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灼怀没听说过逢来门,默默念了一遍,跟着裴邑走到城门口,他原本是走不过城门的,那里有一道限制他的结界。
裴邑握住了付灼怀的手,她的灵力运作,由手心一点一点传到付灼怀的身上,直至她的灵力游走在他全身经脉。
“好了。”裴邑闭上眼探查了一遍付灼怀的经脉,而后迅速松开了手,“这样应该就好了。”
付灼怀点头,下意识握了一下手心,“我们离开江城后要去哪?”
“我们时间有很多,想去哪里都可以。”裴邑笑眯眯地,把问题重新还给付灼怀:“你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去。”
付灼怀沉默了一会,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裴邑就慢慢等着他开口。
“去皇城吧。”他说。“我听过皇城中八街九陌,皆是熙熙攘攘之景。”
“好,那我们就去皇城,现在就走。”裴邑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付灼怀盯着裴邑笑吟吟的眼睛,移开了目光。其实付灼怀也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地方,他没听说过皇城的景象,只是想着旅途漫长,他会有很多时间来思考,是要和裴邑一起,还是就此结束。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裴邑他想要和她走。可实际上他不知道。
出了江城,付灼怀就没什么束缚了,心里唯一一点在意留在了裴邑身上。在意也没什么用,只是一点没用的感情。她是他的师姐,裴邑对他很好,但这都是在那个师弟出现前的事情,以后或许不会这样。
师姐的真心不仅是对他一人。
事实上他有点惶恐。为什么真心不能只给他一个人呢?
到皇城最后一段路是水路。今晨起了雾气,江面白茫茫一片,船家在前面划着船,裴邑用手指搅着水面,她看见了一条小鱼,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好像在盯着她的手指。
裴邑撞了撞付灼怀的肩膀,有点小得意,“哎,你看见这条小鱼没有,它追着我跑哎。”
付灼怀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伸出剑鞘将江水搅乱,小鱼也随着水流跑了。他说:“现在没有了。”
裴邑“啧”了一声,“下次不告诉你了。”
付灼怀点点头,闭上眼继续养神。
裴邑的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他肩膀上,郑重道:“师弟有什么事情可一定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付灼怀挑眉,“师姐怎么知道我有事情。”
“以前吧,你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好歹句句能回应到点上,现在你有些敷衍。”裴邑点评。
付灼怀笑了笑,“是错觉吧。”
裴邑上上下下打量着付灼怀,好半晌才不确定地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出了江城就这样,该不会是在想要不要甩开我然后自己跑去其他地方吧?”
见付灼怀抿了抿唇,微微勾了点不置可否的笑出来。她更是惊疑:“你真这么想吗?”
“师姐哪里对不住你吗?”
“并没有,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付灼怀说的慢条斯理,“如今我也算是自由身了,师姐想要游历山川城市,拖着一个我怕是不会开心。日后回师门也多有不便......”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一拍两散比较好。”幻境里像梦,江城里也像梦,出了梦境就要清醒些。明知道跟着一个修士不会有好事情,为什么还要做,这点不舍得总能舍得的。
裴邑叹了口气,“你哪有那么多想法,我说,你是我师弟这事情说过不下三遍了。”
裴邑仔仔细细看着付灼怀的神色,干脆地说:“你要是不想回师门,那我们以后就不回去了,一直在人间。”反正也是回不去,在哪待不是待。
付灼怀眼皮抬了抬,“师姐不回师门?”
“不回。”她说的斩钉截铁。
“和我一起?”
“当然了,一起踏遍人间大好河山嘛。”
裴邑说的理所当然,这让付灼怀楞神片刻,心里生出怀疑,“那我倒不知,师姐会为师弟牺牲到这个境地。”
裴邑回答的虚心,“应该的,舍己为人,人间大爱。”
付灼怀别过脸去,没再说话。裴邑当他是没想好,任由他自己想去了。
江面开阔,船行进了许久才停靠岸边,这最后一段水路说长不长,让人坐船坐的浑身没劲。
他们此刻在皇城十几里开外的郊外,眺望过去,可以见到不少飘起又散掉的炊烟。日落而息,傍晚时分,家家都做起了晚饭。
“我们找个农家借住一晚吧,明日再进城也不迟。”裴邑建议,付灼怀也没反驳。
林间簌簌,时不时有一声鸟鸣,大抵是太过安静了,所以裴邑听到那句幽幽地:“别走啊”只感觉心惊肉跳。
付灼怀转身四下看去,没有任何发现,裴邑咽了咽口水,难道天子脚下还有歹徒吗?她喊了一句:“抢劫还是需要帮助你都出来,别装神弄鬼!”
安静了一会,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倒是想出来。”
这下他们听到了声音的来源,旁边有个直直的坡,“可能是有人掉下去了。”裴邑几步走到旁边,探身一看,果真是个灰头土脸的人,他身上的红色衣袍暗扑扑的,高高竖起的头发早就歪到一旁去了,神色间倒是毫不在意这样的处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付灼怀冷眼瞧着此人,不像是什么乞丐难民。他又看了眼正在纠结的裴邑,师姐瞧了半晌,还是有些不忍。付灼怀没有吭声,心里数了三个数字,第三个数字时,裴邑转头了,想和他商量能不能救一下,付灼怀“嗯”了一声,一手揽住旁边的树,俯身滑了下去,裴邑跟在他后面也下去了。
底下的人像是颇为感动的样子,真心实意地赞美了他们一句:“姑娘和公子真乃侠义之士。”
他摔断了腿,躺在这里有小半个时辰了。付灼怀把人拖着靠在了树干上,之后就不管了。裴邑蹲在他面前,她不会处理伤口,欲言又止片刻,“我不擅长这个,附近应该有村子,不然我们扶着你去吧。”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一挥手,“不用,我失踪这小半时辰我家里人肯定急疯了,这会应该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等在这里就行。”
“还是多谢两位恩人。”
付灼怀靠着树干,看了眼,没说话。
裴邑竖起耳朵,隐隐约约真的能听见远处有人叫喊。她无语凝噎,“那你喊我们做什么,我们还要赶路。”
他挑着眉眼,理直气壮,“我乃江将军府的少将军江召衡,怎么能一个人孤苦伶仃躺在这里。”
裴邑无话可说,她听了听远处的动静,江府的人已经在靠近了,裴邑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喊上付灼怀:“师弟,别理他了,我们走。”
“别走啊。”江召衡急忙俯身去,伸手抓着裴邑的裙角,他的手刚摸到裙角,立刻就有一柄剑的剑鞘尖端以很大的力道压着他的手指,叶召衡回头一看,是那个被叫做师弟的人,他神色阴冷冷的。
江召衡想收回手,却被剑鞘压的死死的,他只好转头问一直靠着树干的付灼怀:“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感谢你们。”
没有理他,见此情形,江召衡笑笑,又说:“两位来皇城是来游玩的吧?这里我熟悉,不如等会我带两位一起进城,我家富丽宽敞,你们可以住我家。”
裴邑有些心动,她想趁着方便快点进城,裴邑的目光望向付灼怀,眼神询问着他的建议。付灼怀还未反应,江召衡就一把抓住付灼怀的衣摆,“答应我了啊。”
他转而大喊:“少爷我在这里!在这!”
付灼怀皱了皱眉,他收剑至身侧,忍下了心里的烦躁和扯出衣摆的冲动。
裴邑小步到付灼怀身边,低声问他:“你想和这人一起吗?”
付灼怀只说:“师姐决定就好。”
又是这句话,裴邑有些无奈,她拍了拍付灼怀的肩膀,“你不用总是妥协我,若是不愿意,我们就拒绝他,找个农家住一晚,明早进城也可以。”
付灼怀无言许久,除了他以外,师姐又捡了个人,他其实不想过来管这个人的死活,这和他没有关系,和师姐也没有关系,他也不想听他那些不明所以的废话,他不想接受江召衡的提议。他不喜欢,可是他说不出什么话来,最终付灼怀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抬眼看了眼将晚的天色,“天色已暗,郊外不安全,我们还是进城吧。”
江府的家丁已经冲了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有问少爷现在怎么样,有问裴邑是何人的。
江召衡龇牙咧嘴的,“快快快,本将军腿疼,赶紧把我送回去看大夫。”
他被人抬着走了,速度很快,江召衡远远的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把我的两个恩人也带上。”
几个家丁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地,“两位快些跟上。”
裴邑拉着付灼怀跟了上去。一进城,裴邑就说“接下来就不劳烦几位大哥了,我们自己找地方住。”
家丁还有些犹豫,自家少爷有吩咐,可这两位也不像是要言听计从的样子。少爷的恩人,他们也不好得罪。权衡了片刻,他们告了声别就赶着回江府了。
“我们快些找地方安顿下来吧?”裴邑眼睛四处看着,远处有家客栈,门前亮着灯笼。
“我以为是.....”
裴邑狡黠地笑笑,“我们没有来这的路引,跟着他进城比较方便。”她有路引,可付灼怀没有,这个比较麻烦。
付灼怀闻言,心中的烦躁散了点,他眉眼也弯了弯,“我倒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