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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契阔谈宴

    梁略长歌,回环复沓,“谁与同游”声声慷慨,字字悲凉。众感其意,随之唱和,纷然起舞。便有言行克制的,也搁不住有人举杯再三相邀。于是整个堂上瞬间群舞缭乱,在座稀少。

    群情纷纭,众皆欢谑。韩懿最善营造意境,当即吩咐乐伎尽来伴奏。一时吹管弹弦,众音皆妙,恍似春满花枝,迥非此前邵璟独舞时的钟鼓铮铮。

    邵璟便弃了众人回来,却见坐席一空,唯郭霁一人独坐笑看众人群舞,便不归席,只在郭霁身边散漫胡坐,笑道:“今日可长见识了?”

    郭霁不答反问,笑道:“适才听驸马都尉说要作歌一曲,以志今日盛会。韩侯回以只要不做挽歌就行。驸马都尉并好几个人都说,若不做挽歌便少了兴味。我却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欢宴要做挽歌?岂不扫兴?难道有何说法?”

    邵璟看着她笑了笑,道:“欢宴正浓而忽发悲音,以众人悲歌落泪收场,这样自古未闻的事,如今风行,未足十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一俗成风,绝非一日之积。你不妨想想,近十余年——抑或二十年来,有何事足以影响天下,能变风俗?”

    郭霁不由随着邵璟的提示而苦苦思索,过了半日方道:“二十年来风云变幻,无论是权位所归,政令所出,上下运转……足以影响天下的事不可胜计,一时哪里说得尽?”

    邵璟摇了摇头,道:“有什么事是你不假思索便能冲口而出的?”

    “不假思索?”郭霁略作思忖之后,转作自豪之色,道:“挫北狄、取百越、收西域、和东胡,羌胡内附,天下降服!”

    邵璟虽是笑,眼中却冷,又道:“你说的不错,可是只知果,不知因。”

    “我自然知道。”郭霁身为将门之后,兄长又战死沙场,自知一切丰功伟绩如何得来,便道:“将士殊死百战,男儿舍生忘死!”

    邵璟听罢,却垂下眼睑,不再言语,面色深沉而似若有思。

    郭霁见他这般脸色,心中疑惑,便道:“难道我说错了?”

    邵璟当即拿过她的酒杯,自己满上,待郭霁要制止时,他却已一连痛饮数杯,叹道:“战无不胜,自然是因集将帅谋士之智勇,而收征戍横扫之奋勇。然白刃相接血纷纷、连年战鼓埋荒外,又或少年从军老死归、田园破碎家离散,几人能知?”

    郭霁听罢黯然,也不再顾及他用了自己酒杯的事,见邵璟犹自默然啜饮,也从旁边备食具所用的案上自取一新杯,斟了一杯陪饮,仰首倾尽,道:“阿兄之意,我心已明。开疆拓土,万古功业。然却有无数父子夫妇因之离散,数以万计家园为之荒芜。况近年来常有灾异瘟疫及叛乱,民生凋零,故繁华之下,人有朝不保夕,人命危浅之痛。亲旧一旦相别,便谓死生不见。因此饯别相送,有生离死别之悲,遂作挽歌。”

    邵璟放下酒杯,看向人群,似笑非笑道:“命如草芥的戍卒流民、征夫思妇流离颠覆而不知歌咏,却成了这衣食无忧、饱食终日的士大夫之流风。”

    郭霁不说话,只默默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亲自给他斟了酒递到手中,瞧着他饮。

    邵璟接过饮罢,却道:“阿兕,太后圣明,然国事纷繁。你既知人间疾苦,如今在太后身边,当有所作为,不可尸位素餐。”

    郭霁点头道:“阿兄所言,铭之记之,不敢或忘。”

    邵璟不置可否,懒懒地顾望堂上众人,便弃了这沉闷话题,道:“阿兕觉得这一众群舞如何?”

    郭霁便笑了笑,道:“众人群舞虽乐盛,然比之阿兄一人独舞与大将军一人长歌相和,相差何止千里?”

    邵璟不禁大为笑乐,道:“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我便是厚颜无耻,也是因阿兄而起。阿兄又焉能独善其身?”郭霁便又笑着敬酒。

    邵璟先是故意板着脸傲然仰首,然见郭霁笑意殷殷,举酒相邀,却又不由笑了,叹道:“罢了,我既结识了你,还怎么独善其身?”

    说罢,他将酒一饮而尽。

    郭霁心中不由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盛情陪饮。腹中却难免疑惑——为何相识了她便不能独善其身?他口中的“独善其身”究竟是何意思?

    邵璟却不知郭霁心中所思,放了酒杯便悄声向她指点道:“阿兕你看,虽是群舞,其中亲疏表里、动静微妙,学问可大着呢。”

    郭霁闻言,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向堂上众人观察,看了半日,道:“大将军持重,独立纷纭之外,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处处观察。韩侯无论权势还是姿容,皆万人之英,众人虽群舞,却始终环绕其侧。韩侯虽与众人蹈舞,心思却在大将军身上。然他身为东道主,乃众人瞩目,脱身不易。他便有意将琉璃娘子引入,分散众人注目,顺势脱身,如今正与大将军谈笑。”

    邵璟点点头,道:“大将军意欲革故鼎新,而在座皆是一时风云人物,故处处留心可用之才。”

    郭霁诧异,道:“日前大将军的确在太后面前陈说天下之弊,微言讽示,隐隐有革故之意。然太后以为当务之急在乎稳定局面。难道大将军定要独行其道?”

    邵璟道:“大将军若要有所事功,必然要得到太后首肯。然我观其志,坚如磐石,不可改也。他今日对你处处提携,你就没想想是为什么?”

    郭霁恍然大悟,道:“我只道是因我五姊姊……”

    “照拂妻妹,人之常情。以姻亲之故,互为表里,亦属寻常。”

    郭霁默然良久,方道:“我从前见阿兄在凉州革除弊病,使豪族驯顺,使耕者有田,使贫乏者得食,使盗匪迁灭,如此看来,大将军革新天下,若能功成,可救万民,强社稷。”

    “平侯与我,相识于年少。其人有雄烈肝胆,志略天下,优思深虑,常有匡世济民之想。当初同在太学,密语晤言,阔论豪壮!无话不谈,何等快意!”邵璟提及往日,满眼光芒,神采飞扬,然不过片刻,忽眸光一沉,顿了一顿,道:“惜天下积弊,以致今日,非一日可翻覆。形如病入膏肓,非一朝疾患,若贸然以霸道之药革病,生死实难意料。且改革一事,动人世代之产业,离人骨肉之亲情,必然遭遇群起抵制。若无非常手段,甚至杀戮压制,难以定策。况其事非十数年,不见功效。其间略有差池,谬以千里。届时积年潜藏之敌意犹如毒瘤骤破激射,必遭反噬。大将军欲行大事,实则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险如悬空,危如累卵。”

    郭霁听得惊心动魄,忽忆起他在凉州时,夜半不寐、神色憔悴,方知即便以邵璟之才略,又兼具天时地利人和,革新于凉州亦万般艰辛不易,于是道:“大将军重用你,除了平乱之功,必然也是因你在凉州任上革除弊病,堪为先导。”

    邵璟呷了一口酒,摇头道:“凉州是凉州,天下是天下。我以朝廷钦命、天子信重,在凉州犹自战战兢兢,不敢掉以轻心。以天下对一隅尚且如此,如以一人之力,革天下之旧,阻力如何?罢了,此事你心中知道就好,他日周旋于太后与大将军之间,亦可独善其身。你且再看众人如何?”

    郭霁听得心摇神撼,浮想连篇,见邵璟结束话题令她再察众人,这才收回思绪,细观众人之相,道:“令妹婿与曹英两个去向大将军敬酒。韩侯反倒……插身于西戎王子与我四兄长之间,将我兄长拉出人群,不知嘀咕什么。”

    邵璟哂笑道:“萧域这一代兄弟几个既能干也能钻营,只是几个儿子都才智平庸,急功近利。唯有我这妹婿在子弟中算是个精明强干的。自先帝以来,凡到节点处,父子二人当机立断,从未失误,从一个陇右之族,一直到朝廷重臣。连我父亲都看重他,将邵朱嫁于他做了续弦,我拦都拦不住。至于你四兄长……今身任大司农丞,掌钱谷金帛货币事。韩侯疏通渭水,营建水务,听说数月未得钱谷,手下属员、士卒固然早已怨声载道,就是役卒也将断炊了。这样下去,只怕要出乱子。这自然是司农署给付不及,他能不去找吗?”

    郭霁大为吃惊,道:“堂堂韩侯也会被拖欠粮饷,还要亲自去找个一千石的司农丞?”

    邵璟瞧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和你从兄生疏竟至于斯?不知他身处何等要职?别说疏浚筑堤,就是五营粮饷他也敢克扣不给!”

    郭霁听得震惊,却不肯露出形色。她与郭腾虽不亲近,却不愿外人言及。于再与邵璟应答时,虽言辞带笑,却不无讥刺。

    “我四兄长不过是个千石,连个卿都没混上,怎么就成了位比三公、爵通列侯的开府将军口中的要职了?”

    邵璟正气定神闲的饮酒,见了她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便道:“位比三公、爵通列侯的开府将军?在你心中不也排在你那千石的四兄长后面吗?”

    “我哪曾说……”

    郭霁想也不想便欲反驳,直到话已出口,方觉不妥,便急忙打住。虽则没说出什么来,却尽显狼狈。她因此怔怔半日,忽一阵莫可名状的漂游难系,又交缠着无可形容的淤塞阻绝,席卷而来。这情状思绪实难捉摸,令她没来由地懊恼愧悔,茫然顿挫。

    邵璟见她又是灰心又是忧虑的样子,竟是平素少见的,便道:“不曾说便不曾说,你急什么?”

    他不过是随口开解,可是在郭霁听来,却似乎他已猜知她硬生生吞回去的话语是什么,又是惊又是恼。可是对方有偏偏是邵璟,她是没法子翻脸的,只得低了头去默然饮酒,再不回话。

    邵璟只觉得莫名其妙,思来想去,便谓还是为了维护郭腾,于是笑道:“真是为你四兄长生我气了?我以后再不敢提你兄长便是了。”

    郭霁听见这话,不觉气馁心堵,可是为何生出此等心绪,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更加说不出口,却又生怕失了城府,只好长叹一声,道:“我自识得阿兄以来,听见‘不敢’二字,还是头一回呢。”

    邵璟并不能察知她的微妙心思,只道她开了口,便没事了,于是道:“凡事都有头一回,今日在你面前‘不敢’一次,也没什么。”

    二人自顾于人群之外私语,不妨身后有笑声传来。

    “元璨,你我相识十又六七载,从未见你服软。今日这是怎么了?”

    梁略一声突如其来的戏谑,惊破了二人言语。邵璟一向处惊不乱,并不答言,只附和大笑而已。

    郭霁却不由惊慌失色,赶忙端正身姿,笑道:“大将军何时来的?”

    梁略看了看二人情形,也不归坐,只在二人案前端坐,道:“来了大半日了,见你二人说的兴浓,不忍打断。”

    郭霁听罢,不由心虚,忍不住转脸看向邵璟,却见梁略在旁笑得别有意味,生怕露出行迹,遂正了神色,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端正样子。

    邵璟却似浑不在意,趔趄着身子,示意侍女来斟酒,笑着向梁略道:“梁平侯临战稳扎稳打,有大将风范,什么时候也学会小道奇袭了?”

    梁略接过酒来,先自饮了,笑道:“我这是稳如泰山、动如迅雷。比之你所善的‘暗度陈仓’如何?”

    “暗度陈仓”之策,世人耳熟能详,二人用来互赞本来也没什么。然见了梁略意味深长的样子,郭霁心中却突地一跳,不知道果然是在赞邵璟,还是别有所指。奈何言谈机锋,不可求证,见邵璟在梁略之后饮了酒,便假作若无其事,也跟着饮酒。

    邵璟没有应答梁略的话,只饶有兴味地将精美华丽的酒杯在手中把玩,又转头向郭霁淡淡一笑道:“阿兕,你瞧见了吗?大将军这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用的出神入化啊。”

    这一次,郭霁却从邵璟的笑容里笃定了“虚实”之论的弦外之音——梁略根本没听到此前二人的言谈,于是心下大安,神色便坦然起来,笑道:“大将军身经百战,用兵如神,我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梁略将二人神色言谈尽收眼底,却不欲继续取笑,于是只丢下一句“你们二人同仇敌忾,我说不过”,便转向邵璟一人,移了话题,道:“适才你和韩侯说什么新制的‘兵器图’,可否出示,令某得观,也长长见识?”

    “也没什么,我当日在凉州遇到个异人,擅长研制兵器,余者如城防、水堤、舆图等百般技艺,无所不通。今日韩侯慷慨,尽出其宝。我便将其人新出的‘长剑图’赠予韩侯。此剑全长有一仗,剑身薄而其刃锋利,如今尚在锻造中,待打造好后,已许与韩侯了。”

    梁略神情诧异,道:“如此长剑,剑身且薄,如何能刺坚不断?”

    邵璟道:“此人乃是自古未有之奇人异士,我虽未见过他铸剑,然他设计打造的诸般弩箭,试以凉州军与西戎对阵,所向披靡,威力无穷。且当日营建‘硖石城’及引谷水北上等水务之谋,全靠他筹划。”

    “竟有这般异人?”梁略大感兴趣,道:“他的弓弩图,不知可否一观?”

    “于公于私,都该呈与大将军。”

    邵璟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图,便与梁略隔了足案细细指点品鉴起来,梁略面有惊奇赞叹之色,上身不由自主地延伸,尽力俯就,看得入了神。

    “今当用人之际,元璨早该荐此人才是,怎能私藏至今呢?”梁略叹恨不已。

    邵璟却收了图谱,长叹一声道:“仆何尝不想荐此人为大将军所用,只是……此人命途多舛,难以推荐啊。”

    “为何?”梁略爱惜人才,当即道:“难道此人乃十恶不赦之徒?还是清高自持不愿出仕之辈?”

    邵璟便摇头道:“并非如此。此人大将军也曾见过。”

    梁略闻此,苦心思索,忽拍案道:“可是当日‘雁台’那位谈天下大势的高士?当日他与赵家奴仆危机为君化解,此后我再未见到此人。不知后来如何?”

    邵璟道:“当日虽危机解除,然赵家不肯罢休,便诬以‘私盗舆图’之罪,本当弃世。然此人乃顾女傅故旧,韩侯怜惜,便用了点手段,将此人运出城去。后来郭长御到凉州,偶遇此人,便荐了来。凉州百废待兴,多赖此人。真乃天纵奇才,可堪大有。”

    梁略转眼看向郭霁,笑道:“七娘子慧眼识珠,挖出此人来为元璨所用,不枉他待你之德。”

    郭霁忙欠身回道:“哪里是我能识人?彼时右将军在敦煌击胡,而州中事务悉委孟长史。孟长史听闻有异人现身市井,奈何他当时身负重伤,不得已而委托我协同寻找。”

    “这个孟长史……”梁略若有所思道:“可是来时你说的那人?”

    郭霁不知二人来时路上已谈及孟良,便转头去看邵璟,却见他向梁略点了头,便知邵璟推荐了孟良,而梁略也有重用之意。

    “此前那些事,只见他处理政务颇有德能。虽是难得,也不过是寻常人才。然能择人、用人,这就非同小可了。你也不必攒局了,明日便安排我见一见这位孟长史。”

    “明日只怕不成,他此来是要面圣述职,只怕要再过几日。”

    “也罢,他若得闲,你随时带他来。”梁略说罢又叮嘱道:“不知适才说的那位奇人,是否也在京中,不如一并考察任用。”

    “大将军得此二人,犹得腹心栋梁。”邵璟顿了顿,道:“只是那石玄仍是戴罪在逃之身。”

    梁略冷笑一声,道:“赵氏欺男霸女,陷害忠良,如今已伏诛法办,而如石先生这等贤良大才,岂能再蒙冤屈。明日便着廷尉为其正名。”

    “大将军英明,实乃天下才士之幸。石玄若得正名,先借仆一用。”

    郭霁正听得聚精会神,忽又闻一人声传来,其声朗润、沁人心脾。她听得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心旷神怡,不觉抬头去看,只觉目眩神摇,眼前人如玉山孤立、光芒照人,正是韩园主人西乡侯韩懿。

    郭霁也曾见过韩懿数次,然如此近身直面还是头一次,尽管于此人的心机手段她早有耳闻,可是人在面前,她却只觉得其人温润如玉、澄澈超尘,必是个素心若雪、无悲无喜的洁白君子。

    “韩侯手中人才济济,不缺人用。元璨好容易推荐个人,你又来抢。”梁略虽稳重,在韩懿面前竟也不是不能随意谈笑。

    韩懿也无拘无束地面对梁略盘膝而坐,笑道:“我哪里敢抢大将军看上的人,不过是替大将军试试此人才具罢了。大将军身份贵重,岂是人人见得的?若我觉得能用,大将军再重用不迟。”

    “元璨推重的,岂是凡人?韩侯竟要质疑?”

    “不敢!仆绝无质疑高都乡侯的意思。”韩懿说到这里,稍作停顾,笑道:“我这实在是遇到难处了,故借此人一用,绝不敢据为己有。”

    梁略听罢,知道定是渭水水务陷入困境,并非玩笑,不由蹙了蹙眉,道:“渭水疏浚有所不顺?”

    韩懿点点头,一面应答梁略,一面笑看邵璟,道:“仆闻此人在凉州不但设计引谷水北上,过硖石城而灌田护城。且受命于右将军,主持修筑井渠,令武威郡直到张掖永固城水道纵横,沃野千里。渭水流经数郡,环绕雍都,关系重大,如今唯有此人可解其困。”

    韩懿固然八面玲珑,然被注目的邵璟却只淡淡回以一笑,并不涉入其间。

    梁略心系政务,即命韩懿出示水务图,二人凑在一起参详起来。

    郭霁不便窥看,却忍不住私下暗听。却不想越听越惊,梁略器局非凡,又劬劳务实是她早就知道的,谁想韩懿那样一个看似不染一丝尘埃的惊世美男子竟也如此勤苦扎实。

    而如此勤苦实干的人,又有哪个能有这等绝代风姿?

    她正瞧得入迷,谁知一只酒杯就送到了面前。她也不吃惊,早料到是谁来捉弄人。不觉微笑回顾,果见一直身处此间却冷眼袖手的邵璟正似笑非笑递来美酒。

    “何处小娘子得见神人仙姿,三魂走了七魄,不如饮此佳酿压压惊吧!”

    邵璟满口戏弄,好在梁、韩二人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必不理会。郭霁并不着恼,从容回身取了酒一饮而尽,笑向人群处轻扬下颌,道:“阿兄,你瞧那边又唱起挽歌来了,好不凄惨呢。”

    邵璟随着她所示之处遥遥瞥了一眼,点头叹道:“好好的宴席,被糟蹋的!人生聚散契阔,今夜与你谈宴欢谑,心意已足,就不留在这里增益他人的生死悲欢了!”

    听见他要离去,郭霁蓦地心中一空,想要去拦他——可是他来去一向肆意如风。挽留的话语尚未出口,他已经起身离去,只剩下背影,穿过人群,洒落孤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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