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全黑的座驾停住。金莹心里正打鼓,就看到钟吟川从主驾位解了安全带,大步流星走到她这一侧,并拉开门。

    他颇有风度地用手护住车框,侧头示意她下车。

    金莹用手半掩住胸口,动作尽量优雅,另一只手则悄悄攥成拳头。

    她的刘海落在睫毛上,遮住了目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实则心里小鹿乱撞。

    钟吟川用熟练的英语让礼宾把行李送走,见她不吭声,穿着西装的他用手肘轻轻碰撞了下她的小臂,“还在害怕吗?”

    金莹心一横,抬起脸就想说自己打车回学校,但看到钟吟川关切的表情,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眼神楚楚,双颊染满红晕。

    钟吟川顿了下,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休息。”

    金莹来回看钟吟川的脸还有十指相扣的手掌,从满脸震惊再到深呼吸两次,就像深海里的鱼群受到捕猎者的惊吓。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你这样我会误会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软。

    钟吟川头都没回,“误会什么?你有单独休息的房间。”

    顶层等着她的是个套房,沙发下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装修中古风。冰箱里留下了长租的痕迹,除了酒,还有蔬菜肉食。

    “你竟然会做饭。”金莹拍上冰箱的门,不由感叹:“万恶的有钱人。”

    “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觉醒中国胃。”钟吟川给她指了下客厅左边的小房间,“晚安吧。”

    说完,他在行李架上拎起琴包,回自己那间更大的房间去了。

    金莹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才变得柔软,小声道:“晚安。”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确定钟吟川不会出来了,金莹才溜达到阳台摸了摸豪华浴缸。

    这里正对高空夜景,风景很好。

    她之前惊慌失措下出了一身虚汗,很想泡个澡定定神。

    但屋子里还有个她爱过的男人。

    金莹试探着打开水阀,用手机里的APP测试了下分贝,确定只有涓涓细流的话在房间里什么都听不到,这才安心。

    她回房睡了两个钟。

    时间到了,她蹑手蹑脚地开始放水。

    浴缸的热气熏的人直冒香汗。

    金莹半穿浴袍遮挡,一手轻轻褪掉贴身的裙子,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钟吟川的房门。

    凌晨三四点,卖力演出的大钢琴家应该睡熟了。

    水好了。热水盖过她莹白的小腿,把膝盖泡出嫩红色,最后玲珑曲线完全没入其中。

    金莹把瓷罐里的花瓣全洒进去,一瓣金菊黏在她的湿发上,她玩心大起,拿那缕头发去搅水。

    月光撒在洁白的峰峦之上。

    金莹看着万籁俱静的夜景,眼神逐渐有些迷蒙。

    马上就要毕业了,老师说她的琴声透露出一种紧绷的感觉。平常和同学交流也更多的开始聊到职业规划,而不是技术,最明显的一点是:她越来越不敢和妈妈打电话。

    她摊开长着琴茧的掌,捧起水,侧头轻轻拍在颈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在莫斯科和欧洲都找不到工作,是不是该回国相亲了……

    至于钟吟川,人会去想月亮属于自己吗?

    “吱。”静夜里的诡异响动打乱思绪。

    不会是钟吟川起来了吧?现在这个点?!

    金莹往水里面一藏,豪华大尺寸浴缸的浮力把她弄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够到浴袍往胸前一贴,才怯生生地回头看房门。

    还好,深灰色的房门纹丝不动。

    刚才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比汇报演出还紧张!

    难道是老鼠?金莹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软装的家具时间久了有点变形,内部膨胀之后发出奇怪的声音。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没有心思继续泡了。

    金莹步出浴缸。

    少女早已长成玲珑的成熟女性,她低头擦黑瀑布般的头发,用毛巾盘起,然后像小鹿一样踮起脚尖往回走,身后留下一串水色。

    临睡前,她转动脑筋提醒客房服务尽早清理浴缸,赶紧把“罪证”消灭掉。

    这一夜过的乱七八糟,翌日,金莹顶着蓬松的黑发从床上弹起,她捞起手机点亮屏幕一看。

    日上三竿了。

    明明定的是八点的闹钟,怎么睡过头了!

    金莹洗干净脸,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没有化妆总是显得有些寡淡,她翻出包里八百年前买的唇膏,聊胜于无地涂了涂。

    “钟吟川?”收拾好之后金莹才扶着房门走出去,她没得到回应,估计对方还在睡。

    “怎么没关灯……”她把头发捋到耳后,思索了一秒就把这件事放在脑后。

    酒店餐厅和游泳池在同一层。

    吃过早餐,金莹本来要直接回房,但是在泳池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在池子里泡着的男美人鱼,好像是钟吟川?难怪房间里不见踪影。

    金莹的视力保护得不错,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也能清晰望到对方仰泳时起伏的腹肌。

    金莹大大方方地欣赏了一会儿,钟吟川先看到她。

    他的泳姿很标准,腿部用力时速度很快地破开浪花,用手触池壁,头钻出水来,看着她招招手。

    金莹瞄了眼泳池的酒店管理,走了进去。

    钟吟川扶着设施,站到岸边,水珠从腹间的沟壑滚落。

    金莹内心不可描述,手轻轻交握,只盯着他异色的眼睛看,“起这么早。”

    钟吟川好像被泳裤勒到了,大拇指拨了下裤头,甩甩头发,“走,带你去吃中饭。”

    “刚吃了。”

    “那你再睡下,晚上出去。”

    金莹已经穿戴完毕,当然是要跑路的,她笑了笑:“嗯……下次我请你吧。”

    钟吟川早就想好了她会拒绝,“可以,这次呢?”

    金莹义正言辞:“要毕业了,我得回去排练。”

    钟吟川摸摸下巴,“也是,一天不练都会手生。”

    泳池空旷,金莹感觉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带着混响,她语速飞快,“昨天真的很感谢你,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下次、改天’,”钟吟川招牌的嘲讽语气又冒出来了,“真有诚意的话就今天。”

    金莹露出为难神色。

    “走,”钟吟川轻轻推她的肩膀,“带我吃食堂。”

    金莹像个锡纸小人被推着往前走,回头挣扎反驳,“柴院食堂,都是你不喜欢的洋人饭。”

    钟吟川在她耳边笑,“不听不听。”

    金莹悄悄白他一眼,第一次觉得柴院食堂不要通行证这件事真的很不酷。

    柴院四号教学楼临街有个小门,走一段贴着白瓷片砖的狭窄楼梯,往左边一转,就到了空阔的食堂。

    食堂面积不大,几十张四方形的铁制餐桌整整齐齐地摆着。

    还没到饭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钟吟川把手背在身后,一样样巡视过去,“薯角、通心粉、米饭、大列巴,主食还挺多的……你在看什么?”

    金莹鼓起腮帮子,稚气未脱,“土豆泥最好吃,但今天没有。”

    “看来我没口福。”钟吟川又说:“那边的饮料有什么口味?”

    金莹颇为怀疑地看着钟吟川,“你真愿意喝这种塑料杯装的不明液体吗?”

    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点了杯红色的。

    钟吟川挨着她的肩膀,热度传过来,金莹不说话了。

    钟吟川矜持地对窗口点单:“要跟她一样的,谢谢。”

    最后两人面前的小餐桌上,摆着鸡排、金枪鱼沙拉、蘑菇汤、果酱面包,当然还有塑料杯装的廉价饮料。

    钟吟川拿起点单的收据,用卢布换算人民币,“虽然窗口很小像包子铺,但东西还挺便宜的。”

    金莹嘴里已经咬了一口鸡排,憋不住怼他:“都说了一般般。”

    钟吟川本来想撑着桌子,发现没有空间让自己耍帅,就上半身直着往后靠了靠,“要不要给你拿个塑料袋?吃得完吗?”

    金莹埋头苦吃。

    她等下要练琴,深夜才能吃得上晚餐的。

    钟吟川安静了几分钟,又说国内大学普遍都有好几个食堂,每个食堂还有好几层。

    金莹充耳不闻,一言不发。这家伙又没在国内读书,都是道听途说。

    但当钟吟川把手机递过来,照片里芝士铁板鸡和五花肉石锅好像在滋滋冒热气,金莹终于忍无可忍地拨开他的手,“你话好多!”

    钟吟川:“是啊,你不理我。”

    金莹只好缓和语气,“干嘛偷鸿姐的照片。”

    这是清华玉树食堂的学生餐。

    钟吟川没否认,从苏晓鸿的朋友圈界面退出来,语气淡淡道:“你跟她还有联系。”

    金莹脱口而出:“都有联系。”

    一阵沉默。

    金莹饮完最后一口,起身去固定点放餐盘。戳破纱窗纸挺好,本来就不想跟这个人再有什么联系。

    回到之前的楼梯,推开右边的门就是教室区域。

    她没管钟吟川,但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钟吟川神色如常,还笑得十分得体,“昨天你听了我演奏,今天得请我听了。”

    难以置信,他竟然不甩脸色!

    金莹只能随他去了。

    她今天约了协奏的单簧管。

    这位搭档是同级的德国小哥,高鼻深目,非常守时,已经在教室里面等她了。

    “莹,今天我们先练你写的曲子吧!”搭档一看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排练主题。

    金莹头皮发麻,自己写的曲子可不能在钟吟川面前丢人现眼。

    她赶紧揪住对方搭档的肱二头肌,“不不,没有自选曲,今天先排布鲁赫。”

    布鲁赫这位音乐家是德国晚期浪漫乐派相当重要的作曲家之一,他的儿子小马克斯.布鲁赫是单簧管演奏家,父爱如山,老爸布鲁赫所有关于单簧管的作品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写作的。

    “好吧,也很不错。”搭档说。

    “你好,”这时候钟吟川走上前,主动和她的搭档社交,“我主修钢琴。”

    “莹也找了你帮忙吗?” 搭档看了一眼金莹。

    非常好,就是这样!金莹希望这位严谨的德国人可以把无关闲杂人等赶走。

    然而搭档和钟吟川握手时像是突然通了电,夸张地认出他:“哦!昨天你在这边演出!非常精彩!”

    钟吟川回头对金莹露齿一笑。

    金莹扶住额头,“他不重要。”

    只能把闲杂人等一起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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