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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饶过

    赵缭掀帘而入,黑衣红裙,玄面石帘,是观明台首尊最标准的形象。

    曜石眼帘摇曳下,是她眼中掩不住的笑意。

    “不过末将身上有伤,两位大人海量,定能理解。”

    哪怕须弥已经站在眼前,二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前一天刚刚受过廷杖的人,居然第二天就能爬起来,好端端站着。

    两人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左一右连连相迎道:“自然自然,首尊屈尊相邀,实乃本官之荣!”

    赵缭轻笑一声,大步走上主位,便不客气地撩袍坐下,向左右撇了一眼,伸手请一下都不肯,道:“两个大人请坐。”

    两个年过半百、位及三品的高官,此刻见四品的朝乘将军坐上主位,非但没感觉意外,反而犹豫着坐下时,心里只有慌乱。

    “喝茶。”赵缭用余光扫视两人一圈,不动声色得执杯倒茶,随即向外朗声道:“起菜。”

    “是!”门外人应道,声音却并不来自店老板,而是陶若里。

    陈姚二官心中更紧,再看须弥,她不说话,也不喝水,只垂着眼眸若有所思,指腹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沉默对心虚的人而言,远比千言万语更加让人恐惧。

    “敢问首尊,您……”姚百声犹豫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却被走进雅间的人打断。

    只见五名整装的黑衣台卫端着餐盘进来,脚步整齐划一得不像是上菜,倒像是来抓人。

    姚百声立刻噤了声。

    观明台卫无声地摆了一桌子菜,在赵缭一挥手后就无声地离开。

    “不知道两位大人喜好,就自作主张点了。”赵缭难得和颜悦色。

    陈姚二人看了看桌面,菜摆了一桌子,却没放筷子,也不敢问也不敢应,只“嗯嗯”点头。

    “今天请两位大人来呢……”赵缭拿起酒杯,还没举起,陈姚两人已经立刻双手举杯迎了上来。

    “是想致谢的。前日观明台遭逢大难,多亏两位大人维护着。”赵缭顿了一下,“所以末将得空的第一件事,就是专程来致谢。”

    此话一出,陈迥和姚百声汗“唰”就下来,好在酒杯里的就不够满,否则非得洒一桌子。

    “首尊客气了……”两人结结巴巴道,正要捧杯凑上去干杯,赵缭已经自然得放下酒杯,避开两人奉上的酒杯。

    “同朝为官多年,我的脾性两位大人也都了解。不了解我的人说我刻薄,可你们一定知道,我最是知恩图报的。

    前日之恩,须弥,必定相酬。”

    短短一句话,字字掷地有声,全砸在两人的心上。

    说完,赵缭起身,声音已经冷了,语速快得不包含星点耐性。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陈迥和姚百声吓掉了一身胆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时,赵缭已经摔帘子出去了。

    “盯死他们两个。”下楼梯时,赵缭低声对陶若里道:“吓破胆的惊弓之鸟,不怕他们没动作。”

    “明白!”

    “但凡抓到他们分毫把柄,都给我往深里挖、往死里查。”

    。。。

    “你别给你老子来这套!”

    雅间中,锦衣的公子斜横在榻上,一身的酒气都钻进横肉中,斜着眼睛睨地上跪着的人。

    地上,两个妙龄女子跪着。伏在地上的姑娘年纪小一些,身子颤若雨中浮萍。

    而抱着琴的姑娘,就算是跪着也身姿笔直,平视着前方,眼里一丝情绪都没有。

    “啪”的一脆响,公子一扬手将桌上的茶杯甩到地上,茶叶粘在地板上,茶水溅了姑娘一身。

    “庄安饶,从前太子殿下宠着你,你见了爷没个好脸色也就罢了,爷就当偶尔换个口味。

    现在先太子妃薨逝,太子殿下即将迎娶我胞妹为新妃,已彻底将你弃在一旁。

    你竟还敢拿之前玉女那一套待爷,可惜也不吃你这一套了。”公子咬牙切齿道。

    地上伏着的姑娘抖得更甚,跪着的庄安饶却只是抱着琴躬身,声若琴音。

    “孙公子恕罪,婢子自入艺坊以来,只为艺伎,不托身契。”

    孙姓男子冷笑一声,终于正眼看了她:

    “对太子殿下,你也是这么说的?”

    姑娘语塞一瞬,抱着琴的手更紧,平静的目光颤抖着垂落在地。

    “贱!真他妈的贱!”孙姓男子恶狠狠骂了一声。

    说完他不耐地扶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脱是不脱,舞跳是不跳?”

    庄安饶侧眸看了眼雅间中,什么都遮不住的珠链,垂着的头更低。

    “请孙公子,恕罪……”

    “呵……”孙姓男子冷哼一声,随手指了指伏在地上的女子。

    “脱她一件衣服。”

    等在一旁的四个男子早就在等这一句,一个个像是饿久了的狗见了骨头,立刻冲了上去围住地上的姑娘,在她凄厉的嘶喊之下,脱了她的外衣。

    “你们!”

    “爷不喜欢吃夹生的饭,非得你心甘情愿服侍爷才有些趣味。

    所以爷不强迫你,再问你四次。你拒绝一次,就脱你这小姐妹的一件衣服。”

    说着,他拍了拍衣袍。

    “四件之后,她扒无可扒,只能再扒一层皮了。”他戏谑得看向庄安饶。

    “怎么样饶娘,心甘情愿脱了吗?”

    “这是盛安城!是天子脚下,你怎么敢!”

    “哈哈哈。”孙姓男子干笑几声,立刻变了脸,“脱!”

    脱掉中衣的女子只剩下一层勾勒身形的里衣,在四个走狗的压制下满脸泪珠,嘴唇抖得连求饶都不能够。

    “住手!”庄安饶难得重了音色,却带上了颤声。

    孙姓男子扬手止了走狗们的行动,没接话,饶有兴味地看着庄安饶。

    雅间稀疏的珠链明明什么也遮挡不住,在庄安饶的余光中,却像是一道铁幕。

    将她和全世界隔绝开。

    尽管铁幕外,越来越多的人兴奋得围上来共赏这香艳的节目。

    沉入苦海后,每一次向更深处坠落后,庄安饶都以为自己已经触到底,却不想每一次,还是有下一次。

    直到她以死相酬,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层体面,也即将不见。

    庄安饶失魂得将怀中紧抱的琴轻轻放在一旁,手落在自己的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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