒问了病房后去到住院部，来到五号楼三楼，走到门房号前看进去里面有三张床，顾小溪的妈妈躺在第二张，她正在照顾，脸色又苍白了些。
普通病房自然住着好几个病人的有点挤，当然有钱的话也可以住好一点，可也没多少人能长时间花得起这个钱。
“小溪。”程绾喊了一声走进去。
顾小溪的妈妈已经醒了，就是要躺着没法自己吃东西，需要顾小溪一勺子一勺子的喂，有些从嘴角流下来就需要及时擦，免得弄脏了病服。
看着令人心酸，人命既能顽强又能很脆弱。
“绾绾姐。”顾小溪回头一看，笑容是开心的，可脸色很疲惫，黑眼圈很重，瘦弱的身板好似下一秒就能倒下来。
程绾还是一问，“你早上吃过东西了吗。”正式吃和随便吃垫垫肚子还是有区别的。
“还没有时间吃。”顾小溪摇头，拿毛巾擦了妈妈的嘴角，介绍说，“妈妈这是我的朋友程绾姐。”
顾妈妈还是能动一点的，她转着眼神看向程绾，眼睛眨了眨，露出抹虚弱笑容，母女俩有些像，看得出来她年轻身体好时也是很清纯漂亮的。
“你先去洗把脸吃东西，我来喂阿姨。”程绾将打包的饭盒放在床柜上让顾小溪去洗漱，她坐下来端着药粥喂到了顾妈妈嘴边，也是会照顾人的。
“绾绾姐…”顾小溪眼眶一红，泪水滚动的几乎要落下来，心里是温暖的。
什么都靠她，没人搭把手是真的很难很难，她太累了，好想睡一觉。
“去吧，没事的。”程绾偏头朝她一笑，冰冷冷的医院都有了暖意。
“嗯！”顾小溪重重点头，从床底下的包包里拿出洗漱用品，含泪转身出去。
程绾一边喂着一边和顾妈妈闲聊趣事，她也没介意顾妈妈久久才能答话，说几个字都要很慢，只是转移注意力，也能排解顾妈妈心中的愧疚情绪。
病人的情绪对恢复身体是有影响的，否则也不会有精神治疗法了。
左边的床是个老大爷，他儿子正照顾他，右边床是个老阿婆，听着是她的女儿来照顾，两人都不算严重，说话也利索。
见着程绾太漂亮了，国色天香倾世佳人这八个字是写照，还有一身婉约动人的气质，简直是老人家心中渴望的儿媳妇/孙媳妇标杆，国人通性到年纪后就喜欢做媒，他们心痒痒的开始攀谈。
程绾也没多聊什么，他们说时就浅笑着听，偶尔会回几句既不会被套话还能得到很多信息，比如两家都有单身的优秀青年，连三围差点都要说出来了。
等顾小溪回来了，他们又自觉的转移话题，小顾好是好，可家庭方面是个累赘，自然没在考虑介绍的范围里。
中午是要睡觉的，程绾让顾小溪也打开折叠床休息一会儿，药效起作用顾妈妈已经闭眼浅睡了，她就守着，有情况好及时联系医生。
顾小溪心里沉甸甸的，“绾绾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的事。好了别浪费时间，你抓紧的多睡一会儿。”
程绾拿出她的平板作画，她平常也会接插画，以前读书时学的兴趣爱好，爸妈那时候没空照顾她，就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能学就学，不能学就当去结交不同圈子的朋友好为以后发展。
后来没当成职业发展，赚不了大钱但兴趣来接的单子也有不少额外收入，她的定价挺高，但画能达到要求就是，都是画她也会设计，偶尔还会设计衣服给表姐的服装公司拿提成。
读书年代她还当家教，一对一的辅导很挣钱，自小学就开始了，高中时每小时就三四百，大学到了奉城后每小时都达到八百起步，学生成绩进步还能得到大额红包，这也是她没时间谈恋爱的原因了，当然付出也是值得的，这些年攒下的钱也让她现在能够买得起房。
她从小挣的钱父母没要，给她自己打理，学会怎么理财，所以程绾的小金库还是丰厚的，她计划准备买一辆代车，上下班可以做地铁方便不会堵车，但休息时出去玩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些。
“嗯。”顾小溪也不推辞了，她确实需要休息，再拒绝那就很矫情。
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笔摩擦屏幕发出很细微的声音，但也被顾小溪的呼噜声掩盖了，人在很累的状态下睡觉会打呼很正常，没有震天雷的响就行。
等两点多陆陆续续醒来，医院再次恢复吵闹，顾小溪也醒了，补了眠后脸色看着没那么憔悴，也有了些精神。
“绾绾姐，谢谢你啊，要不是有你帮忙，我现在可能都要晕倒了。”顾小溪感激的说。
“不客气。那我就先回公司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发信息给我，别自己逞强。”程绾要回去上班的，在三点前到公司就行。
顾小溪送她到病房门口，展颜一笑的有雨后彩虹的坚韧，“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绾绾姐。”
“这样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顾小溪。”程绾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顾小溪脸上的笑意却在接到一通电话后消失殆尽，脸色褪白，眼里还有恨意。
怕被妈妈听到，刚好一点的身体又气出病来，顾小溪走到过道尽头说话。
“别说了，我没有钱，一分一毛都没有！顾有海，我妈还在病床上等钱救命，你欠了一屁股债要我们擦屁股现在还去赌输，你就不是个人，你个畜牲！”
顾小溪捏紧了拳头，她很想破口大骂可又怕太吵，只好控制音量，也能听得出她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悲凉。
“小溪啊，爸爸也是为了去挣钱给你妈治病，谁知道就输了。我算过了昨天我有财运的，肯定是那些人出老千害我，你再给我一点钱，我肯定能翻本挣大把的钱，五千，不不，你给我两千也行，等明天就是有二十万救你妈了。”
“没有！你就不能老实去找工作挣钱别赌吗，家里已经被你败光了！你想要我们的命才甘心是吧！”顾小溪气得要七窍升天，眼泪也哗啦啦流下来，绝望弥漫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直在希望爸爸能变好，可无论怎么说都没有用，还是一意孤行的去赌，去相信能够一夜之间挣大钱。
“上班能挣几个钱，我有个几百块的本钱都能翻倍挣几千几万，就一个晚上的事。你个女娃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行了行了，你快点转钱给我，我欠头子的钱，今天再不还一点就要被追债剁手指了。小溪，我可是你亲爸啊，你就狠心看着我出事吗，小溪！”
“还有，你这几天就先别回家了免得被追债的找上把你给抓走。你妈那不会生的让我就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事我还问谁拿钱。你先转两千给我急用，爸爸不想被剁手指，等爸爸挣大钱了你就能享福了。”
听着他这些混账话，顾小溪恨不得他立马就出事，不要再拖累她和妈妈了。
挂了电话，她蹲在角落，埋头在膝盖里闷声哭了一会儿，可顾有海的电话一个个打来催要钱。
脑海里浮现着小时候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爸爸对她很好，家里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后面爸爸染上赌博后一切都变了，可怕到她都不认识。
顾小溪哭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呼吸都难，最终还是转了两千给他。
看着存款越发少，都不够支撑几天的医疗费用，顾小溪的脊梁骨又弯了弯。
抹了眼泪回去，可眼睛红肿的就知道哭过了，顾妈妈很担心，顾小溪握着她的手，还是在努力笑着，“妈妈，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但是到了下午，顾妈妈还是有复发症了，被推进了急救室，缴费单也到了顾小溪手中，看着一串数字，她心底沉了沉，孤独坐在抢救室前的长椅。
没有什么是比妈妈重要的。顾小溪低着头，身子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半响后她起身走到角落拨通了电话。
“我答应你了，但我要五百万你要先给钱。”
做出这个决定，已经踏过了顾小溪心里的地线，可为了妈妈，她只能这样做。
或许…她和她爸一样骨子里都是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