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用人工语音说话？出什么问题了？”你本来想伸手拿起来凯亚的那个机器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肌肉轻微一用力就互相牵扯，动到胸口，又是一阵胸骨的刺痛，你只能老实收回手弓着腰抽冷气。

    心率检测仪在失去检测数据之后碰巧就在这个时候发出一长串的蜂鸣，听起来像是在为你的疼痛额手称庆。

    凯亚歪头看了看你，低头对着手里的电子屏幕点了两下，还没等他那边弄出什么结果，就听房间里的门传来一声电子蜂鸣，你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身着蓝色短袖衬衫的女人走进房间。

    在“此时此地”待得时间太久，你差点忘了在进入提瓦特大陆之前你看到军队的事，看看着这个女人走进来，你猜测她应该是派来问话的相关人员，你想了想，出于尊重还是翻了个身，摆正了坐姿。

    “你好。”你主动打招呼道。

    “你好，李莹同志，”女人伸手关闭了还在报警的医疗器械，最后在你面前站定，她先看了一眼你旁边的凯亚，凯亚大概和这个人认识，在女人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还摆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我相信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我就是来回答你的问题的，也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为我们提供有效情报。”

    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位……同志怎么称呼?”日常工作生活很少会用到同志这个称呼，你本下意识想说的是“女士”，牙齿跟舌头在嘴里打了个架，才硬转成“同志”。

    不过对方并不介意你牙齿打架，颇为宽容地笑了笑，对你伸手：“我姓陶，叫陶渺。”

    陶渺一头齐耳短发，麦色皮肤，眼睛很亮，自我介绍的时候左侧脸颊上有个梨涡，总体来说她有一张不招人讨厌很有亲和力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这样的人选找你对话。

    你清了清嗓子，指向旁边的凯亚：“他在场没关系吗？”

    陶渺笑了笑，给你的回答也是公式化的官方回答：“不影响的，你不用担心。”

    你视线从陶渺身上落到旁边的凯亚身上，他注意到你的视线，耸了耸肩，对你眨了眨眼，你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头绪。

    “那我们开始吧？李莹？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吗？”陶渺从口袋里拿出来录音笔放在膝盖上。

    你点头同意之后，她垂眸应该是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和你解释了在你陷入沉睡期间发生的事。

    应该是照顾到你对自己的事情的知情权的同时也不希望你对国家安全情况了解太多，陶渺没有和你详细叙述他们在做的工作，只捡出来了一部分和你有关的内容讲给你听，

    出乎预料的是，他们注意到你和李空的异常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在你想尽办法试图制造犯罪现场那天，而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你对标陶渺描述的内容回想了一下，她说的那天其实是在你第一次从提瓦特大陆的梦境中醒过来的时候。

    “你等一下，”你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注意到李空的异常了。”

    陶渺点头，她应该能理解你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的本身含义，目光里带着些同情和歉意。

    你说不上来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只觉得荒谬，一直以来你以为没有任何人察觉李空他们的异常，你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在孤军奋战，你不敢报警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怕被他们认为你疯了，现在却告诉你他们早就知道了，甚至是在你第一次接触提瓦特大陆的那天就知道了。

    你喘着粗气从床上站起来，陶渺也随着你的动作一起站起来，她没说话，只看着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长时间保持躺着和坐着两个动作，你其实起身的一瞬间除了觉得胸口痛就是头晕，视线里天旋地转，但你维持着站姿，没有摇摆。

    其实你不知道究竟接下来该怎么做。

    陶渺的出现说明你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之后她和你讲述的内容也说明了，你接下来需要做得只有提供自己所知晓的内容，之后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就仿佛这一切本应当就和你无关。

    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呢？

    陶渺沉默等着你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你喘着粗气缓解贫血一般的头晕。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冷漠无情的女声。

    “哈哈，真有意思。”

    是凯亚手里的人工智能语音，本身应该感情充沛的语音经过人工语音的叙述瞬间带上了一些嘲讽感。

    你和陶渺同时看向还在点击屏幕的凯亚。

    “说真的，你确定他留下来旁听是可以的吗？”你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已经接近临界点的情绪瞬间被凯亚的那声人工语言打散，调整情绪之后你还是向陶渺问了这个问题。

    陶渺皱起眉头对你笑了笑，这个笑倒是没有之前那种亲和力很强的感觉了，反而带着一些攻击性，当然，很显然这种攻击性并不是针对你。

    她拿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皮笔记本，用笔记本上夹着的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展示给凯亚看，陶渺写字和展示给凯亚看的全过程速度很快，全过程她明显有意躲避你的视线，应该是不想让你看到她以什么样的形式通知凯亚的。

    凯亚看了上面的字之后，视线先落在你身上，他对你耸了耸肩，瘪了瘪嘴，不过他始终没有说话，起身绕到陶渺身后，准备走出房间。

    陶渺视线始终紧盯凯亚，像是在警惕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凯亚知道她的动作，只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对你摆了摆手，接着开门离开了房间。

    有了这件事打岔，你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和委屈，冷静下来你反而开始思考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又该为自己的目的付出什么样的努力了。

    “我们继续吧？”陶渺确定门关上之后，对你笑着说。

    你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到床上：“好，我们继续吧。”

    你没有追究陶渺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察觉到了李空的异常，很显然即便你问了他们大概也不会直接告知你，这大概和某些不应该让你这种普通人知道的保密技术相关。

    从陶渺他们的视角来看，其实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第一天他们就发觉到了异常信息，经过缩小范围确定了是来自于某个省内，当然陶渺并未仔细描述“他们”究竟是个什么组织，第二天调查范围缩小到省内的某个市，第三天根据异常信息活跃度将范围缩小到了具体的某个区，说是某个区其实已经有些太委婉了，你猜测那段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将位置确定到了你居住的小区，以及李空他们租住的那个高层小区，根据陶渺平铺直叙的描述，你猜她应该是把某个人的工作报告背下来了，所以你倒是不意外第四天的时候你从陶渺口中听到了“第四日经过连日的走访调查及各方各界配合，排查确定了嫌疑人主要出没小区”这种你只在法制频道里才听到过的播音稿，之后的第五天第六天听陶渺说，他们一直在排查嫌疑人。

    最后一天如果不是你突然做决定把李空骗到野外，其实陶渺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部抓捕的准备。

    陶渺虽然形容的委婉，但很明显，其实在排查目标的过程中，你明显也在嫌疑人之列，应该是最后一天你的行为直接表示出了你的立场，才让他们拍板决定究竟应该重点将谁抓捕。

    当然，不排除你其实到现在为止依旧是受到重点观察的犯人的可能性。

    对此你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很快就能从陶渺谨慎但随意的措辞中理解她本身想表达的意思，你甚至有些庆幸，陶渺虽然说话委婉，但是起码不像提瓦特谜语人们一样开口就是一首不合辙押韵的诗。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一直以来你面对的并不是简单的国际反恐组织，或者反动武装，而是一种此前只在科幻作品里见到过的地外力量，李莹，”话说到这里时陶渺换了个表情，面色凝重，你很清楚她会这么说的缘由，但是没有打断她的话，继续听她讲下去，“我必须要承认，在对抗地外力量方面，我们的确没有足够的经验，所以你的叙述对我们而言会是非常重要的参考资料。”

    陶渺讲得很诚恳，这大概是从她进入这个房间以来，说的话最触及心灵的部分，你听过之后看着她的眼睛，那是双明亮的眼睛，大部分心怀热忱和理想的人其实都有这样的眼睛，那不是生理性的明亮，而是更深层次的精神性的明亮。

    你从来不讨厌这样的人，蒙德的琴和迪卢克，璃月的凝光，你从太多可敬的人眼中见到过这样的光。

    但是……

    你深吸了一口气。

    “我需要些时间整理一下信息和想法，内容太多，我短时间内没办法组织出清晰的条理告诉你。”

    陶渺的眼睛在你的脸上反复逡巡，你知道她在观察你，试图判断你真的很需要时间整理内容，还是说你的需要时间只是你的缓兵之计。

    最终她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留下什么狠话又或者又说些什么触动人心的发言，她只是安静的走到门边，拉开门，临走之前她应该是想起来什么，回头问你：“需要给你拿一些纸笔吗？”

    你有些惊讶，因为你以为根本要不到纸笔，但是听到陶渺提起了，你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需要。

    没过多久，陶渺把纸笔送来给你，还带来了一板非处方止疼药。

    手里拿着笔面对空白的纸张，你能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已经逐渐消减了，这种时候正是你提笔开始写字的时候，但是，你拿起笔却不知道最应该写一些什么。

    扪心自问，在醒过来之后，你其实是失落的，为什么而失落呢？

    你诘问自己的内心，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你终于把提瓦特大陆和李空这些烫手山芋丢给了别人，你终于不必承担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但是你为什么在本该像是个离职员工一样丢下所有资料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却感觉还有心愿未了，还有事业未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