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晋,皇宫。
辰时,朝中。
外头使者脚步跚跚地承递上一封信后,两只紫色冻痂的手便立马缩进了袖子,冷得直发抖,眉冰睫霜,却也得侯数百米之远的宫殿外,大风飞雪中,等待回息。
当下天下仍为七分,时晋国为七分之首,虽听闻近来逢天灾,可实力仍不可小觑,若能得临国时晋国相助救济,那么便能一举吞下西关国,况,这些年来,时晋国欲吞西关国之心已然蠢蠢欲动。
接信的人从使者手中接过,嫌弃地看了一眼,却也不敢撕去那已带着深褐色血污的封面。
后,这封信便通过阶梯上的人,承承递上,送到了薛公公的手里。
其次,被撕掉外层污渍表层,那龙板指掌接过,随即——
——“呯!”
龙椅之位,御案之上,被其上位者重重地掷下一物。
“好一个长东国!竟欲借我时晋,灭西关。”
长孙策闻言,原本细长上挑的眉此时挑得直出了两鬓,其上言:“皇上,老臣认为,长东国此番动作,确为可恨!然,并无丝毫不可采取之处。”
时皇邵武旭眸子遂半咪,道:“哦?长孙策爱卿,此意何为?”
长孙策:“长东国近岁以来,自那新的那位长东王上位后,其野心愈来愈外露,我时晋国疆土辽辽,实力强大,因此,长东国忌惮,可南国又离其遥遥,朔北翻漠更甚,如此以来,其才欲借机向西关国发起战争。”
“不错,长孙策爱卿所言及是,分析得也有理,但寡人却曾听闻,长东国同西关国两国之谊一向友好,两国之中不说各有谋士大臣,亦存民意,怎又会为了其一新上任的帝王,就由此胡来?”时皇邵武旭开口,珠帘垂髫颤动。
“皇上有所不知,据说,那长东王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会占星之术的占星之人,据说,此占星之人所算之事者,无不一则灵验……”说到此,长孙策额头前冒出的两滴汗,顺着两道挑眉就收入了眉心。
“长孙策,这如何灵验?你倒是说啊?!寡人命你继续说!!”
“那占星之人,占雨便落雨,占哪里干旱哪里便真的干旱,占谁生,那人绝然不死,占何人死,此人无论怎样都不能苟活……”长孙策说到此却又欲言又止。
“皇上!老臣之所以在朝中向您道明这些,实在是因为我的忠心所致啊!时晋国前些时日,出命案的出命案!历天灾的历天灾!民生哀苦啊!民生多艰啊!如若我时晋能得上如此一厉害占星之术者,从此便能预测灾难!躲避厄运!那么,我时晋国就能繁荣昌盛,而疆土辽辽,总有那么一天,您能一统七国,天下共主!”
——“呯呯!”几声。
御案上的玉制御壶,翡造御杯,皆是碎了满地。
“怎么,这么说来,还是我时晋占星师的不是了?!笑话!这一统天下,寡人难不成只靠这占星之术?!”
长孙策不言,冷汗凝眉,四肢打瑟,而殿中,更是无人回话。
“来人!宣我国时晋国占星师,关鹤,进觐。”
“诺。”
此时,大殿之上,混在一群老者之间的一双年轻眸子动了动。
崔煜官位太低,便被排到后后头,听闻“关鹤”二字,一直不动声色的眉头,此时却不免地皱了起来。
关鹤——
不知此关鹤是否彼关鹤……
他知道的关鹤,此人曾与之同学堂,同夫子,可却因其言语稀少,即使他们同过案,却也不曾言,再后来,关鹤就消失了,再之后,有闻同窗提及,道其被家人逼去学了什么占星之术……
——“皇上,关鹤带到。”
崔煜闻声,悄然微微抬起了头。
殿中正徐徐行来一年轻人,淡定地如同其衣着浅浅。
时皇邵武旭抬手挥退人,对其道:“关爱卿,第一次上朝吧?无事,来,到寡人这儿来。”
“诺,皇上。”关鹤闻言答,便跨步上前。
崔煜暗道不妙,可刚欲起身,却被后边一道力气扯绊住。
“小兔崽子,你爹吩咐看好你,切勿御前失礼!”
——与此同时,前方的关鹤血水一斜喷出!人与头已经分离。
落地。
一半的人原地缓缓颓下,一半的头已经滚至众大臣之间。
正巧于崔煜的面前,止住,生生停下。
崔煜心里惊涛骇浪,他方才险些失礼,而关鹤,此时却是失首,失命……他往那颗血淋淋的头望去,下方红骇,上方一双眉目却是长睫覆盖,眉势平静……显然,他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了此种结局,所以,才那么地麻木不仁……
众人之间突然混入的这颗新鲜人头,不亚于是投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火药……崔煜无声悄然拽紧拇指同无名指。
“呯”,的一声,时皇邵武旭一把给扔了手中的大条白刃,那些贪生怕死的老臣一瞬间便如惊弓之鸟,四散而开。
“长孙策,你到也说不错!倒是这时晋国占星师不行,你瞧,他连自己何时死都不知。”
“……是,皇上…所言及是,老臣斗……斗胆……胆道,不如!我时晋国先同意长东国的条件,答应于其一起攻打西关国,届时,一旦西关国被攻取,再一举反攻,拿下长东国!那么,长东国的占星师,自然就会归顺我时晋了!且,这可是一箭双雕啊!皇上!”长孙策眉眼上跳,声线愈来愈高。
时皇邵武旭闻言,拿上宫人递上的白布,擦拭掉手上被溅到的鲜血,半晒道:“哼,一箭双雕?这西关国虽小,谋士却善战,长东国欲结合我时晋攻打西关,地势上已经是处于弱势,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他们想不到?”
长孙策想说他们有占卜师,已经占卜出可胜利的卦术,然,再如此他也能想到,如若时皇邵武旭再问其,如若这长东国借占卜师来占卜,是否能占他时晋国亡?是否他时晋国就能亡?这句话问了就是找死,他何其狡诈,索性便不再接话。
然而此时,竟还能有人踉跄起身,斗胆直言。
“皇上,依老臣所见,这长孙策所言,可是万万不可啊。”
“万万不可啊。”
“万万不可啊”——
一大片官服各色的大臣接二连三地下跪,伏首,一时间,官服各色中此起彼伏。
透过串串垂下的珠帘俯视,时皇邵武旭越发感到首昏身飘,那只带着龙板玉环的手掌便抬起,抚了抚那额,便寻着御案,不动神色地坐了下来。
斜角不远处的薛公公自然瞧见,想去询问,可却是生生地定住了上前的脚步。
像是突然间福至心灵,这圣上房中之事,又岂是能容他来询问关心一二?
况,圣上又是这等重颜色之人,昨夜他侯在外头不经意一瞥,殿内帐中几只白藕玉臂,绕绕纠缠……嗐,这精力耗尽,自是自然。
朝中众人跪了的人将近有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有不动声色地立着的,亦有头垂眼瞟、耳听八方,决定哪边有利随时准备倒向那边的墙头草。
可上头却无一丝声响,静默地有些可怕。
一般帝王的心思已然是十分慎密,但时皇邵武旭已经是到了谨慎异常,宫殿即使是有士兵日夜交替看守,但其无论是入自己的寝室,还是临幸妃子的宿殿,,床底被褥房梁屋檐、其都会派人事先搜寻一番,其所食用之物,亦是叫人当场就尝试一遍……这往日的衣食住行,细微到无一处可漏,日日夜夜如此,方才头晕眼花之症,自是排除了他人之因,如此,时皇邵武旭便想起昨夜那被上好锦被布置柔软床塌上的多人之战,翻云覆雨了当真是不知几回合……这辰时前沐浴之时又瞧见宫女细细白皙的手腕,当即蠢蠢运动,一把将其拽下来了,便又来了两回……
欸,许是近日的精气都散了所至,刚刚又用力挥了那么一刀……这如此想来,时皇邵武旭才知是那事所致……不碍事,不碍事。
“欧阳锋钦爱卿,既然,你如此反对,那么,你当众人之面来说说,为何不可啊?”
“皇上,前些时日,不知是谁往外传,时晋国历经天灾,南遇洪涝,北遭干旱,导致我国这两部皆为重害,为整治洪涝灾害救济干旱损失,国库已空啊!”
伴随着老者的后四字落下,周围有几口倒吸凉气的声音。
欧阳锋钦所言,着实已经是传遍了其余六国,更何况于本国时晋国?当今圣上时皇邵武旭能且不知?
只不过众人之中,谁又会拿着自己的命来做这只出头鸟?
欧阳锋钦今岁几何?有人猜,他这估计是将近往天国之年了,仗着这条命命不久矣了,无所谓;也有人猜,其忠心不断,再坚持坚持,说不定这一身傲骨,遂能名留千史。
如此,便能明了,为何跟着欧阳锋钦跪着的人,大多皆为两鬓长胡皆如雪。
“国库已空?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一道反问,仰头破喉大笑几声后,时皇邵武旭一刹那又冷下龙颜——
“国库已空,他长东国会千里迢迢,拔山涉水地前来我时晋?”
“再者,要不,欧阳锋钦爱卿,那您来猜猜,眼下,我时晋国国库是否已空?”
临国战争不断,疆土存亡时常于一夕之间,这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又在朝堂之上公然问他一老臣国库是否已空?
为首跪在大殿上的老者抬头,双眸混浊,可他却能看清面前这位帝王的心思,时皇邵武旭无非是想借其之口,试探大殿上其余人的反应,借机除清先皇藏匿遗留下的势力,稍加思忖,遂开口:“皇上,老臣之位,并未及国库之面,您赏脸于老臣猜,足以说明,这是于您相信老臣,而今,老臣有更让人信服的证据,只要一给出,我国这国库是否已空,他人自见分晓。”
时皇邵武旭不言,有些疲惫了。
欧阳锋钦:“皇上,您方才所言西关国虽小,但谋士却善谋,确为不错,西关国其实还临近朔北国,翻漠国,而朔北国,翻漠国,这两国,是出了名地爱挑衅、喜骚扰他国,这西关国,是七国之中疆土最寥小之国,可却依旧能夹缝生存,而眼下,他们又多了一层保障。”
“何保障?”
“江湖道中有人听闻,这西关国,如今可是在做一笔无声的买卖!他们正在大量,进口我时晋国的粘土烧制工艺品。”
时皇邵武旭听着,手抚板指,一时间也在琢磨。
“粘土烧制工艺品?”
“这能值几个银子?”
“这东西我时晋国多的是……”
底下众臣闻言皆在窃窃私语。
谁料欧阳锋钦直接点他们名:“公孙礼先生,您这可就错了,这虽然不能值几个银子,倒是这门工艺可是特殊。”
眼下,底下的崔煜却像是听明白了,粘土工艺,烧制…烧制…——火药!
许府庄园。
“快,快,这一批弄完,接着下一批。”前头人压低声音。
“抓紧时间了,各位,轻点轻点……欸……”黑衣蒙面人一箱又一箱地搬,一箱搬完一箱又来。
前头黑纱之下,露出一双碧色蓝眸。
“公子。”
有人唤他。
许峦转身,见是许老管家,便压低声音道:“何事?要来此地说。”
许老管家有苦说不出,他一老头儿,谁愿意瞥气渡水来这鸟都不下蛋的地方?
害的他途中差点窒息而亡,他那活到百岁的愿望可就破灭了。
结果还……
许老管家:“公子,于姑娘那头依旧没有信,蒋为豫那头也打点过了,送了不少银两过去呢,说是有消息就通知咱们……”
“通知你个头啊。姓蒋的那能是人吗?你还相信他,浪费爷的银子!啊!真的要被你气死了!这些年岁的工钱,全部给我扣了,通通!”
“欸。爷爷爷爷,等……等,不要啊,我还未说完啊……不要扣我的银两啊……您行行行好……”
“那你倒是快说啊!没看到爷再忙正事啊?!”
“爷爷……爷爷,我有新发现!就是我们给蒋公子拿过去大比银两之后,——……没钱了……”许老管家心里翻白眼,这哪次不是在床榻之事找乐子,如今这要扣他工钱,装得一本正经,还晓得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