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个房间里依旧准确传进了他的耳里。
晏池看着她,以为她在玩笑,却发现她此刻的眼神极认真笃定。
许久,他状似没听清一般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浞音眨了眨眼又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掀开被子曲腿倾身上前,仰着脸直视着晏池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晏池,我们成亲如何,执手生死,不离不弃。”
晏池一怔,她此刻仰着的脸在虚汗的衬托下有一种病态的娇羞之美,双眸中凝着水色,认真地看着他,带着丝丝期盼。
他想起以前剑幽还给他出过的解除情蛊主意,如今她竟亲口问他,“晏池,我们成亲可好?”
“你……”晏池突然好像被噎住了一样,竟然一时不知作何言,许久,才声音黯哑问了一句,“此话可真?”
浞音点头,缓缓道:“嗯……”
晏池眼底神色翻涌,看着微风吹着她的细发,想到她此刻脸上有虚汗,不宜吹风,他急忙将她塞回被子里。
浞音还没等到他正面回答,视线注视着他,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所以,敢娶吗?”
他抬手想抚摸她的脸,想问她是否有慎重考虑过,浞音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傲娇地不给他碰,晏池蓦地一笑,眼底月白风清,“好~你敢嫁,我怎会不敢娶。”
“那不如就今天。”浞音鬓角虚汗密布,发丝粘在了脸上,却双眸明亮地注视着他。
晏池一愣,不禁促狭道:“我先前怎未看出你竟是这般急不可耐之人?是否太过草率了,既是成亲,一辈子的人生大事,我看我似乎得多慎重一些。”
浞音抓着他的手不放,垂眸低声道:“之前,对你,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我当时好不容易直面内心,倾心相付,你却否决了我们的感情,拒绝了我的心意……可是,当我知你为我所做之事,知你这般情深坚定,对你,我还有何可犹豫?是以,我倒是敢嫁了,你拒绝就是你不敢娶。”
晏池本是逗她,可见她垂眸低诉的神色,他顿感心疼,先前之事她虽猜到一些缘由自行放过去了,但他确实还欠她一个亲口解释。
“那时湖边所言非我本意,只因那之前我刚得知修焰在你我体内下了情蛊,我尚不知他意欲何为,只猜想他如此定是希望我们相爱,我便想着先反其道行之破了他的初步计划,所以那时发现凉无心监视的身影,我才对你说了那些非我真心的话。”
浞音面色终于放晴,“原来如此……说到情蛊,我也已知。”
“你如何得知?”
“之前见过剑幽了,向他求证的。”她并未说自己去了书肆,查了一些禁书。
“难怪。”
剑幽那个大嘴巴,能有什么秘密是他能瞒得住的?
思虑片刻,晏池还是抽了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缓缓道:“阿音,至于你说的婚嫁,非我不敢,于我而言,心之所向,乐意之极。不过是替你考虑,婚嫁怎么也算终身大事,总得容我认真筹备一番。”
浞音没有否定晏池的这个想法,只是也说出了自己的坚定,“经过这许许多多的事后,我只知,若新郎是你,我便愿做这新娘。哪怕只有星宿夜风当媒,山谷青草作证,我也会满足。”
晏池眼底神色一点点在变化,得心如此,如何不感动?可是,她此刻还未知南玥山庄真相啊……
晏池一点点将她拥进怀里,藏起眼底异色,许诺一般认真道:“再等等可好?我想与你厮守余生,便不能这般草率,等这次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岭南或者朝暮安归处成亲,到时你想如何皆由你。毕竟定情信物都给了,不差这一时。”
浞音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他最后的话,从他怀里抬起头,“信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
晏池轻笑,“你赠我发簪,我交付月阳令,还不算?”
他眉目温柔。
浞音闻言,下意识看向他发间,见他竟然还用着那根簪子,心悦之余又不禁蹙眉,“发簪是街上无意中看到随便买的,都不是定制的东西,那哪算定情信物?”
“那不管,在南泱,女子赠男子发簪或腰带之类的东西皆是定情之意。”
浞音声音闷了下来,“那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怎么也得精心挑选一份方可代表我之诚意。”
晏池将她按回自己怀里,“放心,成亲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你愿意,我全身上下所有东西皆交给你准备,可好?”
但是曾经那根簪子的地位无可替代。
浞音又发出疑惑,“那月阳令怎么能算定情信物?”
“代表身份之物,岂能随意交于旁人,所交之人必是最亲近之人,你想想,哪种人最亲近?”
浞音存疑,有这种说法?
见他答案都快想自己脱口而出了,浞音不禁逗他,“血亲。”
晏池也不恼,眼底星海皎洁,“无血缘,怎样最亲近?”还未等浞音说话,他自问自答道,“夫妇一体。”
浞音当即红脸表达不瞒,“原来你那时候就埋了这个心思,我却一点不知情,难怪后来我想将月阳令还你,你还不收。”
“那你就说,你对这结果可否有异议?”晏池哄她。
浞音一手搂住他脖子依附在他胸前,认真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依偎了一会儿,浞音提议,“那可否其他事项待日后再行,此刻我们把盟誓定了,以后补婚书的时候落在婚书上。”
晏池摸了摸她发丝,只柔声道了一字,“好。”
“那我想想,该怎么定这个盟誓……”脑海中搜寻词汇一番,她她眼前一亮,下床去搜寻了一番笔墨,然后回到桌边,在纸上写了一段话——
请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浞音愿嫁晏池为妻/我晏池愿成浞音之夫,执手余生,不弃生死。
浞音将纸递给已经跟过来的晏池,道:“我们就此宣誓。”
晏池抚了抚她头,眉眼宠溺道:“你先。”
浞音深吸一口气,竖起一只手。
“请天地为证,”
晏池伸手,与她举着的手十指相扣,凝着她的眉眼,“求日月为鉴,”
“我浞音愿嫁晏池为妻,”
“我晏池愿担浞音之夫,”
“执手余生,不弃生死。”
“天命或人为,予她之心永世不休。”
言毕,晏池顺手便将她带进了怀里。
而直到后来,浞音才知道晏池为何会将誓词作出这般修改。
浞音听着晏池的心跳声,有些恍惚,她这算是和晏池修成正果了吗?
片刻后,她抬头,目光凝着晏池,话锋一转,“既如此,我们之间是不是得坦诚布公了?”
晏池知她此言何意,耍无赖般亲了亲她鬓发,然后凑到她耳边,磨蹭道:“既已情定终身,那能不能继续先前未完成之事?”
浞音毫不犹豫将他推离,抵着他双肩幽幽道:“不行,该回答我前面的问题了。”
晏池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终于正了色,将她拉到凳子上坐下来,这才开始思虑着从何开始说起。
“你可还记得九星天?”
浞音点头。
“修焰带领月阳宫大批人马已经携着赤魂珠避过忧岭郡江域瘴气成功渡江,准备前往九星天。”
“赤魂珠?”浞音感觉在哪听到过,搜寻了一番记忆,突然想起,“铃木子当初从那什么师宣堂女人手中夺来的那玩意儿?”
晏池点头,“赤魂珠有避邪毒之效,若有人携带赤魂珠做结界,此结界能吸收周遭邪毒瘴气,所以修焰一行人能避过忧岭郡江域瘴气成功渡江,而我们一行因江上雨势所阻,掉队修焰,再无法追上,后来江上起了浪,船被迫退了回来。”
难怪神笛说的是他们在江上,如今见到晏池却是在这座城镇里,想到他提及的九星天,浞音根据自己听闻,不禁疑问道:“我记得传闻不是说九星天被封印了吗?他们去那儿有何意义?”
“嗯,我前前后后多处搜寻确实能证实,大约十七年前,九星天天尊雪兮遭人背叛,导致九星天危难,她最后选择放干自己的血封印了整个九星天。九星天本就是忧岭郡的庇护,所以九星天被封印的第二年,忧岭郡江域就渐渐起了瘴气,外人再难进入忧岭郡。可是部分世人对九星天一直有所觊觎,只因九星天有一颗由历代天尊守护的九星石。”
晏池眸光凝着她,他很难同她说,阿音,你可知我们此刻所言的乃是你的生母和你真正的故土。
“你的意思是,宫上……修焰意图闯九星天夺那颗九星石?可那颗九星石只是代表历代天尊责任的一颗圣石,他执掌月阳宫,这些年,月阳宫的盛名早已远超九星天了,他为何还会大费周章觊觎个被封印的九星天?”
“我离开圣都的时日,曾去过一趟绯城……”绯城是他们相遇之地,也是她一直不曾放弃的寻真相的南玥山庄故土。
而浞音听闻绯城确实有所触动,下意识低垂了头,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可是有些东西回避不了,所以晏池只能继续道:“绯城曾有一绝,一个叫独上雲清的男人,此人据说生的极为俊美,当时有很多世人追慕过他,甚至包括南糜苑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