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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与重]十九

    裴右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跑到近电线杆的地方时一个助跑跳,落地踩在了坡脚的沙石地上。颜文斐站在离他不远处,抬头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在她的脚边,过河的石头露在水面上。

    头顶传来徐德福到处找人的呼喊。他啧了一声,迈开腿便跳上石板过了河。离上次来没过几天,凭借记忆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草堆里的那座棚屋。走到门外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疯老太不见了。

    背后传来声音:“不进去吗?”

    裴右回过头。疾风吹得荒草弯折,颜文斐站在几步开外,示意那黑得像洞口一样的大门。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径直往前走,从他身边经过走进屋里的前一刻,裴右伸手拦在她面前。

    近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她不再往前。苍白的日光把两人的影子投进屋里,地面上狼狈地散着纸皮,堆叠在墙边的塑料瓶倒塌了下来,随着吹进来的风滚动着。裴右拿出手电,点亮照进室内深处,床架上是歪斜的凉席,地上有黑色粉末的痕迹,他认出来是焦炭。

    “没有人。”他下了定论,举着手电走了进去。颜文斐跟着,但走到了墙角,在神龛前面蹲下。

    “香的味道还在。”她说。

    裴右走到她旁边,也蹲下身来。神龛前面摆着三个碗,中间的那个插着香,旁边两个装着的还是焦炭。香还剩很多,大概燃了三分之一左右。

    “出去一段时间了。”他说出了判断,用手电左右照了一圈,“屋内没有打斗痕迹,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但没带什么东西。”而后对着插着熄灭的香说:“估计是给风吹灭的。”

    颜文斐凝视着神龛一会,缓缓起身。

    “看上去很仓促,应该跑不了多远。”裴右关了手电,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回头见颜文斐望向门外,问:“怎么了?”

    隐隐的雷声传来,看起来像要下雨了。颜文斐背对着他,朝着门口的方向,她现在立足的位置,正是地上一片狼藉的中央。第二声雷响起的时候,她说:“她跑出去的时候应该很兴奋。”

    裴右等她继续。颜文斐回过头,环视了一圈地上的破烂,像是在拼凑着什么东西:“这些纸皮看上去很乱,但不像是逃跑时弄乱的。她应该没想要逃走,而是发现了什么。”

    第三声雷响起,裴右双手交叉胸前。颜文斐看着纸皮,兀自说下去:“在发现了这个东西之后,她就拿着它跑了出去,但不是为了逃跑。她应该还会回来,只不过……”

    她抬起头:“你还记得在她的说法里,龙王让她去做什么事吗?”

    一道青紫色的闪电把天空劈成两半。沉默持续了很久,裴右说:“河水是流动的。”

    颜文斐静静看着他。

    “事发地点不在尸体发现地,而在河的上游。”

    “被害者不一定是给抛进河里的,也可以是直接被摁进水里溺死的。河水涨潮退潮一次,脚印就能被抹干净。”他站着,身形纹丝不动,“加害人不需要有很大的力气,事实上,只需要把人扛到河边,再推进水里就行。不一定非得是青壮年男性。”

    雷声的尾巴仍未散去,他刚才一直看着门外,这时看向了颜文斐,声音很平静:“是个人就能办到,包括一个老太婆。”

    又一道闪电把门外照得一片雪白,雨随即从天而降。颜文斐接着往下说:“只要找到人,就不会把她变成鲶鱼。如果不想被龙王带走,那她只能抓一个交替。这是她说过的话,但是,这也只是她说过的话而已。”她转过身,看向外面瓢泼的大雨,瀑布一样的水珠倾泻而下砸在地面上,溅出一片迷雾。她的声音虚空而遥远:“要搜查一下这间棚屋吗?趁她不在。”

    裴右沉默。雨敲打着屋顶发出密集的鼓声,他看了她很久,缓缓说:“你有这么想留在这里吗?”

    “为了等她回来?还是为了等什么发生?”

    颜文斐没有回头。

    惊雷又一次响起,雨势变得更大了,现在即使想走也走不了了。裴右放下了交叉的双臂,反正被困在了这里,倒不如随便搜查一下。他打开手电,走向上面只有一张凉席的床架,凉席看上去扯得烂了一半,断开的藤条暴露在外。他翻找了一下,把它归回原位,后面忽然亮起了橘黄的微光,颜文斐俯着身,在她手下,剩下一半的蜡烛现在点起了一簇火苗。

    “不会是在招魂吧,你这么做。”他嘲弄,但原来阴寒的湿气似乎被驱逐了几分。

    “也许是吧。”火苗扑腾着闪动,颜文斐甩了甩手把火柴熄灭,把火柴盒放回到地上,“她回不回来不重要,隔得越久,这间屋子被清理的可能就越大。”而后转过身,面向门外,“这雨应该不会下很久。”

    裴右看着她的背影,重新把手电照向了床架。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他转动手腕,光束向上打在墙上,那里整齐地摞满了纸皮。他走向床架的另一边,手电的光打到的地方,纸皮都压得严丝密合地码在墙上。他走过去,伸出手扯了扯,发现居然扯不动。

    雨声一直不断。他晃了一下手电的光,发现墙上的纸皮摞到了屋顶,每一面墙都是。与之相比,地上的那几张显得不足为道。他再一次试着扯了扯其中的一张,无果,纸皮堆叠起来的重量把每一张都紧紧压在了一起。他搓了搓手指,这些纸皮堆了已经很久了,在河边这样潮湿、动不动就下雨的地方,居然保持得很干燥。

    视线向下,墙脚砌了一层砖,他捻了捻最底下的纸皮,除了最外面的一圈,也是干的。他走到另一面墙面前,捣鼓了一番,也是这样。他收回了手,站在墙面前,之前来时没有注意,这棚屋里下雨时竟没有漏水的地方。思忖了一会,他掏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用一把平且钝的锉刀插进纸皮的缝里,然后撬起来。

    手电筒的光照射入塞不下一根指头的缝隙里,裴右检视一会,把锉刀拔了出来,熄灭了手电,朝后面说:“回去吧。”

    后面没动静。

    他回过头,颜文斐背对着他站着,朝向门口。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他走上前,棚屋的房门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着。

    颜文斐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疯老太逆着光,脸埋在阴影里,脚上沾满了泥和草屑。她朝前两步,停下来,又朝前两步。颜文斐没有动,也没有后退,目视她走到自己面前,颤巍巍朝前倾:“……再来啊?”

    颜文斐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太小了听不清。疯老太看着她,但更像是在自说自话:“……什么时候再来啊?”

    “你别动。”裴右发话了,朝着颜文斐说。

    “等她说完。”颜文斐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后退。

    疯老太的话里能听清的不足一半,在分辨不清意思的咕哝里偶尔夹了一两个词“显灵”“抓人”,突然间,她一个踉跄向前抓住了颜文斐。裴右弹起来出手就往两人中间一挡,一道黑影闪过,当啷一声一段锈掉的钢架斜插进泥地里。他三两下扭住对方的手反绞到后背,一只手拉住了他,疯老太便被拽着一条手臂歪斜地站着。颜文斐绕到旁边,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掰开拳头,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裴右问。

    “一把钥匙。”颜文斐答。

    裴右示意她抛过来,颜文斐照做了。抛出的钥匙划过一条弧线,裴右接住,把疯老太留给颜文斐,转身往回走去试棚屋的门锁。

    “怎么样?”颜文斐问。

    “打不开。”裴右答,把钥匙拔下来,转身,“不是这间棚屋的门锁。”

    “水鬼,龙王要回来啦!”疯老太一直嚷着,“抓够了水鬼,他就会回来啦!”

    裴右扫了她一眼。钥匙上沾着雨水湿冷,上面摸得出有一点锈迹。他又一次走进了棚屋,拧亮了手电,借着光,他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室内,而后蹲下来。地上散落了不少纸皮,除此之外,床架下面还塞了不少。他走过去,把光照进缝隙里,木刺很多,应该是被抠过。他伸手摸索了一下,然后站了起身,走出棚屋后带上了门。

    “走吧。”他说。

    “她怎么办?”颜文斐示意拉着的人。

    雨水从浸湿的袖口处滴落,裴右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现场我们整理过了,没那么快有调查结果。”

    徐德福在一众村委主任中间,被回绝后仍不依不饶,“这没那么快是有多快,三天能破案吗?”

    “破案是个很复杂的过程,书记,”鉴定员有点疲劳了,看了看不远处的队友,他们这会正站在村口的小卖部外面,刚才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要证物,要证人,还有很多别的,不是说几天就能几天的。”

    “那大概是多少天?我们村虽然不大,但也有三百来人口啊。”

    “你急什么,江符海又不是你儿子。”来村长在大树下抽烟,这时冷不丁嘲讽。

    “谁说……”徐德福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你这话说的,那他还不是平沟村人了吗?”

    鉴定员趁他和来村长掐架的间隙溜了。等徐德福再一回头,人已经不见了,而远处有个人影在走过来。

    徐德福脸上的愁容顿时消失一空:“哎,裴队长?裴队长!”

    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去,裴右并没有因为他喊了而加快,慢悠悠地晃荡到小卖部门前。徐德福迫不及待地问:“裴队长刚去哪了?我们找了好久都找不着人。”

    “在案发现场。”裴右低着头,掏出了打火机,点燃塞进嘴里的一根烟。

    “有什么新发现?什么时候能破案?”徐德福追问。

    “有是有,”打火机的火苗舔着烟头,咔哒一声响熄灭了,他把打火机收起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点高深莫测,“但是我没法答应你什么时候破案。”

    “为……为什么?”

    “案情不太简单。”

    “不、不是有个人掉进水里了而已吗?”

    “对,但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裴右吐出一口烟雾,把烟拿开,“徐书记,条件允许的话,我建议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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