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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退出排球部的。”
说出这句话的原野绿,在IH结束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直到周末,都没有来排球部。
早起出门,隔壁没有出现女生打着哈欠犯迷糊的身影;傍晚归家,对面二楼房间的灯早早黑下去。
影山飞雄发现,习惯了两个人走的上下学路,恢复一个人去晨练、一个人结束部活回家后,显得格外漫长。
——“在决赛场上没有人扣传出去的球,发生这种事情后——为什么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喜欢排球?”
他意识到,虽然同样是从小就开始打球,同样喜欢二传手这个位置,同样会为神乎其神的技术感慨兴奋,但他和原野绿的思考方式是不同的。
喜欢排球、想要继续打排球,为什么需要理由?
“影山、影山?影山同学!”
日向嫌弃的脸将他唤回现实,梅津有些畏缩地站在他身后:“梅津喊你呢,就算你在想事情,不理学弟也太没礼貌了。”
如果问日向“为什么喜欢排球”能得到什么答案?
影山心情糟糕地想,日向和他应该是同种类别。
“用不着你多嘴,”他一巴掌按住日向的头推开,看向梅津,“怎么了?”
二传手自认为“和颜悦色”的表情对一年级副攻来说仍然充满压力,梅津挺直身体手贴裤缝,视死如归道:“影山学长,等下自主练习,我可以练高球吗?”
“就是日向学长会的那种三号位高调整球,”他低声补充,“庄子同学说让我找影山学长比较好……”
“没问题。”影山回答。
得到允许的梅津长松一口气,日向拍他的背:“我都说啦,有什么问题直接和影山说可以的,你根本不用怕他!”
日向继续给胆怯的学弟灌输“影山虽然死人脸但脑子里只会想今天吃什么这样简单的问题”,影山懒得和他计较,环视体育馆,找到目标。
会在意“为什么要喜欢排球”这种奇怪的问题的人,排球部里只有他了。
影山走向刚结束一组训练在边上擦汗的月岛:“喂。”
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他重新调整语气:“月岛,我问你。”
“抱歉国王大人,我正忙呢。”月岛头也不抬,擦完脖子上的汗,又摘下眼镜清洁弹力带。
“……”影山忍辱负重,“那就等你忙完。”
这副少见的模样终于让月岛觉得哪里不对,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几眼,站起身:“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的话,姑且可以一边忙一边听一下。”
影山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半晌,把话咽了回去:“算了。”
太傻了,月岛这种人和绿又不一样,就算他会好好回答,答案怎么可能有参考意义。
被叫起来又被随口打发的月岛:……
他眉角颤动,如果山口看到一定会大惊“阿月不要生气”,只是影山并不会解读这个表情,自顾自转身。
“我说,”月岛叫住他,语气不善,“既然你的话不准备说了,能不能听听我的?”
影山:……?
*
谷地仁花有些担心。
IH赛程结束,三年级都决定留下来,大家迅速调整状态进入春高的备战。
乌野拥有种子权,只用参加十月的宫城县代表决定战。
在这之间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大学生合宿的日期定在暑假的第一个周末,果然和第一次东京远征时间冲突,值得庆幸的是不需要担心期末考试——就算要补考也不影响参加合宿。
不过,由于伊达工要备战IH全国大赛,他们只能缺席大学生合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的学校补充进来……
不对,又想远了。
谷地摇摇脑袋,将思绪拉回。
明明大家的训练状态都和往常一样,可她总觉得队内氛围有些微妙,像是凝滞了一样,尤其是一年级生。
难道、难道是第一次经历决赛失利受到打击?谈心?开导?该怎么办?呜呜自己作为经理果然还是有所不足,这样下去矛盾肯定会积累,然后开始有人申请退部、接着爆发冲突,最后排球部被教导主任解散,我也会被开除……
想象出武田老师怒其不争地对她说“谷地同学,你太让我失望了”的画面,谷地悲伤地抱紧社团日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的斗志和“我什么都做不到”的打击,两种情绪在脑中天人交战,使她身心俱疲。
这种时候要是小绿在就好了,如果问她“能不能揉揉你的脸”,学妹肯定会露出可爱的诧异表情。
谷地不自觉地嘀咕出声:“小绿的病假要请到什么时候啊……”
她看向影山,二传手没表现过对原野绿病情的担心,武田老师也和她说是普通流感。
要不要改天去探望一下?谷地心想。
结果某位幼驯染一脸茫然:“病假?”
“绿是请的病假?不是退部吗?”
“哎?”退部?
部活结束时间晚,大家从坂之下商店加餐完毕后,二年级生会一起再走一段距离,陪谷地到巴士站再分开,以往原野绿也在这个团队中。
谷地声音颤抖:“小小小小绿要退部吗?”完了,第一个退部的人出现了!
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头顶路灯的原因,谷地看见影山的眼睛“唰”地一下亮起来。
他提紧挎包背带:“抱歉,我有事要确认,先回去了。”
说完拔腿就跑,大跨步甚至带起一阵风,一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了的谷地:……
她扭头向剩下的同伴求助:“所以小绿不会退部,对吧?”
经理心惊胆战的样子怪可怜的,山口内心痛斥影山到底在搞什么,安抚道:“当然不会,武田老师不是说是流感吗。”
月岛回忆起二传手白天的表现,若有所思:“原野同学要是想退部,国王大人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山口像是认识到幼驯染新的一面般瞥过来,以致月岛有些后悔他的发言:他一点也不想掺和到某人的人际交往问题里。
谷地恍然大悟,放下心来:“确实。”
因为给学弟分肉包而落后几步的日向这时加入话题:“说到这个,我之前就觉得,”
他神色间掺杂着看破一切的得意和背后八卦的窃喜:“影山那家伙,喜欢原野同学吧。”
……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月岛:“我更惊讶的是你居然有这根神经。”
日向:“哈?”
山口笑容安详:至少知道等两位当事人不在再讨论,日向果然还是有安全意识、不,单细胞的直觉?
真正为这个消息惊骇,彻底愣在原地的谷地尖叫:“什么?真的吗?为什么?”
出现了!完全没有这方面意识所以什么都没察觉的人!
山口痛苦地捂脸:所以他才不想八卦影山的情感问题,和这些人讨论最后一定会变成只有他一个吐槽役!
“哼哼,”日向双手抱胸得意洋洋,“据我观察,只要原野同学在场,影山就很少骂人。”
作为排球部被影山“白痴”冠名次数最多的人,日向对此很有发言权:“有什么不满意也不会嚣张地大吼大叫,而是放低音量——虽然用这个词形容影山怪恶心的——温柔到有些做作。”
名侦探日向翔阳搜集证据,斩钉截铁地做出推理:“果然是在意形象吧!”
他还在补充:“这几天原野同学不在他又变成凶巴巴的老样子”,“发呆的表情比以前还要臭”……
谷地想起,自己每次询问原野绿在哪,影山总能最快回答;有体力活需要找男生帮忙,影山若是有空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她还以为是影山同学和日向的竞争意识任何小事都不愿意放过呢)……竟然是这样?!
经理面如死灰,口吐魂魄:“我居然……完全没发现……”
作为学姐的我,和小绿应该是最亲近的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失败,大失败!
月岛默不作声地拉开和两人的距离。
日向没有发觉自己的行为让同伴觉得丢脸,兀自判断影山急着回去绝对是要找原野绿后,“嘿嘿”两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完全没有期待的意思。”
对二传手的怨念汇聚成幸灾乐祸的想象,日向故作正经:“如果影山告白被拒——只是如果,我才不是那种会盼着队友倒霉的人——你们说他会露出什么表情?我肯定不会安慰他!”
山口:……
山口移开视线:你明明就有口是心非地期待影山被拒绝。
况且,日向虽然发现了影山的想法,但完全没判断出原野同学的想法啊。
他将复杂的心绪化作一声叹息,再看左边步伐僵硬的经理,心情更是沉重。
——总好过什么都没发现的人。
谷地已经将原本对队内氛围的担心全部抛到一边了。
如果影山同学要追小绿,我要站在哪一边?我应该守护小绿不被混蛋异性困扰吗?可是影山同学不是混蛋异性……等一下,要是小绿拒绝了影山的告白,那以后见面就会很尴尬……但是要是接受告白在一起的话……咦?哎?哎哎哎?我要选择什么心态?伤心?欣慰?祝福?不不不不不。
定下大前提的谷地握紧拳头,目光坚定。
不管怎么样,她肯定会站在小绿这边!
*
在二年级生因为影山的恋爱问题鸡飞狗跳的同时,一年级生也在讨论原野绿。
询问谷地得知原野绿的流感始终没好,甲本提议:“我们明天去探望小绿吧?”
星期日下午是排球部的休息日,上午结束训练后,一年级男生们经常一起活动。
然而甲本的提议并没得到支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诡异地沉默。
先不说一群男生去女生家里拜访的行为好像有些微妙,更主要的是——
“影山学长会关照原野同学吧?”伊达志也指出问题的关键。
二传手学长在一年级生心中的形象可靠又可怕,虽然原野绿很好相处,但擅自去打扰经理放学后的时间,总感觉据说就住在隔壁的影山表情不会很美妙。
察觉出其他人在意的点,甲本眉头一皱,谴责道:“这样可不行。”
他拦在大家面前:“我们不能因为小绿是飞雄学长的女朋友就保持距离!不能一起上下学,也可以去找她玩呀,不然小绿不就会觉得我们在孤立她吗?”
……
伊达晃一口酸奶喷了出来:“等一下,女朋友?”
八乙女目瞪口呆:“他们、他们两位在交往吗?”
庄子都难得开口:“我没发现。”
“哼哼,”甲本双手抱胸得意洋洋,“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总有一天会是的。”
名侦探甲本虽然没有证据,但依然斩钉截铁地做出推理,考虑到和真相的接近程度,大概比某日向侦探更为出色。
“小绿是我们一年级的经理哦,”他放慢强调“一年级”几个字,“飞雄学长会毕业,但小绿要和我们相处三年。”
“比起飞雄学长,当然是小绿的心情更重要吧?”
逻辑毫无问题,结论颇有道理,梅津被说服得点头开始反思自己,时田插嘴:“那个……”
他看着手机:“我刚才问了一下,原野同学说她没有生病。”
因为在这个话题的讨论中过于低调,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年级男生中最先拿到原野绿邮箱号码、并经常联系的人。
“她说,”时田有些艰难地读出邮件里的消息,“她在捷克共和国,看女排世青赛。”
“……?”
八乙女安心下来:“没有生病。”
梅津不明觉厉:“捷克共和国?”
伊达兄弟异口同声:“女排世青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