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钱丛,反而停滞思虑片刻问起了钱丛接下来的打算。
“父母年老,先前作为让他们伤了心,也该回去为他们在吴中的心血多尽力一份了。”钱丛说到这里,看了看易桦,“你为何不曾回去?”
易桦无奈的苦笑:“我跟你不一样,那个家里没有惦念的人,只有想尽办法从我身上吸血的人。我宁愿在外飘荡也不会回去的。”
“既是如此,那你跟我去吴中吧。”
面对钱丛的邀请易桦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震惊,有过片刻犹豫之后还是笑着拒绝了。
“我就不去了,我学的针线活是用来缝补衣裳的,不像你们那样有价值,随便绣个花都那么漂亮生动。总不见得我去吴中也去帮你们家砍柴做饭不成,我会的也只有这些粗活。”易桦刚刚还在僵笑的脸上此刻甚至连笑意都不见了。虞初见她自卑如此刚想上去说话,钱丛就牵起易桦的手柔和笑道:“我只当是别的什么原因,若是这个那就更加好办了。我们家是纺织业务,不仅有绣工,更有染布织布这些个步骤。易桦姐姐我先前明明听你说过的,你常年在家织布料变卖出去为家里做些添置的,难不成是怕到了我们吴中,还会放任你闲着不成?”
“看吧,请人回去做客还要干活,那吴中我可不敢再去了。”虞初拉着易桦的手,手上的力气多使了些,疼的易桦直接叫了起来:“怎么你这等娇柔的手力气会这么大,枉我平日里替你做了那些个粗苯的活计。”
虞初看着易桦突然止住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易桦:“平日里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易桦你每次都把那些活默默的全干了,我心里很是感激。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去吴中见你们,这等情分我虞初是记在心里了。”她说话间看了看钱丛,欲言又止。
钱丛早就知道她的踌躇是为了什么,她一把握住易桦和虞初的手,眼里一下子湿润了不少:“我心里都明白,你们还是很担心我。不过王爷竟然费了那么大劲说我表哥是在慌乱中不知被何人所刺让我脱了身,我就再没有原因要为了那样无情无义无心的人难过自责了。万大人跟我说让我早些离开这个地方,我知道你们的用心,珍珠你放心。”
“发生这样的事情,想要彻底走出来还是得靠你自己。”虞初还欲再说,钱丛手一用力阻止了她。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说心不疼是假的。只是这些我心里更清楚,都会成为过去。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将我们吴中钱家的纺织业做的更好,珍珠你相信我。”
“你既如此说,这事我们便不再提了。这里去吴中还是有些路途的,等会我让王爷派几个人护送你们回去,这样我也放心些。”
极风娘子此时走过来插话道:“不用麻烦万尘安了,我等会找几个人送她们回去吴中。”
虞初顿悟笑道:“还是肖浅你想的周到些,毕竟你那些手下都是女子,这样回去,左领右舍看到也不至于会说一些绘声绘色的故事。”
易桦点了点头没有推脱:“这一路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说实话这几日我吓得够呛。去吴中的路上也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主要我也怕余党找我们俩算账。”
“放心,我的人,虽都是女子,随便一个都顶的上十个男子。”极风娘子说完又被旁人叫走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珍珠,我和易桦先回去收拾行李,收拾好我们就准备上路了。”
“这么快?”
“嗯,而且我看你和王爷好像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不耽误你也是好的。”钱丛看着一直站在虞初身后的刘渡笑道,“你赶紧跟王爷走吧,贝贝说了会安排我和易桦自然会妥当的。我看有人等你很久了。”
虞初也回头看了看刘渡,她没有再说挽留的话。既然要走,早晚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有机会,我会去吴中走一趟。听说那边的景色美极了。”
“会有机会的。”
钱丛虽不知道虞初他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但是她多少零碎的听他们说了几句,知道他们形势严峻。虞初没有承诺她们一定会去,但她只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是对她最好的祝愿。
当晚,刘渡欲带着虞初回京,可是虞初不肯,她执意去了先前的那家客栈。刘渡虽不解,但还是默认的跟着一起去了。
万尘安骑马走在刘渡旁边,看着马车里一脸疑惑:“青草和影儿传个信让她们直接去京城不就好了。怎么还要主子亲自去接上一起走。”
刘渡没有说话,他眉间紧皱,这一路都没有松弛过一下。直到到了客栈,虞初刚下车时,里面冲出来一个孩子抱住她直喊“娘亲”的时候,刘渡整张脸都是煞白的,久久没有恢复。万尘安站在旁边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肖成,二人默默的往旁边移了又移,最后直接就看不见人了。只有两颗脑袋在一棵壮大的古树后面探了出来,不仔细看,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两个黑圆影罢了。
虞初哪里注意得到刘渡早在身后脸色不对,就连跟着风川一起跑出来的青草和影儿也突然僵在原地不敢说话。
虞初开心的将风川一把搂紧怀里,手还在他的后背反复摸蹭了几下:“风川这几日好像瘦了,快给娘亲好好瞧瞧。”说着虞初就扒拉着风川在原地转了几圈,“影儿和青草将你照顾的好好,就是这脸上的嘟嘟肉少了一些,是想娘亲想的吗?”
许久未见,虞初反复将风川搂入怀中。
“娘亲你怎么也瘦了,看来也是想风川了。这次娘亲本来说去几日就回来的,真是骗人,再不回来风川都要生气了。”小嘴虽然嘟囔着生气,可是手还是去搂住了虞初的脖子,将嘴巴在她的脸上上蹭了蹭,开心的吱吱笑着,看的旁边的人心都化了。
当然,也有人心都死了一大半。
“娘亲,那个叔叔是谁?”风川一脸疑惑的看着虞初身后眼神冰冷的男子,“我不喜欢他,他好凶!”
刘渡的眼神先是疑惑恍惚,在风川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期盼,不过很快那期盼就不见了,许是自己在心下就默默的否定掉了。
虞初看着刘渡蹲在地上犹豫许久,耐心的跟风川解释道:“那是你刘叔叔……”
刘渡的嘴角再次紧抿,他的眼神无神的有些悲凉,落魄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他好像听不见虞初和那个孩子又说了些什么。只是黯然伤神的独自消化眼前的一幕,特别是那句“刘叔叔”,彻底断了他的幻想。
远处树后肖成探头探脑的吁叹:“完蛋了,这……万公子,你觉得……”
“你主子怕是身伤刚好,又添心伤,还是致命的那种。”万尘安刚犹豫要不要上前安慰刘渡,要怎么样安慰他。刘渡突然就转过头径直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干什么呢,快去追你主子去啊。”万尘安连忙拍了拍肖成,“我看他那个样子,你也小心一些。”
“啊……哦……”肖成立马跑到马旁,一个翻身就上了马,朝着刘渡刚刚的方向追了过去。
万尘安看着一脸无辜的虞初,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责怪的话。好像不管她怎么做,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他上前走到风川旁边,蹲下身子伸出手笑嘻嘻的问道:“你好,风川,我是你万叔叔。”
风川懵懵的看了看万尘安,又转向看了看虞初似乎想从她娘亲脸上确认一下。
虞初果然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是万叔叔,他跟你刘叔叔是好友,都是很好的人,也都是娘亲以前的亲人好友。”
“这些朋友风川以前从未见过。”
虞初刚刚还弯着的眼睛渐渐恢复平常:“以前的事情说来话长,娘亲不是一直跟你说娘亲有自己的故乡,刘叔叔和万叔叔都是娘亲在那里的朋友和亲人。”
“哦,是娘亲不想想起来的那个地方吗?”
万尘安看了一眼虞初,尽管心里有许多话想要帮刘渡解释,可是他突然好像找不到开口的契机,最后只是附和虞初的话点了点头。
“问那么多,快叫万叔叔。”
“万叔叔好。”刚刚还警惕的看着万尘安,现在风川脸上又洋溢着有好的笑意。万尘安看着心里也莫名的欢喜起来。
“刘渡做什么去了?”虞初一脸疑惑的看着万尘安,见他无从回答,又想起刚刚跟风川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嘴角上扬憋笑,本来还一脸严肃的万尘安立马看出了端倪,又转身蹲下拉着风川的小手问道:“风川,万叔叔还没见过你父亲,你父亲在哪里?”
“娘亲说我父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风川也从未见过。”风川一脸失落,倒是旁边的万尘安暗自乐呵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那……算了,当局者迷,怕是又去闷烦喝酒去了,不管他了。倒是虞初你,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倒是因为他,我挺过了一关又一关。”说着虞初又将风川搂入怀里,眼睛逐渐湿润的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