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周一从海州回来的当天,果然就接到了大松的合作通知,碧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虽然她和周怀年信誓旦旦打包票,但世界上哪里有百分百的事儿,只有真正收到合作通知,才能安心。

    总算安下心来,有时间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了。

    前两日爸爸姜国华就打电话过来,说弟弟姜亿最近状态不在线,碧维当时正忙着准备大松的资料,没有时间细问。

    打过去姜国华的声音还是一贯的轻快。只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马上要高考,姜亿最近考试的名次突然下降,问原因也不说,姐弟俩感情好,碧维有时间就找他聊聊。

    姜国华是最好的爸爸。

    他是海员,年轻的时候出差多,碧维一年到头见不到他几次。

    小时候对爸爸的记忆,就是隔几个月出现在家的一个黑脸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只要在家,所有的时间都会围着她和妈妈转,有求必应。

    游乐园、海洋馆...别的小朋友去过的地方,姜国华都带她去过。

    只要回来,也必定是大包小包,玩具、书、零食,包裹里全部都是给她的礼物。

    碧维12岁,母亲意外去世,姜国华就转业上陆了,这下是又当爸又当妈,姜碧维虽然是长姐,却让爸爸宠的连做饭都不大会做。

    姐弟俩和他处的像朋友,上大学之前碧维想隔双眼皮,姜国华不仅不反对,还帮他打听渠道,最后领着她去。

    刚割那会儿,眼皮没有消肿,眼睛上像顶着俩大核桃,姜国华批发了一箱冰棍,每天给她冰敷。

    他脾气好,心胸阔,别人让他吃点儿亏,他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但谁要敢说他闺女儿子半点不好,他能和人赤急白脸,老死不相往来!

    就是这么好的一个爸爸,如果不是因为真的着急了,他不会麻烦儿女。

    碧维晚上加完班给姜亿打电话,掐在他下晚自习的时间。

    姜亿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只说是马上要高考了有些紧张,所以成绩有起伏。

    又开玩笑说老姜头恐怕是指望他靠个清华北大,有点草木皆兵了。

    碧维见问不出什么,也就只能说些让他好好念书,放松心情的话。转头又去安慰了一通姜国华,让他放宽心。

    打完自己举着电话发了一会儿愣。

    说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明天如果能请个假去看看他,当面问问就好了。

    “在办公室加班发愣?”是周怀年,走到她座位旁,手里还提着电脑,看来回去还准备加班。

    碧维抬头一看,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到处黑洞洞,除了自己这一排亮着灯。

    她勉强笑笑,“没有,就刚给我弟弟打完电话,准备走。”

    “你有弟弟?”

    “对,上高三,马上高考了。”碧维突然意识到,聊到了这个话题,也许正好趁这个机会请到假。

    迟疑道:“周总,我能不能明天和您请个假,去看看我弟弟,最近项目开展还比较顺利,我电脑带着随时办公,就请半天,他状态不好,成绩下滑严重,我怕他——”

    周怀年打断他,“——可以,早点下班吧。”话音未落,抬腿走了。

    碧维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愣在原地,老板还挺有人情味的...

    碧维十点半从公司出发去姜亿学校,他在番市最好的公立高中。

    姐弟俩感情好。

    姜亿出生,碧维9岁上小学,正是活泼好玩儿的时候,等姜亿大一点会走路,就像个跟屁虫跟在碧维后面。

    跳皮筋、桌迷藏、过家家都要带着这个小不点,为了甩掉他,碧维曾经动过不少脑筋。

    那年暑假,大人不在家,碧维着急出去找同学,弟弟拽着她衣服不让,她骗他玩儿迷藏,把姜亿关在五斗橱柜里一天,七八月的天热的像蒸笼,晚上等把孩子拽出来的时候,姜亿热中暑了。

    小碧维忐忑的在屋里咬了一夜的手指。

    但后来姜亿只说是自己躲进去的,姐姐没找着。

    等两人都长大一些,被照顾的还是自己。

    碧维高中的时候,姜亿也就是个刚上小学的小豆芽,暑假就两姐弟在家,中午姐姐温书忘记做饭,他也不哭不闹自己拿饼干充饥。

    等碧维大一暑假回家,他就已经学着站在比他还高的煤气灶前,给姐姐下碗面条,再卧个荷包蛋了。

    母亲是自己12岁的时候去世的,12岁的年纪固然是饱受深切的感受丧母之痛,但也被母亲深深爱了那么多年。

    但当时姜亿只有4岁,无论姜国华多开明多用心,姜亿也还是一个成长过程中,缺乏母爱的孩子。

    他一直以来都过分的懂事。

    比自己小八岁的弟弟,是撑起爸爸和姐姐一方天的男子汉。

    要说姜国华指望他考北大清华,也不是完全在开玩笑,姜亿成绩好,这次高考稳定能稍微冲一冲,还是很有希望。

    碧维中午约他出来吃饭,一个多月没见,是有些憔悴,碧维很心疼弟弟,下劲给他夹菜。

    高中食堂的饭只能管饱,味道实在一言难尽。姜亿正是要补充营养的时候,也许是最近吃太差了,也怪自己平时对他关心不够。

    问他,他却含含糊糊说不是,这好、那好、一切都好。

    碧维不敢逼问,只能皱着眉头心里叹气。

    一顿饭吃了半个小时,也许是看着姐姐愁眉不展,实在于心不忍,姜亿还是期期艾艾的说了。

    原来是临了临了快高考,小子情窦初开,和同校小姑娘谈了个小恋爱。

    年轻人没体验过感情,新鲜劲上来了,学习就分了心。

    他竖起三粒手指像模像样地发誓:接下来一定不影响学习,不让姐姐和父亲失望。

    能讲出来,说明他心里明白,碧维反而放下心来,答应帮他瞒着爸爸,让他先把这事儿放一放,高考结束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姜亿连连点头答应。

    大松项目进展的很顺利,手里的其他项目也开展的很好,钟朗这段时间没找她幺蛾子,碧维最近太顺了。

    一旦太顺利,反而内心隐隐惶恐,不知道巅峰过后的低谷会什么时候到来。

    结果不久真出事了——是姜亿。

    碧维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凌晨4点,姜亿还在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走廊静悄的吓人,白惨惨的灯光照下来,把墙面,地板,天花板都照的冷冽模样。

    姜国华撑着额头坐在这片惨白境地的长椅上,这是一种心有不甘,又无力回转的妥协姿势。悲伤和痛苦从父亲的姿势中弥漫开,再完完整整的传递到碧维身上。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了,上一次还是在母亲的葬礼上。

    姜国华抬头看她。

    碧维腿抖的厉害,牙齿忒愣愣的打在嘴唇上,嗓子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但还是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小亿怎么样?”

    “医生说没有伤及性命,就是右腿的伤恐怕不好。”姜国华朝她抱歉苦笑,“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碧维不敢去问:恐怕不好,是什么意思?只能万幸,不伤及性命。

    “我没关系,小亿怎么会伤成这样?”

    姜国华闭着眼睛轻轻叹气,“现在还不知道,说是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发现的他,送过来医院的时候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了。”

    “报警了吗?”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只要拍到,就好破案了。

    “报了,但是没有目击者,巷子里没有摄像头,一切要等他醒过来才知道。”

    两个人一时无言,谁也不知道,面对一个最亲的人躺在手术室,外面的人,还能用什么语言,才能彼此宽慰。

    等待的时间,像被裹挟在胶水中,凝滞漫长。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出来的医生,给他们的最终审判:多数地方是外伤,看着吓人但不严重。最大的问题在右腿,右腿受到重击,伤及肌肉和软组织,大概率会留下终生症状,也就是——右腿瘸了。

    碧维扶住身边站立不稳的父亲,眼泪在脸上肆虐,她不敢哭出声。

    姜亿第二天就醒了,警察找他了解情况,他若有所思了一瞬,就一口咬定了不认识对方,那里没有灯,没看清对方的脸,对方是喝醉酒寻衅。

    问有多少人也不知道。

    巷子里没有摄像头,现场没有留下证据,如果姜亿不配合给警方线索,那这个案件大概率很难侦破了。

    碧维和姜亿长谈了一次,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弟弟被伤成这样,躺在医院,可能还要面临一辈子的终身残疾,害人者却逍遥法外。

    但是姜亿还是很坚决说记不得,不知道。

    碧维去学校拜访老师、同学,和说法一致,姜亿没有和人结仇。她又去巷子周围的人家走访,也都一无所获。

    他的小女朋友听说偷偷来看过一眼,碧维没在医院,两人没有碰上。

    等姜亿出院的时候,再说起那个女孩儿,他说是女孩子家里条件好,但成绩一般,被父母送去国外读书了,这段懵懂的初恋也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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