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慕十四

    翌日,李承泽休沐,他起了一个大早,等他收拾齐整,厨房已经按他吩咐,将做好的饭食装盒。谢必安拎着食盒跟着李承泽去白露处。

    刚进门,李承泽就感觉到有谈话声戛然而止,接着一阵轻轻的声响,他绕过屏风走进去,果然,婉儿半撑起身坐着,白露亲昵地依偎着婉儿,两个人的目光都望向他,穿戴齐整,显然已经洗漱过了。

    白露一见李承泽,笑容大盛,看向婉儿,道:“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

    婉儿静静看一眼李承泽,摘下耳环放在白露已经张开的手掌上。白露将自己耳上一对珊瑚猫猫头耳环摘下,给婉儿一只,另一只亲手给婉儿戴上。

    婉儿没有料到,但也坦然领受了,笑眯眯的帮着白露戴上了那对珍珠耳环。戴好了,两人一起摇摇头晃动耳环,笑了。

    李承泽在白露说话的时候就看明白了,两个胆子都肥了,不,白露的胆子一向是肥的。走近了,将食盒放在床边的高凳上,预备一人一个脑瓜崩。

    白露早看出不好,一把抓住了李承泽的手,故作不知说:“怎么了?”

    李承泽知道她是装不知道,直言道:“你们拿我赌东西了。”

    “冤枉~怎么是赌?”白露义正词严,强调道:“这是你为我挣来的!”

    “你就会哄我。”李承泽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太亲昵了些,当着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忙若无其事的打岔,想到没有挣小表妹耳环的,他笑着对婉儿说:“二哥给你几对更好的。”

    白露对李承泽眨眨眼,微笑:“那我呢?”

    李承泽正色道:“不是才挣了一对给你吗?”

    婉儿咬着唇忍不住吃吃地笑了。白露扁起嘴,顺着这笑声软软地流进被子里,背对着他们,一动也不动。

    李承泽见她那可怜的模样,觉得她今天不同寻常的温柔,想想日子,就知她是月事来了,忙坐下和婉儿一起把她从被子里小心地挖出来:“当心闷坏了。”

    “闷死我好了,你们表哥表妹的,都欺负我。”白露垂着眼不看他们。

    “我们欺负你?你不欺负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不过,还能抱怨叫屈,可见是要好了。”李承泽摸摸她的脸,又握一下她的手,欣喜道:“气色也好多了。”婉儿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是吧,我也觉得没那么疼了,这回也没有吃止痛药哦。你带了什么来?黑袍没有来吗?”白露也为他目光中的喜悦所动。

    “我来的时候它还睡着呢,昨晚在我身上跳了半宿。”李承泽给她们两个形容道:“又长又直的一条,舌头盖在鼻子上,我呢,也是善良,怕它闷着,给它把舌头卷起来放嘴里才走的。”

    “真细心呐~我考虑生两个!”白露先是忍不住笑,而后马上赞许道。

    李承泽赧然,忍不住轻轻一咳,若无其事地绕过屏风,将卧榻上的小桌端来安置在床上,才道:“我带了燕窝。你不要挪动了,就在这儿吃吧。”才从食盒里拿菜。

    白露从婉儿肩头离开,来到桌边说:“燕窝不会是你挑的吧?”

    李承泽隔空点一点她,笑道:“猜对了。”

    “挑燕窝好费事的。”想想昨日分别时,已是繁星满天,那他岂不是挑灯干这种费眼睛的活计?想到这里,她又补上一句:“待会我把它们都吃了。”

    李承泽突然笑起来,让白露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他从食盒里端出一品汤锅,把她吓了一跳:“不会吧。”

    “婉儿,你刚才听她是不是说要都吃了?”

    在婉儿支支吾吾的时候,白露忙可怜的求饶:“可以分期吃吗?”婉儿也弱弱的叫二表哥,替白露求情。

    李承泽掀开汤锅盖,里面水灵灵的躺着一只鸡。

    白露轻拍一下桌子要支棱起来:“好啊。”她力有不逮,往后一倒靠在软枕上,便轻轻推搡婉儿,“替我锤他。”

    婉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便故作镇定,握拳往李承泽身上捶。

    李承泽站着挨了一下,见白露高兴了,才向婉儿说:“朋友是朋友,表哥不是表哥了?”说罢,他坏心眼的冲婉儿一笑,道:“你表嫂刚给你添了嫁妆,你向着她也是应该的。”

    婉儿刷一下羞红了脸,双耳滚烫,飞快的摘下耳环塞进白露手里,低头搅手指,不敢再看李承泽,倒在白露肩上,想想又闭上眼,假装他不在。

    挨了白露一个瞪眼,李承泽更得意了,呼一口气,将他的刘海吹得高高飘起。

    “行了,用膳吧。”他把菜都端出来,汤碗递到白露身前:“你的燕窝粥。”又给婉儿一碗:“你的也是燕窝粥。”

    婉儿只低头看碗,眼也不抬。白露又瞪了一眼李承泽,见他歪歪头露出无辜的眼神,忍不住翻一个白眼,给婉儿夹菜,婉儿见大家神色如常,脸上的红色退了下去。

    白露吃了那碗粥就抱着软枕闭上眼,耳边都是李承泽对饭菜的赞叹声,便觉得那碗粥吃的很不满足,又起来趴在桌边看着他。

    “赏脸再用点?”李承泽又作出很香的样子,吃了一口菜。

    白露咬着下唇,细声细气的:“我就觉得你碗里的特别香。”

    李承泽把自己的勺子递到她嘴边,喂她吃了,问她味道如何,白露吃到嘴里,就觉得不过尔尔,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香,就撇撇嘴靠在软枕上,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李承泽就知道她是真的吃不下了,见她闭上眼休息,便不再作声,和婉儿一起用过早膳。饭桌撤下去,白露早就从摞起来的软枕上滑下来,抱着枕头一动不动,看样子是睡着了。

    婉儿和李承泽悄悄出去,摆开棋盘下棋,约莫三刻钟,两人都听见里间一阵布帛擦动,不多时,白露懒懒的走过来,抬脚上榻,抱住婉儿的腰,把脸贴住婉儿的肚子。

    李承泽见她抱着婉儿,顺势又团在一起,把手里的棋子放下,悠悠道:“醒了正好吃药。”

    白露身子一紧,又刻意的放松,脸埋在婉儿肚子上,不敢动一动。

    “这么快又睡着了?”

    白露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心中满是不好的预感,那双手仿佛已经挠到腰上,忍不住笑着坐起来,果然看见李承泽朝她伸出恶魔之手,忙一把抓住,得意:“我就知道你。”

    她被李承泽手上的力道牵进他怀里,喜滋滋的笑着说:“左拥右抱,我好幸福啊!”

    李承泽不忿,便煞风景:“吃药,身体好了更幸福。”

    白露往他后背上锤了一下,被李承泽盯着吃了药,她喝完杯子里的水,“可以了吧,监刑官。”

    李承泽正色,点点头:“再接再厉。”

    “快走吧你。”白露凶了一句。

    李承泽拒绝:“那可不行,我走了你还怎么左拥右抱?”

    白露听了这话,又倒在婉儿怀里不住地笑。当着婉儿的面,李承泽被他笑的不好意思,生硬的岔开话题,扫她一眼道:“范闲说,你这个药吃到明年春天就好了。”

    白露刚刚露出惊喜的笑容,又听见他说:“然后换一种药吃,他说那种比这个好吃。”

    白露哼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李承泽把药瓶放好,看她还是了无生趣的样子,把她从婉儿怀里挖出来,让她靠着自己,她像流水一样总是要流下去躺到婉儿身上,李承泽又一次拦住她,笑道:“你还说猫是水做的,你现在也是了。”

    白露忽然想起来,便仰头看他:“你有没有给它盖肚脐?”

    李承泽歪歪头,困惑:“它还有肚脐?”

    “它又不是蛋里孵出来的,当然有肚脐。”白露撇撇嘴:“我还是生一个好了。”

    李承泽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就听见婉儿道:“说好了我给他当干娘。”

    白露忙去搂住她的脖子:“这是必须的,你不当都不行,我可抓住你了,别想跑。”

    说话间,婉儿又感觉到李承泽的视线,让她觉得自己十分多余的视线,和白露又说了几句话,便借故离开了。

    和白露在一起之前,李承泽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活单调寂寞,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无法想象自己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但爱情也没有让他的心更宽广,情人的眼里只有情人,他觉得自己刚从“空无一人”的高山上走下来,又一头扎进“唯此一人”的深海里。

    不让人看到真实的自己,是宫廷中人保命的手段和普遍的存在方式,李承泽看起来行事不羁,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泄露真实情绪的人,但爱情的狂热常常使他的情绪偏离轨道。

    有人在时,他很想掩饰自己,但是很难,因为爱,因为一向就不太在乎别人,忍一会儿不看她不想她,往往要更长久的看她想她来消弭忍耐的煎熬。

    自古奸情藏不住,是有道理的。

    呸!他们才不是奸情!

    婉儿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李承泽就把白露紧抱在怀里,“孩子还没影呢,干娘先定好了。”

    白露两只手托着耳垂和耳环,手心向外,展示给他看,问他:“我戴珍珠好看么?”

    “好看,只是素了些,还是我送你的更好。还有——”他往白露唇上亲一下:“不要岔开话题。”

    “哎呀,这叫未雨绸缪。再说了,这位子竞争很激烈的,当然要早早把话说明白了。我们说好了,婉儿给我们小孩做干娘,我给若若的小孩当,若若是灵儿的,灵儿是婉儿的,范思辙还很着急呢,非让我也给他的小孩当干娘,而且不能给范闲的小孩当,你晕了么?”

    “没有,此事甚好,孩子们逢年过节还能少磕几个头。”李承泽点点头表示认可,毕竟认了干娘只给干娘磕就好了,不认的话恐怕得挨个磕,又说:“如此说来,我就成了范闲他外甥和侄子的干爹?有点意思。”

    白露轻轻笑道:“是啊,范闲说我害他上了贼船了。”

    李承泽面有得色:“那你跟他说,让他下去。”

    白露笑他那嘚瑟劲,说:“那可晚了。”

    李承泽问道:“范思辙还是不喜欢范闲?”

    “只是有些吃他的醋。他当初要做生意,司南伯让他别瞎折腾,一点也不看好他;到了范闲,司南伯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又骄傲又欣慰,又出钱又出人,别提多支持了,也不怪范思辙问我他是不是他爹捡来的。”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怎么可能,你这种天才他上哪去捡?’然后我又跟他保证,他跟范闲我肯定最喜欢他。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偏心就不要生那些个,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李承泽点点头,想起了庆帝,顿觉晦气,一转话题,说:“对了,我想了一个字,给孩子做名字很合适,你听听好不好?”

    他琢磨了很久,翻遍了他爱看的书,深感他从前喜欢的都太颓丧了些,还有后来那些,什么“斯人独憔悴”,什么“独钓寒江雪”,都不适合放进小孩名字里,横查竖检,左挑右剔,总是不满意,这两天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妙字。

    白露笑着拿手指点他:“孩子还没影呢,你名字就想好了?”

    “妇唱夫随嘛,我也是学你未雨绸缪。”李承泽捏住她指着自己的手。

    “好吧,说说看。”白露笑着等他的话。

    “你看,我们的名字都和水有关系,所以,我想了一个润字。”他往白露的手心里写,还没写完,白露就笑起来,他便问:“笑什么,不好么?”

    “像,真像你兄弟,还是同胞那种。”白露笑个不住。

    润泽……,好吧,李承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是有些怪怪的。

    白露道:“既然我们的名字都和水有关,那不如这样,水生木,双木成林,用这个林字好了,叫李林。”

    “是重林。”李承泽又往她手心写了个重字。

    白露呆了一下:“所以你刚才那个字,全名是李重润。”她嘶了一声:“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好耳熟啊。”

    “我没听过,是哪里人,北齐人?”李承泽问。

    “记不清了,我就记得他挺倒霉的,没活到二十。”白露还在想,越用力想越想不到。

    李承泽一听,已经顾不上问那个人了,坚决放弃了那个润字,说:“那就重林吧。”

    白露撇撇嘴:“没有李林简洁顺口,李林多好啊,男孩女孩都合适。”

    李承泽笑着:“这可没办法了,你不喜欢重林就再想一个吧。”

    “那看他生在什么时候吧,要是赶到九月九,直接叫李重阳,多么现成!小名就叫毛毛,应和这个重字。”白露越想越好,越想越满意。

    “好吧,毛毛虫就毛毛虫,不过,”李承泽想想重阳也好,一听就阳气盛,邪祟不敢近身,问她:“他将来变成蝴蝶飞走了,你可别心疼。”

    “我心疼什么?我不是还有你吗?”白露热烈的看着他,眨眨眼。

    李承泽偏过头笑了,他把怀抱收紧,很快转脸过来往她额头上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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