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很闲吗?”晴子瞪他一眼,又看向教室的窗台。
倒映着楼下灯光的玻璃窗角有一撮黑毛慢慢沉没。墙角,咒灵伸出惨白壮硕的手臂,强行把三个高中生塞进柜子里。
伏黑甚尔吹了个口哨,语调上扬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要死了哟!”
照常理看,特级咒灵面对三个普通人,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他们。
他们今天必死无疑。
“不会死的。”晴子叹口气,抬手扯帽子戴头上。
狗运气!怎么就这么点背!才出来就遇上诅咒女王——祈本里香,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用不了多久,高专的人会过来。
她转身,用另一只手拍拍甚尔的肩膀,“走啦,再不走高专的人就来了。你想被抓住吗?”
甚尔扯动嘴唇,露出邪邪的地痞流氓笑,“嗯?我为什么要怕?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东京高校一年级体能课老师,伏黑甚尔。”
晴子脑子僵住一瞬,眼睛还粘在他身上,脚步不停,前脚打后脚扑向前,踉跄着走出近两米,刚稳住身体就转身指着他大喊:“你是老师?!”
“怎么?我不可以当老师吗?”甚尔敞开衣服,露出精装的肌肉,顺带秀一把肱二头肌。
晴子:“……”咋,现在体能老师的标准是看谁的肌肉多???
她扭头观望楼下血淋淋的一幕,顺带清洗眼睛,“我姐……五条悟知道你是【星浆体】的杀手吗?”
姐姐那么机灵,就算知道也不会说,还把车借给他,看来两个人关系不错。
五条悟就不一样了。杀身之仇不共戴天!
虽然很担心,但仔细一想,甚尔这家伙最多糙了点,脑子不笨,要不然也想不出车轮战消耗精力的损招了。
“知道啊。”很随意的语气。
宛若天雷轰顶,晴子选择性无视脖子下起伏的胸肌,直直地盯着甚尔的脸看。
好半晌,她憋出一句“友善”的问候,“你他妈脑子没事吧,屎吃多了塞脑子里还是肌肉长岔地方……”
刚说到一半,她的脑子追上她的嘴,大脑宕机0.0001秒,接着话锋一转,“你没被他打死?”
甚尔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又是叹气又是翻白眼,一副不想多说一句话的样子,却还是解释道,“我们根本就没打起来。”
“啊?”
甚尔也学她瞪大眼睛,嘴巴张大的样子,“哈?”
……
看出甚尔是故意的,晴子整理好心情,用寻常说话的语气问,“你们当时是怎么聊的,你杀过他,他还不杀你?”
甚尔也收敛表情,双手环胸。
“不是我说的,是你姐硝子说的,我说我和你达成束缚,保护硝子十五年,那个嚣张的小鬼就自作主张给我搞了个教师职位待在学校里。”
自作主张?
晴子隐隐约约感觉一丝不对劲,但她现在更看不惯甚尔得瑟的样子,“这不挺好的嘛,你还能有机会见到你儿子……”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忽然忆起惠早就被送往禅院家,且因为她甚尔没死,惠也没被托付给五条悟。
她补上一句,“禅院惠。”
“是伏黑惠。”甚尔板着脸孔纠正。尽管眉眼一如既往地冷漠,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那小屁孩自作主张,不知道和那个嚣张的小鬼商量了什么,不仅没改姓,还要到东京上学。按照惯例,他该去京都校。”
晴子点点头,视线忍不住移向楼下那扇窗户。
就算她打乱了世界节奏,有些早就注定的事还会拨回正轨,惠还会是五条悟的学生,现在蹲在窗台下的乙骨忧太也是。
“真的不救吗?”甚尔轻笑一声,“你都看了这么多次,嘴上说着不救,心里倒是蛮在意嘛。”
“不救。”晴子斩钉截铁地说,“救他,处理后续,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我有很多事没处理,把我关起来的人,杀我的人,还有和你的束缚。”
甚尔鼓掌。清脆的巴掌声在徐徐的夜风里格外清晰。
“恭喜你,出狱后人生三件事只剩下一件。”他用手指自己,“就是和我的束缚。”
“啊?”晴子一脸懵逼。
她不在的这十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羂索那一伙人被高专一窝端了?还是五条悟血洗咒术界高层,斩草除根,不知道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甚尔信心满满地解释,“杀你的,也就是关你的人,我听硝子说了,你被关的第二年他就死了,死的挺惨的,头被碾成渣,化验血样和基因才确认是他,伊藤雄。”
伊藤雄……
晴子仰头望天,对高专这垃圾的情报处理能力无言以对。
先不论杀她的和关她的不是同一个,光就死人头没了要化验确认真身这一点,有什么好骄傲的?
羂索那个牛逼哄哄的头部手术专家靠着换脑子活了上千年,没头才不正常。没头不就说明人十有八九跑了吗?!
姐姐和五条悟还去箱根抓人,真的不知道这一点吗?
“那我也很忙啊。救人容易,怎么安置才是问题,你是老师,我是什么,流浪汉?”晴子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下一秒转身就走。
甚尔拽住她的胳膊,“安置简单啊,那孩子是学生,让他来高专上学不就好了。”
去高专上学?
这可真是奇妙的命运呐。
晴子在心里感叹,麻溜的扒开甚尔的手,“……你不是不爱管闲事的吗?怎么比我还起劲?是同情心泛滥,还是职业病犯了?”
嘴里抱怨,但她手撑台面,一用力翻身跃过去。
“说的……你不也是!”甚尔嘴里嘀嘀咕咕,动作一点都不满,和甚尔一前一后越过街道,接着冲劲破窗而入。
巨大的声响从教室的另一侧骤然响起,正在把最后一个男生塞进柜子的里香和蹲在地上哭喊“不要,住手”的乙骨忧太同时愣住。
“不要——”伴随着乙骨忧太的叫喊声,里香舍弃手里半死不活的人,张开双臂扑向擅闯进来的二人组。
“哇哦~”甚尔被这股恐怖的气息慑住,嘴上仍不忘记耍帅吹个口哨。他抬手召唤咒灵,取出咒具双节棍——游龙。
“棍子不错!”晴子瞥一眼,称赞一声。她脚踩书桌和板凳,一跃而起,落在里香的后面。
两面夹击!
“里香——”坐在墙角的忧太大喊,里香闻声急忙折回去想保护他。
甚尔从侧面截击,力量对撞后,两人同时退后。晴子趁机来到忧太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好!”
“忧太~忧太~放开忧太~”里香一边尖叫,一边继续朝忧太奔过去。
“站起来!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把它收回回去。”晴子说完就跑了。
“我,我……”忧太嘴唇哆嗦两下,看着她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挫败。但他还是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很艰难。
是他不想相信他自己吗?他是不能啊!
里香总保护他,却不完全听他的话。这个道理,他早就清楚了。所以他才束手无策,只能看着。
晴子和里香面对面奔跑,站在一旁的甚尔看得头皮发麻,低声骂一句,“疯子!”
“喂——”他大喊一声试图阻止。
那两个家伙的距离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拉近。
话音刚落,晴子的身体就扑进咒灵的怀里,不,不对,是那个被晴子脚踹后背飞出去的被诅咒的男孩。
里香接住男孩的同时,自身也被收回去。
甚尔看着站在窗台的晴子笑,满眼都是无奈。他忘了这姑娘还有咒术。
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咒术。
甚尔安慰乙骨忧太的时候,晴子用反转咒术尽力治疗受重伤的三个男孩。等治疗结束,三个人脱离生命危险,她转身发现这俩人都盘腿坐地上。
“你们商量好了?”
“算是吧。”甚尔避开她的视线,用力在乙骨忧太背后拍拍,光看他的笑容,有种咱哥俩好的错觉。
实际上,乙骨忧太浑身哆嗦了好几下。
“你这人……你跟他说什么了?”晴子瞪着甚尔,把乙骨搂到她身边,摸摸头安慰。
“没什么。”一触到漂亮姐姐的眼睛,乙骨忧太立即瑟缩着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敢说话了。
噗——甚尔很不厚道的笑了,边笑边为自己洗脱冤屈。
“我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咒术高专是个好去处,可以学习使用咒力,要是他不想活了,还可以提供去死服务,省得吃安眠药自杀窝囊。”
窝囊?
晴子斜眼瞪他,转而摸摸乙骨忧太的脑袋,“这叔叔话糙了点,省略后半句还是能信的。去咒术高专吧,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可我已经不想给人添麻烦了。”乙骨忧太小声说。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割裂喉咙蹦出来的,痛苦,压抑,彰显怯懦的个性。
“你想去死吗?”晴子用双手托着他的脸直视自己,一字一顿地问,“你想就这么去死吗?为什么?就因为无意伤害了别人,被人孤立?”
乙骨忧太扒开腮帮上的手,重新低下头闷闷地说,“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了。”
晴子和甚尔对视一眼,清楚地读到这男人眼里的意思:就送他去死呗。
呵~
晴子瞪他一眼,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被如此强大的咒灵诅咒,乙骨忧太本该被执行死刑。死亡,对他而言,是迟早的事。但在死之前,还有人在等他,他的生命还没有绚烂盛开过。
“如果换一拨人,你不再是他们的麻烦,你也可以成为他们的依靠,他们的伙伴,你还想去死吗?”
乙骨忧太哽咽道,“不会有的。”
“会有的。”晴子扒开他的手,擦去他的眼泪,认真的看着他。
“这个世界是因为接纳了愿意接纳世界的人而多元化,你只是看到了世界的一角,而且,在寻常人看来,我和他就是不正常的。我们依旧活的很好。”
被cue到的伏黑甚尔识时务地点头应和,心里对“活的很好”四个字“不敢恭维”。
这小鬼几个小时前还被关着,现在却来发扬热爱世界的演讲,真不嫌脸疼。
“去咒高吧,那儿挺好的。”
晴子接力劝说道,“至少要去看看,就算不喜欢……就像那位叔叔说的,就算不喜欢再去死也行。至少,你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某位叔叔丑着一张脸,“快点!我们又不是出来闲晃的,赶紧决定我们要走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乙骨忧太下意识道歉。
晴子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没关系,就让他送你去。”
“哈?你开玩笑吧?!”甚尔暴躁地坐直身体,恶狠狠地盯着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立即摆手,“不不不,不用,我……”
晴子一拍他的脑门,耳边顿时清净了,“你什么你,等咒高的人来了,还用得着选?”
抬头又看着甚尔说,“你送他去找五条悟,速度快,我也好避开那些人,而且五条悟那家伙不会放任这孩子不管的。”
“我是来找你完成束缚的。”
“我得先找到一个咒灵才能解开你的天与咒缚!而且,我是高专公认的特级咒灵,被遇上麻烦大了,以后出门东躲西藏特影响进度!”
突然,她察觉周围的咒力波动异常,急忙把怀里的乙骨忧太推到甚尔怀里,起身跑到窗边一跃而下。
她边跑边继续说,“这孩子交给你了。你快点完事来找我,就刚才那家饭店门口见。”
甚尔看着空荡荡的破窗口,又看了看怀里的乙骨忧太。两人面面相觑。
晴子跳窗出逃,一不留神跑远了,穿过繁荣的街道,跑到一个相对荒凉的地方。
桥洞下,有人在唱歌。
晴子好奇地探头下去看,没成想,和真人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