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和莫安近期有个共同发现,浞音近日没任务不外出的时候要么呆在房屋内查看一些不知从哪多出来的一箱书籍,要么找了些药材来识药闻香,甚至偶尔玩弄起一把锋利小刀,更离谱的是今日还遣人买了一堆猪肉回来。除了皮不翼而飞,所有的肉还全部堆在后厨,两人初见那一堆猪肉时还一度怀疑浞音是不是要钻研厨艺准备开酒楼饭铺了。
然而当来到前院看到不远处廊檐下,那静静练习削皮缝针的身影时,两人面面相觑。
莫安嘀咕道:“她这是准备弃武从医了?”
白蕊摇头,凭直觉道:“总感觉她在等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两人看了一会儿,且交流无果后又各自下去忙碌自己的事了。
而那廊檐下的身影因身后动静,在听到远离的脚步声后才停下手中动作,缓缓侧头,余光看到离开的二人身影,若有所思。
这段时日,她或多或少感觉到了白蕊和莫安的异常,直觉告诉她二人有事瞒着她,她猜想应是同晏池有关,但是没有具体讯息之前她也做不了什么。从所属关系来看,白蕊莫安二人乃是晏池直系手下,她无权让二人违背晏池意愿告知她具体所瞒何事,所以她只能假装不在意,想着只需静待他二人藏不住事的时候她自然能知晓了。
只是这一刻的她不曾预料到,当她得知有关晏池消息之时,事态会已发展到不可控的局面了。
除了等二人将所瞒之事暴露,她也在不动声色静等她之前散布出去为寻义母相见而铺设“莲藤纪”名气的话本消息。
正在发呆之际,一道声音传来。
“啧,徒儿这么勤奋?”
闻声已识得得声音之主,浞音眼底是明晃晃的无奈神色,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倒还是出声回应了。
“拜师学艺就得有拜师的样子,总不能砸了师名,让师父以后无言见师尊。”
剑幽踱过来看浞音手下摆弄的玩意儿,问道:“你作甚?这哪弄的皮?”
浞音道:“你不是说圣手之术要多加以练习,熟能生巧,今早向猪肉铺屠夫买了猪肉,刚剃了皮下来练习削皮之术。”
剑幽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两块透光不均,还破洞的皮,嘴角抽搐道:“这就是你的熟能生巧?”
浞音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操持着针线进行缝皮之术,道:“那自然是还没到那火候。”
剑幽又看向她手中的针,感觉太阳穴突突不停,忍不住道:“你削皮就削皮,你这将两块皮缝起来又是作甚?”
浞音云淡风轻道:“前些时日花重金买了些东西办了点事,手中暂时能支配的银两不多了,加上猪肉最近好似涨价了,这不得省着点用,削坏的皮顺便用来练练缝线之术不挺好的。”
剑幽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针线痕迹,再夺过浞音手中那粗细不适的针,无声哭泣,“你还是别碰了,你这圣手之术练的……你的师尊看了估计能打死我,造孽,我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就收你这么个没天赋的人接班圣手之术?”
浞音两耳不闻地继续拿过小刀开始削下一块皮,立志要削得薄如蝉翼,一边削一边还不忘对剑幽道:“削皮后的猪肉留厨房了,师父爱吃肉,到时遣个厨子给师父好好做一桌荤食,全给师父享用好了,不用太感动这份孝心。”
谁知剑幽还有心情嫌弃道:“收回你这份破孝心,你不知我不喜吃猪肉吗!哼,告诉你记好了,我甚喜兔肉,你给我多抓点或者买点兔子,我姑且忍耐下你这惨不忍睹的削皮缝针之术。”
惨不忍睹?浞音一顿,把玩起了手中的小飞刀,还特意展露了一丝杀气。
剑幽嗤道:“差还不让说了?况且你在剑幽阁主面前玩刀剑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
谁知话落,浞音手中小刀已掷出,直接从他脸颊边带着风声擦过!
把剑幽气得差点暴揍孽徒。
“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师父,是你师父,你师父!”
浞音充耳不闻。
剑幽最终只得自己顺了顺气,心知面对晏池带出的浞音怎么也得保持一颗如面对晏池那般的玄铁之心,否则早晚气急攻心。
见剑幽终于安静了,浞音这才道:“这里可不是我的私人地盘,除了熟识你的莫安白蕊,近日月阳宫其他人也是时有来走动的。”
剑幽一顿,反应过来后道:“谁怕你们月阳宫人了……别说其他人,就是晏池和你们宫上来了,你也且看我是否会畏惧一分!”
浞音顺着他点了点头。
任由他自顾自言半天。
见他收敛了,浞音才终于放下手中之事,认真问起了那日了解到的相思情蛊之事。
“师父懂蛊吗?”
剑幽疑惑道:“干嘛?你又想学蛊术了?”
浞音笑道:“没,只是想问问师父可曾听闻过相思情蛊?”
闻言,剑幽一愣,以为浞音是知晓了她自己体内和晏池体内的情蛊一事了。
他试探开口道:“你……”
浞音道:“看来是知晓的,那师父能否替我查看下我体内是否埋有相思情蛊?”
剑幽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
浞音看他神色,于是在剑幽还没开口前她就先一步道:“若师父不给查,我也是可以出去寻人查探的。”
剑幽却是问道:“你为何会怀疑自己体内有相思情蛊?”
浞音没说话。
她之前确实没有怀疑过,但在那日知悉世上相思情蛊这玩意后,她又回想起之前在宴会上被醒蛊曲唤醒体内蛊虫一事,她记得当时除了感受到以往蛊毒发作时熟悉的疼痛外,她还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情难自抑之感。
加之这段长期不见晏池的时日里,理性下她开始想起一件让她一直有些不明所以的事,那就是她自认为自己是个理性之人,能多年克制对晏池感情的她,想不明白为何那日湖边晏池话语伤她后会带给她那么大的情伤反应。也是那日机缘巧合看到了蛊术禁书中记载的关于相思情蛊作用后,才让她产生了一丝怀疑。
所以,她需要证实。
剑幽正色审视着眼前之人,心知浞音既然问出了,此事自然是瞒不住了的。
于是他道:“你猜的没错,你体内确实有相思情蛊。”
浞音虽已有些心理准备,但此刻得到证实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体内怎么会有情蛊呢?谁人会对她下相思情蛊?
她不想自乱阵脚,稳了稳心神,只是先确定其中关键道:“与之匹配的另外一只相思情蛊是不是在晏池体内?”
剑幽点头,“是,我也是在当初你天牢刺杀被下令处死事件后知晓的。”
浞音静默了许久,神色不明,道:“你知道是谁下的蛊吗?”
剑幽道:“你没怀疑是晏池给你下的蛊?”
浞音摇头,“不可能是晏池。”
“为何?”
“直觉。”
“好吧,那你这直觉挺准啊。”
“自然。所以,师父知晓是何人下蛊?”
剑幽摇头,“这我还真不知了,因为晏池也不是一开始知晓,他也是让我在救你那日借机替你们二人探悉的。”
浞音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师父告知。”
浞音看了看剑幽身后,突然想起个细节,问道:“好几次没见你带小哑巴随行了,她人呢?”
剑幽一顿,起身道:“回洛门去了,今日我来找你本也是为了给你说一声,为师也有事要先回洛门剑幽阁了,你自己多注意,若短期内我不再来圣都或者岭南,你有机会到洛门,可去剑幽阁找我。”
浞音抬眸看着他,认真道:“好,师父保重。”
剑幽掏出一本手札递给她,道:“希望再见之时,你的圣手之术不再这么惨不忍睹,可以让我自豪到带你去寻你家师尊。”
剑幽走后,浞音起身,突然一阵风起,院中大树上霎时飘落了几片枯叶。
浞音捻起恰好掉在自己袖子上的落叶,拿着叶柄转了转,仰头呓语道:“竟然又要入秋了。”
入夜。
一道信号送来。
白蕊刚端着一份晚膳走到浞音房门边,却闻旁边窗台响动一声,随即便是一道身影快若闪电般从里面跃出奔走。
白蕊急忙进入房内放下餐盘,跑到窗台处,却早已不见对方身影。
她快速出了房门,寻到了莫安,急道:“发生何事了,藤纪直接动用轻功消失了。”
“据消息来报,在城东寻到了流烟的踪迹,她应该是追流烟而去了。”
“那我们快跟上去。”
“嗯。”
参天树林中,马车扬尘前行,却在转角林荫处发出一道尖锐惊恐的长啸,驾车之人后拉缰绳,握着手中长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马车前帘被掀开,里面的女子倾身而出,抬眸便看到不远处参天巨树上站立着的红衣女子,张扬翻飞的发丝,让她的脸如天神降临般冷峻。
流烟脑海中顿时浮现以前听过的一句谣,“绯衣浞音,烁烁其华……”
可眼前之人的脸又是那日宴会上一招毁她容之人——莲藤纪!
“你到底是落音门先门主浞音还是月阳宫新晋杀手莲藤纪?!”流烟腹语不稳地问道。
浞音缓缓坐下,悬着腿在空中,肃杀又慵懒道:“若我告诉你,你口中二人皆是我,我皆是你口中二人,你当如何?”
旁边追来的莫安和白蕊对视一眼,了然:浞音是准备杀流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