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警视厅的公安部,没有什么重大任务加身时,一般是平静而和谐的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小部门一样的。但怎样平静,也按捺不住这副皮囊下的暗流涌动。

    暗涌迸发,势不可挡。

    他加快脚步,手里攥着一份冰冷的文件,其实这里面打开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四个字,分量却重的他拿着这份文件的手臂近乎颤抖。

    不过他仍持着冷静,指节碰撞在坚硬的门板上,发出“砰砰”的两下响声。

    听到一声干脆的“进”后,端着密封好的文件,他走向一处实木的办公桌前。

    摊开文件,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神色冷了下来。

    办公室内寂静的能听见清风吹起文件边角的声音。

    他扶平边角,抬起不苟言笑的眸子,吩咐下命令后,一个人坐在旋转椅上,整了整衣角,又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权限更机密的最上级。接着拉开抽屉,调试好录音设备。

    不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男人个子很高,方才的男人的身形都被他挡了大半。

    很年轻,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能做出这样冲动的孤注一掷,绝对是个不在意自己大好前程的冒失小鬼。不过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要大一些,这张脸,从医美学角度来看偏幼态,特别是那双下垂眼,常让他看上去要小2到3岁。

    就他刚刚判断的这一切,都是通过他面前这面特殊材质的玻璃——单向反射镜,在普通玻璃上附了一层薄薄的金属膜,采用特别的角度,就可以从他的位置看到门口反射而来的影像——他此时背对着门,门口的人看不清他的脸,他却把那人瞧的一清二楚。

    “进来吧”,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如此说道,带着若有若无的电流声。

    他的步子有些莽,座椅上的男人一针见血的指道,方才让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是在一点点击溃,拨开他的心理防线。等待的那段时间,他一定会思考为什么不请他进来,毫无征兆地打断他的思路,他做出动作的反应一定是最真实,最本源的自己。

    这样一个莽撞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真是可笑。

    虽然他极力掩饰心底的慌乱,可留下的细节也足以致命。

    七步。从门口走到桌前,他用了七步。

    迈出的第一步是小幅的,之后的每一步都在增大步幅,有一两步是拖在地上的,到了第七步,仿佛大梦初醒,遂戛然而止。

    进门的时候他带上了门,此刻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那一面窗透出些许光亮——他们此时都面对着光。

    “你有没有想过”声如洪钟的男人双手在座椅的扶手上摩擦,头望向窗外,“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萩原研二双目一颤,思绪飘回前一天的夜晚。

    “你就没想过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他眼前的风见思墨双目圆瞪,紧咬下唇,眉头微皱的看着他。萩原不语,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从思墨听到他的决定起,她就再也无法冷静。

    她不是没有想过,萩原他在由自己这个变数引起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影响下,也有可能和降谷,诸伏一样踏上那条不归路。只是当心中的设想真正呈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没有一点猜中结局的兴奋,而是不自禁的恐慌。

    没错,她怕了。

    在原来的世界,光是看着降谷零一个人身兼数职,游走光暗交界,不断戴上面具,她就一阵子苦涩。而眼前这个人,一个与“卧底”二字毫不相干的人,一个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要亲手把自己送进深渊。

    “是为了诸伏吗”风见思墨没有看他,声线似乎气的颤抖。

    “是的”萩原也同样没有抬头。

    思墨愤懑的想扇自己一巴掌,今天下午,真不该告诉他那么多的。

    下午3点,思墨带着5张复印的炸弹结构图来到萩原家中。依着记忆,她还改了些细节。

    门铃响起,思墨眼弯弯的看着他。

    萩原家里有专门留给她的拖鞋,走过玄关,来到他的书桌前,思墨将五张图纸摊开,分别是摩天轮上,医院里,图书馆中,东京塔上和帝丹高中内的炸弹。

    她的手掌一一划过,抬起眸子,萩原凝视着它们,手搭在下巴上,很快get到她的意思:“这五张在大体结构上有差别,但细节处理处却是几乎一模一样,大概率是一个人的手笔。要么……

    “就是有团队!”他们两人同时说道。

    “我查查最近三年活跃的犯罪集团,特别是经常采用炸弹的”萩原解开手机锁屏,刚打开就弹了一条消息,是松田发来的一张图片。

    图片上,松田阵平单脚踩在酒箱上,手肘靠在膝盖,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正在夸耀什么,双颊绯红,一看就是喝多了。

    思墨撇了一眼,“要把他从居酒屋接回来吗”

    萩原则是若无其事的关掉了手机,“不用管他”他语气轻松的说“他醉的快,酒醒的也快,不等我们赶到,他就脱离微醺了,到时候,还要骂我们蠢蛋呢”

    听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以至于足够了解的幼驯染这么说,思墨自然打消了顾虑。她随口提了一嘴,“这谁拍的?”

    “川崎,他总爱拍些松田的囧样儿”

    思墨浅笑了下,想到他现在能活的如此轻松,没有父亲酗酒的阴影,没有挚友离开的痛苦,活的坦荡又自在,她心里就一阵宽慰。她相信天命自有安排,她来到这个世界绝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个别人,她更要根除这个世界最大的威胁……

    “组织的话,我心里有定夺”她凝视着萩原。

    总之就是这样,她和萩原大概讲述了组织的罪行,也没忘提醒他组织只手遮天的庞大;这不是她第一次和他提起组织了,而他却暗自下了狠心。

    还有……她提到了诸伏因组织而死的事情。

    她恨自己口无遮拦,竟把他也卷进了深渊。

    见思墨许久未说话,萩原打破了沉寂,“你我都看得出来,这些炸弹明显是由某个团队合作制造的,它的雷/管,它的水银汞柱,都是最高规格的。生产炸弹就像生产某件商品一样,流水线会源源不断的输送火力,但是”萩原说话的声音急促起来,“要是我们能插入其中的某个环节,使链条脱节,就有机会端了这条线”

    “研二”思墨不忍心浇灭他的斗志,但她必须警告他这不可行,“组织的力量是我们难以想象的,这无底深的黑洞甚至有可能将你染色。你清楚的吧……你现在不是血气方刚的正义青年,而是警察,一名随时有可能掉进漩涡刀尖舔血的卧底警察。你会做很多很多很多你不想做的事,杀人,放火,抢掠这些会在你的每一天上演,而且你猜组织发现了你的机械才能后会怎么做?它会不停息的逼迫你制作出数以百计的炸弹,而你做出的炸弹会炸毁无数人的家庭,成为组织的帮凶。就算你隐忍几年,蛰伏几年,结局那一页上也不会有你的姓名,更别提卧底高达98%的死亡率。你再想想,千速姐,松田,哪怕是诸伏,谁愿意把你丢进这炼狱……”

    一口气说了大长段话,思墨险些喘不过来气,胸膛一起一伏的喘息着。她抬头看向萩原,此时萩原也凝望着她。

    风过,雨滴溅起,雨落,风声肆意。

    “我知道只有你会支持我”

    心中万千声音呼啸而过,思墨难以置信的瞪着他,瞪着瞪着,眼眶就红了。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这是救诸伏的唯一办法,即使它唯一,也并不万全。要是插/入个萩原,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转机。

    思墨她一直都在构想,怎样才能救下诸伏。提前通知降谷他们?在诸伏牺牲前她不一定有机会接触到他们,哪怕是通过风见裕也这个媒介,公安部又凭什么来相信她?

    直接追根溯源,找出公安内安插的眼线才是最好的办法吧。从暴露的是诸伏而非降谷来看,卧底在警视厅。

    从加入协谈部起,思墨就已经开始逐步排查警视厅内的各个部门了。每天从她手里流过的文件很多,最底层的交通部她也没有漏掉——直到现在,还剩下三个部门,分别是公安部,犯罪组织对策部,与思墨自己所在的协谈部。

    排查的过程总是比她预想中漫长,很多权限她还没有解锁。就初步排查来看,她已列出了有百余人。况且这其中总被有变故,救下松田,她花了10天,导致现在距离诸伏牺牲,也只剩下10天了。更别提排查出来后怎样阻断他与组织的联系,才能让诸伏生还。

    她还想过自己加入组织,只是她这张脸,与她的父母长得极为相像,组织不可能无法联想到她的身世。届时她要么加入科研组,要么成为小白鼠,是完全没机会干涉行动组的计划的。再者,组织已经盯上她了,贸然投奔组织指会引起疑心,更不会听她的意见左右原本的任务。

    警五剩下的三人中,松田虽然天生一副恶人颜,但他的容貌仍具有辨识度——松田丈太郎,他的父亲,现已是全国知名的拳击教练,作为他的儿子,因这优越的长相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算是米花町的红人了。而且上一世他为了替死去的萩原报仇,也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选择直接在摩天轮上怀抱炸弹而死,说明他是个喜欢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做的人,无法胜任卧底。

    而伊达航隶属的搜查一课,活跃案件一线,曾几次差点摸到了组织排的暗线,组织也多加提防。再一点就是伊达航的道德感是他们五人中最强的,卧底中执行的任务,他无法下得去手。

    那余下萩原了……

    但,这也不是要把他锁进深渊的理由啊,他,明明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的呐。

    思墨压眉落下了一滴清泪。

    这是思墨第一次在萩原面前落泪,萩原忍着悲楚,一声不吭。

    他很早之前就有过这个想法,面对一个威胁民众安全的犯罪组织的存在,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说起来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有私心的,他能真正下定决心要覆灭组织,还是因为它曾几次试图夺走他身边人的性命。他不想经历一次又一次濒临崩溃了。

    他也预想过思墨的愤然,不解,难过,她的这些模样已在他心里上演过无数次,这样他才能抑制住不为她拭去眼泪。

    她流过的泪,就是他的世界下下来的雨。

    一阵潮湿,闷得他喘不过来气,可他却就愿意在她存在的世界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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