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湿缇,青郁垂柳。顾不上浸水的鞋袜,刘渡坐在河边的一个石头上不停的往嘴里倒着酒。酒瓶倾斜的太过,里面的酒水直接就往刘渡的脸上扑了上去,来不及吞咽,多余的酒水直接被衣领吸干。周而复始,后来不只是领口,整张胸前的衣裳都裹着一层酒气。
刘渡喝着闷酒,几度转头回去往来时的路上看去,依旧是空荡荡的。就这样一来二去,整个人的情绪就变得更加烦躁起来。倒着手里空空的酒瓶,见里面实在是倒不出什么,索性直接将酒瓶扔到了水里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他吹着风看着刚刚被他漾起一滩波浪的河面逐渐恢复平静,突然,他将手捂在额头上将脸埋了进去苦笑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夜已过半他才独自回去房间,一路上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谁打招呼,看不见。谁喊他也听不见。整个人像个行尸走肉一般,那张心如死灰的脸,相较那些,好像还更要难看一些。
虞初躺在风川身边久未能寐,好几次她想过去刘渡房间里说清楚,可是想到这些年自己遭受的那些又多少有些心中不甘,不想就这么让他安生。再者就是,她其实也想看看,这么久,那个人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原本回去的路,到底还通不通。她不想去怀疑什么,可是她就是想更加确定,好让自己安心的去放下过去。
翌日,万尘安先是抱着风川将他送进了马车,虞初看着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刘渡,还是依旧没说一言,随后跟着也上了马车。
刘荇早早就坐在马车里面,看见虞初上来,一手还在给风川举着糕点,头就不自主的往虞初方向看去。
“三哥哥好像情绪很不佳……”
虞初嘲笑的看着刘荇,伸手揉了揉她肿的跟桃子般的眼睛说道:“你先别管别人,你瞧瞧你昨晚上在我屋里哭的那个样子,风川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吗,你这还嘲笑起我来了。”刘荇满脸不好意思的又转过去给风川喂着糕点,一副不想理虞初的样子。
“我是发现了,如今万尘安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不过也好,在他身边总比你一个人来的好一些。”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站在他身边,我不跟着他跟着谁。”刘荇像以前她们刚成为好友时一样笑着,只是眼中比之前多了几分稳重和柔和。
“这孩子难道是长得跟他父亲相似,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啊虞初。”刘荇笨拙的故意说起这个话题,可能是憋在心里许久了,从虞初上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嗯,确实不像我。”虞初看着风川些许感慨了起来,“风川长得好看,却不如娘亲的一半。”
“娘亲,哼!”
风川也不乐意了,连刘荇手上的糕点都不愿意继续吃了。
虞初看着风川气呼呼的撅着小嘴,指着刘荇手里的糕点佯装催促起来:“小姑快把手里的糕点给我吃些,我说了这么久的话都饿了。正好我们风川也不吃了,是不是。”
“那小姑你把糕点给我娘亲吃吧,她饿了。”风川虽然还在生气,却小心的推着刘荇的手,生怕一用力糕点就会不小心掉到地上一样。
“真给?”
“娘亲想吃就真给。”
“那小姑呢?”
“不给!”
刘荇一脸不乐意的朝着风川冷哼了一声:“不给就不给!”刘荇刚装生气不到一分钟,突然就反应过来想起了什么,连忙坐到虞初的身旁一脸激动的压抑着声音询问道,“你刚刚让风川叫小姑……”
“嗯,小姑!”
刘荇两手紧握着虞初的手腕,激动的眼角的泪珠就要夺眶而出。
“真是小姑,虞初?”
“真是!”虞初故意挑拨离间道,“万尘安昨日回去没跟你说什么吗?”
“你是说他早就知道了吗?”刘荇气呼呼的两手交叉在胸前,“回来后就说你是为了去接孩子的,至于……他只字未提!”
也顾不上再多责怪,刘荇走到风川旁边拉着他是又抱又亲,热情的让风川有些措手不及。
“小姑,你怎么不讲卫生……”
尽管风川在热情中极力挣扎,依旧还是没能逃过刘荇狂热的怀抱。
许久过后,刘荇才幸灾乐祸的掀开帘子看着刘渡落寞的背影窃笑道:“三哥哥早上起来衣裳还是昨日的,他以往的衣服第二日是必定要换下来的,哪有重复过。你瞧瞧,那铺在马肚旁的衣摆,还沾着泥土呢。怕是万尘安不光是没有跟我说,就是三哥哥他也没说,一视同仁,本公主就原谅他了。”
“想要不计较也不用费这么一大圈力气去找理由。”
“虞初,你也要理解,三哥哥毕竟是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接受不了也无可厚非。但是我也不是说你不对,若真是,那也定是逼不得已的。你看我刚刚不知道,不也是接受理解你的。”
“荇儿,你自然不必多说,你就是不理解我,要来责问我,我也觉得是理所应当。毕竟他是你三哥哥,是你们皇家子嗣,血统这一关就是他不介意,旁人也不欣然接受的。”虞初看着刘渡的背影,神情越发的落寞,或许他是真的接受不了,从昨日道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甚至,虞初总觉得这跟冷暴力有什么区别。越想心中越不开心,甚至后来想了许多之后,自己倒先开始有些芥蒂起来。
虞初拉起车帘假装无事的继续跟刘荇说一些风川小时候的趣事,刘荇和风川都听得津津有味。就是风川本人,也好几次被自己的蠢萌行为给逗得哈哈大笑。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人开心笑着,也跟着一起扬起了嘴角。除了那个孤单单的背影,一直冷着脸看路,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夜晚将至,一行人终于在一个驿站停了脚步。
万尘安和肖成去打点好驿站房间后,虞初抱着风川就带着青草影儿上了楼。刘渡见她不说话,也转头就回了房间。万尘安看着刘荇不禁窃笑了一声:“都看了一天的好戏了……”
“那你怎么不去告诉三哥哥实情?”
“他们的事情要他们自己解决,你以为虞初不知道他因为什么才如此的吗。虞初不想说自然是有她不想说的原因,你就当不知道就是了。”万尘安拉着刘荇走到驿站中间的方桌旁坐下,“你别操心了,以我对刘渡的了解,他就算是接受不了,也不会对虞初怎么样的。过来吃饭,过来,想吃什么?”
小二见万尘安坐下,立马上前招呼起来。刘荇自己点完,也给楼上那两间房间点了两份饭菜让小二送上去,之后二人便默契的再也不管楼上的事情了。
“夫人,夫人,你快过来看看……”影儿慌慌张张的开门跑出房门去喊虞初。好在虞初刚出去不久,并未走远。听见影儿的叫声后连忙疾步回了房里。
虞初前脚刚进去,后脚刘渡便跟了进来。
“风川怎么了?”虞初直冲着床边跑过去。影儿撸起风川的袖口露出长满红疹子的胳膊给虞初瞧。
“不是给你药膏了吗,今日没有按时涂吗?”虞初拉扯着别的部位的衣服,将风川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还好,只是上半身有这样的疹子。”
影儿满脸委屈道:“夫人给的药膏我都按时涂过了,不知为何还会这样。”
虞初看着影儿急红的脸蛋想起刚刚自己言语太过责备,又跟影儿仔细的说明起来。
“这不怪你,是我将膏药改了配方。之前的膏药药效太猛,我想着风川日渐长大,抵抗力应该相较之前也会好上许多,就不必用之前那样功效的膏药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就减去许多药材。如今看来是我太心急,减的多了些。”
“那风川……”
“无碍,我等会给他去熬点药先缓解一下症状,明日我来重新熬制新的膏药就是。”
影儿点头,接过青草打过来的一盆温水,用一个干净的帕子仔细的清洗着风川的身子。
虞初转身过去从行囊里面拿出来一些随身携带的草药,全程忽略一直站在旁边的刘渡,直接就下楼去找掌柜借了熬药的工具,然后到外面熬药去了。
刘渡依旧跟在虞初身后,见她手上拿不开,想要上前去帮忙,无奈虞初直接无视他,只当身边没人一样,自己连拿带夹的搬了两三次这才弄好。
“这孩子这是什么毛病?”
“多谢王爷关心,我们不过就是体弱易敏而已,暂时还称不上什么毛病。”
“我看你身体挺好,从不会这样。”
虞初皱眉,刚要深思此话何意,刘渡又接着假装无意的吐槽了一句。
“他父亲身体估计也不怎么样。”
刘渡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虞初木楞的站在那边,连药都忘记接着倒了,后来还是刘渡接过去继续往里面放的。
“他父亲身体好的很。看起来比你还要健壮一些……”
清寡的脸上再次结冰,刘渡眼眸下放过半。动作停止半空许久,像是在极力压制些什么。
“你确定……”
余音未了,虞初就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扣住了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