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叶岁年可能会死,在场大部分人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真心想帮忙的此时都于心不忍。
本来还在拦烁任和不让他靠近天烧台的人都手上卸力,不再用力拦他,但这时候烁任和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冲过去看了。
他双眼无神地跌坐在地上看天烧台上还在烧的木头。
源火不熄不灭,一旦被请出来直至它附着上的人或物被烧完它才会自行熄灭。
现在天烧台上除了一具干黑的人体,还有数不尽的木材,火势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手上灼热的痛感传来,烁其低头去看,原来是刚才抽点燃的木材被源火烫到的。
不过这疼应该比叶岁年承受的轻很多吧,烁其用另一只手覆上手上的伤口,看火光中毫无声息的人。
绑住她的绳子早就被源火烧断绑不住人了,此时只能看到焦黑的人体倒下来横躺着和木材混在一起。
山里一时寂静无声,没人说话,除了火苗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和山间风刮的不远处树叶哗啦啦作响的声音,以及树上鸟叫的叽喳声。
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盯着天烧台上看,没有一个人离开。
虽然刚才的场面让人震撼和于心不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整个事情的推动者还是族长,同情的心理过后大多数人觉得自己除了旁观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这把火已经点上了,那他们索性在这等着这火烧完好了。
正好可以见证这女孩到底是不是烁任和的女儿,他们的族人。
相比其他人看热闹成分居多,烁任和、烁其和烁安等人是真的希望叶岁年能继承到袅袅族的能力在这场大火中重获新生。
烁成天、烁慧云则更希望叶岁年能在这场火里死得透透的,不要再醒过来。
至于烁阳,看到自己之前想要做的事情达成,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做成的,不过看到任和叔心如死灰的表情他心情还算愉悦。
只是在看到和任和叔一样没了魂的烁安时他忍不住皱眉,示意光头和老柴把人松开。
俩人直接松手,没了钳制的烁安直接像没骨头一样瘫倒在地上,和烁任和现在的样子更像了。
看着他这幅样子烁阳眉头皱的更紧,真是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
叶岁年和烁安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这副萎靡的样子是要干什么。
“起来。”烁阳看不下去想把烁安拉起来,但烁安的视线牢牢盯在天烧台上,半点眼神都不给他。
就连经常和他对着干的行为现在连做都懒得做了。
眼看着大火烧遍了天烧台上的所有东西,台上的东西在源火的吞噬下逐渐变少,只留下一团团的灰烬。
烁阳耐着性子想再把他提起来,这时人群中接连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也不管烁安了,赶紧先抬头看天烧台上是什么情况。
一直两眼无神地死盯着天烧台,烁安比烁阳更早看见上面发生了什么——浓烟过后,天烧台上,叶岁年完好无损地躺在满地的灰烬中。
她没事了!
下一秒烁安蹦起来挡住了烁阳的视线,烁安一把跳起来跳得老高,一改刚才无精打采,像阵风一样往天烧台上冲。
快到烁阳这次拦都拦不住。
*
疼,好疼。
意识朦胧时叶岁年感到身体一阵疼痛,浑身上下都疼到发抖,疼到她忍不住用胳膊环抱住自己蜷缩的身体。
许是抱住自己后身体的实感传来,也许是被疼醒了,没一会儿叶岁年就面露痛苦地睁开眼睛。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三双齐刷刷看着她的眼睛。
八目相对,叶岁年有一瞬间的迷茫,她这是死了和他们在地下相遇了?
但烁其、烁安他们无缘无故怎么会死呀。
至于另一个人,看到他时被烧死之前的记忆一股脑在脑子里重播,她想起站在面前的这个中年人高声喊说他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
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儒雅,瘦瘦高高,略显清瘦的中年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在叶岁年脑子还不太清醒的时候,男人对着她激动地说:“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双眼发亮地走到叶岁年身边,手忙脚乱摆弄着床头柜上的东西问:“年年你渴吗,想不想喝水?还是吃点东西?”
叶岁年看着一样样递到眼前的水、牛奶、饼干……她都摇头拒绝,然后看着另外两个站在一边还没有出声的人,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死?”
烁任和被无视了有些尴尬,不过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有些事要慢慢来,他扯出个笑双手互握拘谨地退到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年轻人聊。”
然后背对着他们走出去,一边走脸上的笑变得越来越苦涩。
等烁任和走后,烁安拖着椅子凑到叶岁年眼前,兴奋无比,“你感觉怎么样?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眼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叶岁年举手示意他停,先问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你们谁能先解释一下,我不是被烧死了吗?”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当时那火烧过来的痛感她到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止不住的颤抖。
那种感觉特别的真实,她绝不相信是假的。
但她又没死,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能说话,能眨眼,能抬手,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烧你的是源火,不过袅袅族人和普通人不同,我们不会被火烧死,你有袅袅族的血统,所以你没被烧死。”烁安说这话时特别高兴。
可惜叶岁年对她现在已确定的袅袅族身份没有什么认同感,她只关心,“源火,这是什么?”
烧得她浑身疼的要死,钻心剜骨一样。
“相传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源头之火,盘古开天辟地时天地间的第一团火焰,永远不会熄灭。”一直在边上站着的烁其解释。
“第一团火?火不是钻木取火才被发现的吗?”
“钻木取火是普通的火,源火对我们有开发天赋的作用,不过会很疼,我们一般都是在婴儿时接受源火。”他补充道,“你在源火烧遍全身后没死,族长和其他人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他的“我们”这时候将叶岁年也包含进了袅袅族的范围里,确定了她的身份,烁其说的便多了,有些事她很有知道的必要。
叶岁年点点头,没接着问她能开发出什么天赋。
她不好奇也不关心。
只是想到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做梦一样不真实,既然没死,之前被火烧就算对这件事有了个终结吧。
总之能活过来是她现在感觉最幸福的事。
虽然面前的烁其烁安帮了她很多,这两个人是好人,但她不想在这里和烁家寨的其他人再有什么瓜葛了,现在她只想回家。
“既然确定我的身份没问题,那我这次可以顺利离开了吧?”
从醒过来以后她发现被火烧这一遭虽然疼得要死但也不算没好处,刚才抬手时握了握拳,她发现自己的体力竟然恢复了。
不仅恢复了,她感觉自己现在体力充沛,精神亢奋,浑身充满能量,出去说不定能拳打一头牛。
这算什么,虚弱到尽头然后给她来了一把火,这火把她烧到物极必反了?
叶岁年在这琢磨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烁其却兜头给她浇了盆冷水下来,“恐怕不行。”
“不行?什么意思?”都确定身份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非要让她死在这才行是嘛。
“因为你接受源火之后开发了天赋能力,你的能力特别强。”烁安说这话时满眼星星看她,小板凳拖着离她更近了,和之前在车上被绑住时骂骂咧咧真是判若两人。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能力会特别强?”叶岁年不太懂,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能有什么能力,还特别强。
化成烟飘走?但那不是他们每个人都会的基本操作吗?
“我们当然知道了。”烁安一脸的理所当然,“被源火烧和普通的火烧东西一样,都会产生烟,源火下产生的烟越多说明这个人的能力越强。”
烁安说到这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你当时产生的烟超级超级多,烟从天烧台上飘下来扑了我们一脸,弥漫了好几十个平方,连山林防火的人都差一点被招来了,以为我们在山上纵火,还好族长出面解决了。”
说到这时烁安卡顿了一下,想到放火烧叶岁年就是族长授意开始的,他有点尴尬又有点好奇,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问:“你是怎么被族长抓到的?”
“他好像一直知道我是谁。”
这话没说清楚她为什么被族长抓到,但意思是族长知道她是谁特地抓到她的,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绑到天烧台上放源火烧了她。
烁安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答案,他有点坐不住了,刚才见到叶岁年醒来后高兴的脸有点垮,最后在她看过来时不好意思地突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坐的椅子都因为烁安跑得太急被掀倒在地。
“他怎么了?”叶岁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一下子激动跑没人影的烁安问烁其。
烁其把因为烁安突然起身被带歪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来,说:“族长是他外公,你被族长抓起来又被源火烧,他可能因着这层关系对你觉得内疚吧。”
“这和他没关系。”叶岁年平静地说。
“不过你的身体看上去好多了,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烁其从她醒来后在一边观察,虽然她在床上坐着没怎么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之前那种有气无力的模样了。
“也算因祸得福吧,你们的那个源火有点用处。”叶岁年下床走了几步。
烁其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幸好她恢复了,不然他想到几天前去化验叶岁年的血液,出结果后委托化验的朋友看自己的怪异眼神,就差要报警抓他了,也不知道廉阳他们到底是给她下了什么违禁药品。
想到这个,他记起彩桑拜托的事情,“之前跟踪你的两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叶岁年当然记得,“那一男一女?”
烁其不太自在地说,“对,他们想见你一面,跟你道个歉。”他觉得叶岁年肯定不会答应,只是彩桑坚持,他便多嘴一问。
“不用了。”叶岁年语调毫无波澜地拒绝,她对原谅别人不感兴趣。
况且这算怎么回事,确定她是他们的自己人就来道歉了。
不过比起这两个人,叶岁年觉得烁阳和那个族长老头带给她的伤害更大,患者两人来跟她道歉还差不多。
对于烁家寨里这么多脑子不太正常的人,她真的真的是不想在这里多呆,她再问烁其:“如果我坚持要走,你们会怎么拦自己人?”
总不能也是关到那个黑咕隆咚的房子里去,或者派人来监视跟踪绑架吧。
烁其为难,知道她很想走,他还是要实话实说:“我觉得比较困难。”
迎上叶岁年不解的目光,他走到窗边拉开密不透风的窗帘让她看窗外,“族长派了很多人在这守着,这些人可不是烁阳之前把你关在小黑屋时随便弄了个人过去当摆设的,这些人两班轮流24小时守着,把任和叔家围得严严实实,就是怕你跑了。”
出了这个门想不被看见都难。
叶岁年往外瞥了一眼,隔着大门只能看见几个立着的人头,她嗤笑一声,“至于么,就因为什么我身上烧出来的烟很大,你们觉得我有天赋,就关着我不让我走了。”
她怎么记得自己被火烧之前那个老头说要用这种方法验证她是不是袅袅族的,然后就不管底下蹦出来那个不管是不是她父亲的人同不同意直接放火烧人。
现在烧完知道她是了,还是不放人。
那她当初要是死在大火里,人直接化成灰洒在那个台子上了,更走不掉。
合着不管她是死是活,怎么样都走不掉呗。
叶岁年想到这里有点想笑,好话歹话都让那个族长老头说尽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叶岁年肯定不会安静呆在这里,别人让怎样她就怎样。
她可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