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烟下意识抬手捂住面纱下的唇角,震惊后眼底恨意翻卷。
“你果然没死!看来当初我猜想晏池让你假死然后前去拦截你们可是碰对了。哼!当初要不是恭未宇阻拦,晏池和你可没法从我手下及时脱身,换言之,你还能活着多少还得感谢感谢我和那恭府叛徒恭未宇!”
因当初舌头被伤,如今基本无法再动用舌头说话,流烟便只能耗力腹语,但说出的话多少有些气息不稳。
“恭未宇?”浞音疑惑开口,神色有丝疑惑。
那日之事,她并不知晓细节。是以她怎么也没想过其中还有那关中恭府恭未宇这一环。
可是恭未宇又如何会出手相助月阳宫的他们?
“对啊,若是不信,你不妨问问你身后的女子,若我没记错的话当日她也在场,对那日的事理应还记忆犹新,毕竟遭受过我那醒蛊曲的滋味应该很是难忘。”流烟将视线落在一旁的白蕊身上,脸上是挑衅的神色。
白蕊听闻,想起那日醒蛊曲带来的折磨,她神色带愤。
见浞音回首看来时,她这才收敛了情绪对浞音点了点头,道:“那日确实有恭未宇相助,至于他为何如此,目前并不知晓对方缘由。”
浞音唇角无声动了动,眼底平静的神色好似有了一丝裂缝。
她好像一直看不明白恭未宇这人。
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她自以为的“落血还情”一幕……
若他相助是真心,那她当日的举动无疑是伤人的。
可是这时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劝诫她的心软:你别忘了他扮作花祭有目的接近之事,他可是实实在在欺骗过你们。就算当日没有一刀斩断恩情,凭你月阳宫的身份和他关中恭府之子的身份,你们之间不对立就罢了,何谈干系,何谓亏欠?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有所亏欠,上天也自会安排你在合适时机偿还,是以此刻无须因流烟之语过多困扰。
浞音心底的那丝涟漪又归于平静,看向流烟漠然回了四个字,“那又如何?”
流烟一愣,没想到对方知道后还能这么平静,她又故意嘲讽道:“果然是你们月阳宫的冷血杀手出身,无情无义至极!亏他恭未宇当日还口口声声称你们是他朋友,如今看来还真是他自作多情了,不知他听闻后是否会后悔当初的相助。”
浞音却不为所动,道:“那也是我们同他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不过看你这么在意,同他关系应是不浅,我倒是很好奇,为何他宁愿背叛你们从而成为你口中的‘叛徒’也要相助于我们?”
浞音的话恰好踩到流烟痛点上了,她当即怒道:“因为他不知好歹!因为他离经叛道,六亲不认!因为他下作,为了区区你们这些人,宁愿自己闷声遭受那人的酷刑,甚至罔顾他恭府上下的安危!”
只是她发出的腹语因情绪的波动导致气息更加不稳。
浞音当即皱眉道:“什么酷刑?”
流烟打量了她一顿,突然笑了笑,摊开手,腹语道:“我可没兴致与你细说。”她就是要对方一知半解地难受。
浞音也不介意,只道:“既如此,就到你还账的时刻了。”
“谁找谁算账还未定呢!本寻你无果,不曾想你今日倒是敢送上门来了。” 流烟哼道。
浞音道:“我倒也不知有这等福气让你堂堂泸月国圣姬娘娘对我念念不忘,三番两次想截杀我。嗯……索性今日圆你这个梦,让不必再日日牵挂于我。”
流烟被气笑了,哼了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旁边之人手中的鞭子,身形一闪便先发制人袭向了浞音。
“流烟!”
身后驾马车之人大惊,想试图拦住她,却早已来不及。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这月阳宫浞音的速度是有多可怕的。这不,就在流烟飞身而起时,对方已如一道光影般掠身而起,手中七彩光晕一闪,只听“啪”一声,身形灵巧地避开流烟鞭子的同时挥出七音链先一步狠狠抽打在了流烟身上!
流烟疼痛间只得急忙挥出鞭子缠住旁边的树干借势稳住了自己,但还没得到喘息,只见浞音又一次向她攻来。流烟被迫变攻为守,形势瞬间逆转!
白蕊看着空中一幕,对身旁的莫安道:“这流烟一个靠媚术控人杀人之人居然还想在鞭法上胜过藤纪,看来真是气急失去理智了。”
“是急躁了些。”莫安应道,注意力更多是放在对面马车上那戴着斗笠的男子,以防对方也出手。
一轮打斗下来,浞音留意到四周还没有动静,于是她直接将七音幻化为剑体,手腕转动间直接拉出无数剑影带着绝杀之气袭向了流烟。
斗笠男子见状立即揭开头上的梭笠掷出,同时闪身而上接人。
飞出的梭笠撞在剑气上直接在空中被削成碎片,但也替流烟阻挡了大部分伤害,让她只是被划了几道不致命的口子。男子这才将流烟接住,但落地后却减弱不了冲击力,双双摔在了地上!
“昭棣?”浞音身姿沉静地落在地上,看到男子面容时蹙了蹙眉,“当初天牢惊变,让你们趁乱逃走,正一直寻你来着,没想到你俩竟一路了,这下倒为月阳宫替圣宫追拿你省了不少力。”
昭棣看向对方的脸,陌生的面容,要不是她前面亲口承认,他压根不会将这张陌生的面容同那个当初擒获他和祝禹的月阳宫落音门主浞音联系在一起,毕竟外界都传言她死了。
“你们月阳宫还真是厉害,居然能瞒天过海救下一个你们南泱圣宫明确下旨赐死之人。”他道,不知是惊叹还是嘲讽。
“不然怎能是世人闻风变色的月阳宫呢?”浞音轻牵唇角顺着对方的意思道。
昭棣无从反驳。
“当初侥幸脱身,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想着逃出南泱,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现身在南泱边境地带,可是觉得南泱无人奈你们何了?”
昭棣笑道:“你们不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吗,我这入乡随俗,这不是想着实践下你们的俗话吗。”
浞音漠然看了他一眼,直白道:“但凡有个智力正常的脑子,都不敢把这句话用在这种情形下。”
他们当南泱边防和月阳宫的暗探是吃素的吗。
昭棣吸了口气,顿感无言。
他们之前的任务前前后后都失败了,加上之前流烟是私自进入南泱暗中联手西霓淮橘祭司,不但让暗杀任务又一次失败,最终还落下把柄在南泱,致使泸月王后气急间撤走了援军,撇下了他,只留一句话——若有能耐,便将罪人流烟带回去抵罪。一时无法回泸月国的他,这才会逗留在南泱圣都边境等待流烟,今日刚好寻得流烟准备带她赶回泸月国,没想到竟还是被她们月阳宫发现了踪迹。
这边流烟擦去唇角的血迹及满脸泥土,瞪着浞音,眼中的不甘心仿佛变成带毒的刀,要将眼前之人凌迟。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一般,突兀地腹语问道:“你体内有情蛊?”
浞音被她这莫名一问,还有些不明所以。
流烟笑了开来,随后道:“那日在宴会上,我吹的醒蛊曲是万能调,若只是生死蛊,你那日除了疼痛,好像还脸色潮红……那可是情蛊发作的表症之一。”
莫安和白蕊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看向浞音。
浞音静待她下文。
流烟狂喜起来,“居然有人给你埋了情劫,哈哈哈哈,浞音也好,莲藤纪也罢,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浞音不以为意。
动作幅度略大,扯动了唇角的伤口,流烟一手捂住嘴角,一手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一时没再多言一句。
浞音走近半蹲在流烟面前,道:“不论我有没有好下场,你肯定是没了。你好好做为南泱人,却偏偏要叛逃到了泸月国去为泸月王后卖命。你们计划屡次失败,与你们联手的淮橘和怀贯嵩皆已亡故,如今何幻音在你手中毁了,你也吹不了醒蛊曲了,落得这步田地,想来你们王后自然是要舍弃了你们……只能说应了一句话,一步错,不懂得及时纠正,结局只能是步步错。”
流烟恨眼瞪着她。
她缓缓起身,继续道:“在这之前我还想,曾有人竟会担心你带来的威胁,是不是因为你除了醒蛊曲,还有强劲的武力值来对抗,没想到,离开何幻音,离开醒蛊曲,你根本不足为惧。”
流烟被刺激得彻底癫狂,直接奋力扑向浞音,想撕碎对方。
浞音却已迅捷闪开。
流烟再次抓起掉落旁边的鞭子便挥向浞音,尘土和树叶在空中狂乱飞舞,迷乱人眼。
模糊中依稀可辨两个身影的走掠攻守!
啪!
一鞭挥出抽打在树干上,绯衣倩影闪开,挥鞭之人疯狂追上,两人所过之处,鞭痕阵阵,苍夷触目,树枝一排排掉落,砸在地上伴着巨响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土,仿佛被沙尘暴席卷一般。
人果然在高度刺激下容易暴走。
昭棣看到流烟此刻的暴走之势不禁担忧,再这样下去,不用对方动手,流烟都会因为激怒下不顾及气血,一个岔气极易暴体而亡。
他如今和圣姬是捆在一起的,圣姬亡,他也得完。
昭棣当即拿出特制暗哨吹了几声有节奏的暗音,没过多久,便有他们的人员从他们之前行进的前方快速聚集前来接应。
然而,就在他们的人围上来的时候,莫安也快速发出一道信号,同时和白蕊挥剑迎敌。
没打斗几招,突然林中异响,随即一阵阵马蹄声传来。
昭棣等人一惊,只见四面八方的月阳宫杀手暗卫等呈包围之势前来!
原来,月阳宫早已做了暗网,只是怕他们发现,所以这批人埋伏的比较远,一切以信号为主。
浞音提气掠起,落在一匹驾马上,俯瞰着昭棣他们,道:“等的就是你们倾巢而出,这次只为彻底拿下你们在南泱的这批暗谍,让你们明白,南泱可不能再容忍你们这样的外患留存!”
流烟最后扑身上去时,浞音拉着缰绳往后避开,流烟扑空直接摔了满脸灰。
下一刻,暗卫的刀架住了流烟的脖子,让她不得再动弹分毫。
而昭棣唤来的一批人也全被反制在了一起。
莫安上前,往每个人口中灌了一颗药,道:“别再挣扎了,你们每动用内力一分,毒素蔓延加剧十倍,不稍半个时辰,便能令你们毙命,要想生的希望,放弃反抗。”
浞音不禁道:“呆在你们泸月国安分守己不好吗,偏偏要来南泱生事端,招惹月阳宫。”
昭棣和众人一样被禁锢住了手脚,自嘲一笑,多次败在月阳宫这些人手中,他不认也得认了,看来如今的南泱早已今非昔比。
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莫安上前,吩咐道:“将这些暗谍全数押回去,一切交由圣宫处置。”
谁知,下一刻,众人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咬舌或直接就着脖子间的剑自尽了!
昭棣口吐献血,最后嘲讽道:“这世界哪有绝对的安分守己,蠢蠢欲动的可太多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是被拿来冒险的大多数时候是一些迫于无奈的人而已……”
说完他的身体便倒了下去。
浞音一愣,不是没预料过这局面,她知晓向来被选为谍者或者细作的人,不是孤儿就是家人被圈禁的,出任务时被俘虏时都要抱着必死决心,毕竟总要避免被俘虏时在酷刑下吐出机密。可看着这么多人齐刷刷在眼前一起自尽,难免震惊。
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很多时候拿来做先锋冒险的大多是一些迫于无奈之人……这话让如今的浞音多少有些触动,想当初朝中大臣被暗杀那阵风波时期……她何尝不是被暗手推到风口浪尖的,只是那只手到底是谁她至今未知而已。
看到众人的自戕,一旁的流烟惊惧地瞪着眼睛,待反应过来后,突然就哭了出来,她使劲想爬到昭棣身旁,奈何被架在脖子上的刀阻拦了。
浞音扬了扬手,让人放流烟过去。
莫安似乎观察到了浞音的神色有异,上前同她道:“昭棣是泸月王后派给流烟的同伴,日常为她寻觅男人练媚术,据月阳宫查探的消息,他们近两年寻的人基本是南泱人,所以他们每练一次必要损我南泱一条无辜之命,两人合手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也算死有余辜。”
流烟恶狠狠看向莫安,道:“我练媚术也是拜你们月阳宫修焰所赐!要不是他当年断我筋脉,又被那雪域畜生关押,耽误了筋脉修复的最佳时间,我何苦走上这条低阶之路。”
浞音疑惑呢喃道:“断筋脉?”
她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莫安顿了顿,道:“那也是因为你用何幻音无缘无故伤了我们大人在先。”
浞音看向莫安,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莫安才继续道:“据说,她多年前是拜在雪域之主门下为徒的,因用何幻音无故伤了大人才被宫上断了筋脉,之后她师父将何幻音收了回去,并将她囚禁在雪域之巅的天笼里,谁知困了多年后的她居然有本事偷走她师父的千里追香和何幻音逃了。看她刚才用鞭子的情形,她的筋脉后来应有所修复。”
流烟听闻,眼中带泪恶狂躁道:“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的修复那能如初吗!况且那雪域之主才不是我师父!他不配!他就是一个畜生!他答应我会救我姐姐的……他可恨,你们月阳宫也可恨!要不是修焰当年断我筋脉,我不会被关押在雪域之巅的天笼里10年!10年啊,10年在外面可以做好多好多事了……”
浞音看向流烟,下意识问道:“你还有姐姐?是谁?”
流烟抱着昭棣的尸体,却自顾仰头看向天空,她的视线中,在天空里好像浮现了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她不禁伸手唤了一句话,“姐姐……”
流烟突然带着决绝当即选择了咬舌自尽!
既然活着已报仇无望,那便赴黄泉吧。
可能带着深深的不甘,只见倒在昭棣旁边的她眼中流出一行血泪,心道,“这些年我确实作恶多端,但比我恶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我若下地狱,我定要化成厉鬼拖每一个欠我们的都下地狱!一起下地狱……”
看着流烟咽了最后一口气且死不瞑目的模样,浞音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莫名感觉胸腔里闷得难受。
她深吐了一口气,拉着缰绳调转了马身敛住情绪,对莫安道:“吩咐人将他们集体火葬了吧,并将此事上报给圣宫里。”
在南泱,是不允许有他国细作及暗谍的坟墓存在的。
莫安点了点头,上前吩咐人处理后事。
待处理结束,浞音带着一丝倦意,她道:“回吧。”
谁知,刚回去便得到消息——神笛和念瑶被神使大人下令押送回了月阳宫水牢。
“他们为什么会是被押送回来?”
莫安白蕊和白蕊对视一眼。
随即便浞音已经折身出去了,他们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