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哈?!”尚付反应过来后,刚想提出疑问,却又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殿下要去,自有殿下的理由,更何况,太子妃也
去,那自己岂不是得看着那二人好好相处。
当刺史府都忙于登记百姓受灾情况时,邵君攸一行人开始了原本的计划。
临行前,邵君攸来到萧姝玥门前,正要抬手敲门,恰好门被人从里面向内打开。
只见萧姝玥用一只银簪代替了平日里的珠钗,只不过,为何这只银簪自己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夫君怎么这时候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萧姝玥正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心想:要不是为了打探消息,我才不愿意在黑夜里行走呢,黑乎乎的。
也正是萧姝玥一个低头的举动,邵君攸看清了那银簪具体的样貌,不知为何,耳边竟响起萧姝玥的声音,可面前的萧姝玥分明并未发出声音。
这簪子是我阿爹专门定制给我防身用的,怎么样,这三朵梅花好看吧,你不知道……
“这簪子……”说着,邵君攸左手抬起想要触碰那只银簪,却被突然出现的尚付给打断。
“郎君,时辰到了。”
邵君攸放下手,略微摇了摇头,说:“走吧。”
一行人来到郭荣家门前,敲门之后,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
郭荣在看到来人的身影后,心中大为一惊,随后又镇定下来,回想起夫人白日里说的话,暗自点头,看来夫人说的没错。
打开门后,郭荣先是带着三人来到前厅,即使心中已有了成算,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开口让对方拿出真正的凭证。
可接下来,对方递来的信物,却是让郭荣顿时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只见东宫两个字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竟是太子殿下!
若不是郭夫人走至身旁碰了下胳膊,也不知郭荣会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郭荣想到会是端王,甚至是瑞王,却自始至终没有想过会是太子殿下。
一时间,说话也有点不着逻辑,“下官不知殿下身份,有,有……”
“好了,客套的话不用多说,那位李毅呢?”
邵君攸一行人跟随郭荣来到后院一间厢房,只见远处的一位小老儿虽脸上和手上都有随处可见的伤口,拄着拐杖,站姿歪向一边,但周身那股正直的气息却无法让人忽视。
更何况,那人并不畏惧自己的打探,反而是挺直了腰板,倒像是不想让人看不起的样子。
进屋坐下后,邵君攸直接问道:“你就是李长史?”
“是。”
“纸条上所言,句句属实?”
“是。”
邵君攸挑了下眉,继续说着:“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被问到这个问题后,脸色立即变得沉重,好久,才开口说话,说话的语气也变的激动起来。
“我的目的?我要让那狗官陪我们江南人民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说完,李毅便开始猛烈咳嗽,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心中的怨气都宣泄出来一样。
邵君攸递给尚付一个眼神,让他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
待李毅坐定后,邵君攸直接问道:“李毅,既然你想还江南人民一个公道,那你为何不去找魏尚书和李侍郎,他们可都是从盛京来的官员。”
只见李毅一声轻笑,随后开口说话:“殿下莫不是在说笑,魏尚书和李侍郎两位大人还不都是听命于您的吗。实不相瞒,我从郭司仓的叙述中得知,您,便是这其中地位最高之人。”
说着,李毅看向邵君攸,说:“所以,我在赌,赌您同那些狗官不一样,更会还江南人民一个公道,一个家!”
邵君攸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看向李毅的腿,问:“您的腿,是旧疾还是新伤?”
李毅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似是讥笑却同样也是释怀,抬起头,说:“一条腿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让那狗官得到应有的惩罚,便是豁出性命又何妨!”
说完,大门传来敲门声,随后当郭荣将徐长史带来后,邵君攸一时还有些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长史刚走进,就看到死去的李毅坐在一边,吓得立刻就要转身,却被尚付阻止了去路。
“徐长史,去哪啊?”
徐长史缓慢转身,却不料李毅就站在身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说:“李毅,你可别过来啊,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要找你就去找梁刺史,别来找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尚付和邵君攸对视一眼,看着徐长史如今这幅模样,倒是给之后省了不少力。
李毅见徐长史还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只好上前拉住徐长史的胳膊,“你这小破胆子,我还不知道你。”
可徐长史哪敢,一直挣扎,一个不注意倒是把李毅给推倒在地。
到了这时,徐长史才注意到李毅的右腿,心中疑虑更甚,用手指着李毅的右腿,说:“你这腿?”
李毅在尚付的搀扶下站起身坐在椅子上,说:“怎么,这下不怕我了?”
徐长史依旧是低头回答:“你以前可不是个瘸子。”
想通后,徐长史顿时抬起头,叫喊着:“你没死,太好了!”
一盏茶过后,徐长史抱着李毅的腿放声大哭,说:“既然你回来了,那我能走了吗,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
邵君攸点了点头,李毅才回答,说:“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大男子汉,别让你家人笑话。”
徐长史这才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看向坐在上方的邵君攸,说:“这下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你得把这最后一件事做完方可离开。”
“什么事?”
徐长史走后,邵君攸算着时间,也是时候回去,走之前,看着李毅满身的伤痕,邵君攸行重礼,说:“君攸定不负李长史所愿!”
陆府
坐落在陆府东路的书房红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血腥味从房间里飘出,出门的时候右脚一个不慎,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扶住了一边的门框才没有倒地。
陆显允面色惨白,低头拍去衣服上残留的尘土,眼神中原本闪过的阴狠在抬头看天的一瞬间消失殆尽,似乎是不曾存在过。
轻呵一声,嘴角不带掩饰的讥笑过后,抬脚离开这个让人作呕的地方。
回房的路上,偶遇下人经过上前打招呼,可此时的陆显允连回声应答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轻微点下头示意。
身后下人们传来的议论声让陆显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回房。
终于,原本一盏茶的路程硬生生拖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当陆显允用尽浑身力气关上房门的下一秒,只觉得天地旋转,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在意识昏迷的前一秒,陆显允眼中出现的竟还是那个人的画面。
北邺永和三年
大雪纷飞,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堆稻草正在瑟缩抖动,藏在稻草底下的小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沾满尘土的馒头,用手掸了掸,刚要送入口中,只觉得头顶一阵寒意,回头望去,竟是有人将自己身上避风的稻草给拿了去。
见那人衣着华丽,小孩刚要反驳,却想起之前的遭遇,最终选择闭口不言,抬脚就要走。
“陆显允。”
刚跑出一步的小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那个郎君是在叫自己,可这分明又不是自己的名字。
那人见自己回头,再次开口说道:“陆显允,跟我回家可好?”
“家?”小人握紧手中发硬的馒头,瑟瑟缩缩地呢喃着。
说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那个人,嘴角的笑容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以往所遇之人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是恶语相向,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笑过……
那人再次说道:“显允,你可愿跟我回家?”
不知为何,自己迷迷糊糊间好似点了点头,只因在第二日醒来时,眼前出现的再也不是到处破洞的稻草,而是密不透风的坚实屋顶。
“大郎可是洗漱?”身边传来声音,转头一看,一位穿着青色圆领袍的男子正望着自己。
“你,我……”
倏然,屋门被人打开,进来的是昨日与自己交谈之人。
那人与昨日一样,面带笑容,轻声细语地说着:“显允可要洗漱,我让门外的小厮的进来。”
“显允?”躲避在床角的小人再次低头小声呢喃着。
“是,你是我陆家陆谦安的嫡子,陆显允。”
耳边传来那人说的话,渐渐地,被称作陆显允的小人眼中逐渐没了迷茫,整个人也从床角慢慢爬到了窗边,最后走到了说话之人的面前。
“阿爹,你怎么才来,显允等你好久了。”对周身环境都极度陌生的小人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开始撒娇着说话。
等到陆显允苏醒,房间依旧是只有他自己一人。
没人知晓自己的受伤,也没人知晓自己的昏迷。
双手撑着地板坐起,陆显允看着衣物上的光点,悄悄挪到一边躲进黑暗中。
可紧接着,身体反应以及心理活动都在催促陆显允赶紧去个有光的地方,可陆显允偏不,直到身体不再颤抖,才终于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