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
“XX医院六楼院长办公室”
不是她怕了,而是那医院的名字,令她感到寒意涌来。
那正是她方才离开的,萩原住院的那家医院!
这帮人,就这么不肯放过她吗……
风见思墨恨的咬牙,不禁让一旁的星野也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这样的手笔,倒有点像那群乌鸦了。在幕后操纵一切,先是为炸/弹犯提供做案的工具,后威胁他杀掉萩原小队的人,如果他犹豫了,没有杀掉他们,他帽子中的炸/弹也足够把这些目标全部消灭。
如果成功杀掉了,为以防他说出去他们的一点动向,等待他的,也不过是因氢氰酸中毒而亡。至于被杀死的萩原小队,在六楼的炸/弹爆炸后的盛大烟火下,他们的尸体也不复存在。
所以到底为什么,他们猩红的瞳孔,会盯上他……
思墨来不及细想,和星野匆匆道了再见后就往图书馆的出口赶去。一个男人粗犷的惊呼声使她停在了原地。
“快跑,炸/弹要爆炸了!”
又是炸/弹,好嘛,一天里来三个炸/弹,都能整上消消乐了。米花的热心市民还真是作风优良。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只有自己来对付这边的炸弹了。她逆着人群,向发声的地方跑去。一面向岸川薛解释这边的情况请求警力,一面拨打的电话。
“喂是我,风见”
此时的XX医院,萩原病房内,松田帮他接起了电话。松田听得出那头声音的嘈杂,沉下了心,“你说”
听到松田声音的思墨一愣,但稍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她继续在人群中穿梭,“你们这栋楼,6楼院长办公室安置了炸/弹,最好多带几个人,你快带着他们去拆弹”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松田没多考虑,向他们简单复述了一下,带上伊达和他一起赶去了六楼。
没多会儿功夫,找到了炸弹所在地。
伊达航砰的一声撞开了门,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两个人拧紧了眉头。
窗户紧闭,透不进来一点光,白炽灯投射在长桌上,光晕在桌面上摊开,桌上堆着的几叠泛黄的纸张下面,显露出百张钞票的一角。堆叠出的钞票甚至把纸张堆的鼓起部分,似乎多的要溢出来。而桌角则沾上了几滴触目惊心的血渍,血色染红了钞票,桌后的座椅上挤着一团阴影,那是套着白大褂的男人,他的一只手被绑在椅背上,脖颈胀的绯红,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嘴也被纸团死死堵住。
最令人恐惧且怪异的是,医生的右手被红的蓝的电线层层缠绕,如蟒蛇,如深渊,紧紧包裹住他的手,而无法挣脱。错综缠绕的电线曲曲折折的,连接上那血红的眼睛,倒计时冰冷的一刻一刻倒数着。
怪诞的窒息感,混着血腥味在屋内萦绕。
这显然是个棘手的难题,即使炸弹的结构并不复杂。
只要是需要被拆解,就不可避免的会使刀刃划伤他的右手。而对于一个医生而言,除了满腹的经纶,最看重的,就只有他实操的手。二选一的抉择,要么爆炸,要么废手。
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保命重要吧。
松田和伊达走上前去才看清桌面上的文件,黄纸黑字密密麻麻的记录了院长的受贿案例。自从他坐上高位以来,每月除固定薪水以外,都会有几笔不同的大额金额汇入账中。最多的一个月,可达千万日元。
纸张不会说话,此刻却好像歇斯底里的叫嚣着,仿佛宣判了他的死刑,仿佛成为了他死的罪有应得的铁证。
“他应该交给法律!”松田气的咬牙切齿,连头顶的黑色卷毛也愤怒的近乎竖起来。他最痛恨自以为是能代表法律惩治他人的人,那时被误补的爸爸就是这样被贴上标签。
那些误以为自己站在正义高处的人,比主使者还要可恶。
即使面前这个人他真的罪该万死,也不该由个人的名义来随意决判。
这时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好像感受到了有人进来,呜咽着求救。
“源一?你怎么还没走?”
另一边,好不容易穿过人群的思墨却转眼在炸/弹的放置地发现了星野源一的身影。
星野似乎一点也不震惊思墨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想挤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幽幽的说出“因为是我设计的炸弹啊”来逗逗她,收获她的半月眼。
那个女孩晃着她散发上的一撮小辫向她奔来,不留情面的要赶她走。星野从思墨的臂弯处抽回自己的手,于胸前摆摆手说,“我就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事的,况且,我把哥哥叫来了,他可是警察哦”
说着,她向人挤人离开的方向垫起脚尖,“应该快来了”
风见思墨不得不承认自己蠢的可以,她当时就没想过,为什么星野遇到炸弹会不慌不忙,为什么她见自己跑向炸弹处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要跟着自己来到这么危险的炸弹旁。
她只是眼见自己拗不过星野,吩咐几句就跑上前去查看炸/弹了。
由于还没有上过专业培训课,思墨只是会辨认炸弹各部件而已,她双手攥着拳,眼里忽的闪过一抹亮光。
萩原伸出手去够枕边的电话,看到联系人的名字后,忍不住虚了一下眼睛表示疑惑。
“怎么了,风见”
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她好像忽然的安下心来。
她又将这边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忘记了犹豫,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教我拆弹”
卧在病床上的萩原研二大吃一惊,恨不得猛的坐起来,让自己清醒些。只奈何背上的伤拉扯着皮肤,丝毫动弹不得。
既然思墨第一时间不是通知警察,而是call给自己让他拆弹,也就是说,炸/弹倒计时的时间已不足够等待警方赶来。
病痛让他想不了太多,萩原从床头抽出一张餐巾纸,又拿起上次护士小姐落下的笔,听着思墨的描述,简单画一张草稿。
“你手边有什么工具”
“指甲钳”
“好,那应该可以办到”萩原注视着草稿纸上几笔勾勒出的大概结构,眼里泛起了微光。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六楼,松田走到医生身旁解绑,漆黑的布条下,却是未曾想过的清澈眼眸和稚嫩脸庞。
不是,看着年纪似乎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男人,松田直呼,“好家伙,这么年轻是怎么做到院长的”
“呜呜我……”
明显听出受害者的声音沙哑,松田皱着眉头对他吼了一句,“别说了,留点体力”
虽然出发点让他留点精神撑到获救,但属实让那人吓了一跳。毕竟,松田可端着一副恶人颜。
炸/弹这边有松田就完全不用操心了嘛,伊达想着便走到长桌前戴上手套,捡起一张纸凑在灯光底下看。
笔笔金额都计算的事无巨细,条条款款都点的清清楚楚。揭发这一切的人,可下了不少功夫。
伊达把零散的文件分类整理好,正好塞进桌上的几个突出的文件袋里,方便回警视厅的时候上报给调查组查清。他又把桌上零落的钞票叠好系上捆绳,这笔赃款,大概率也是院长被拆穿后,甩给他想要继续贿赂的。
但说起来,把一个医生的手缠进炸/弹里,还是太过激了。
不过这家伙吃了这么多污财警方却没有一点察觉,看来要通知监管部门加大力度排查了。这大几笔赃款也得尽数查清来源,到时候对于行贿者的裁决还得靠那位小姑娘啊。
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妃英理。
她虽受理的案子不多,但每一件都办的出奇的完美,几乎是警视厅公认的,她会是下一个政律女王。
收拾完这一边烂摊子的伊达航摸出手机打给萩原,想着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也无聊,但这通电话却一直插不进去,一直处于忙线中。
伊达分外纳闷,不过还是没怎么细想,走到松田旁看有什么能帮上他的。
“没什么好紧张的”松田撇了一眼医生头上蹭蹭冒出的热汗,扯了扯嘴角,“从贪污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你这双手已经废了”
言下之意,即使拆弹过程中划伤他的手,他的下辈子已经锁在了牢狱中了,有无这双手都无关紧要。
医生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并不服气,当然松田和伊达也没有理会他。
夜色,沉了。
呼吸,重了。
长时间只有脑子和手指运作,松田的身子都吱吱作响,他扭了扭肩膀,皱着眉头继续拆弹,只是鼻音越来越沉重。
灯光摇摇欲坠,光色暗淡,把伊达航的影子拉的好长,他双手撑在桌上,似乎在回忆什么。
呼吸声不断叠加,医生全身微微颤抖,牙床打颤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响着,胸前一扑一伏的,忽然,他深吸了一口长气,像是鼓足了一身的勇气。
“其实,我并不是院长”
“啊!怎么可能”
听着电话那头有些暴躁的声音,思墨撇嘴把手机拉得离耳朵远了些。
一听到她否认炸弹中存在他描述的某个部件,萩原猛的弓起背要弹起来,病床上下抖动起来,砰的一声传来“啊,痛痛痛”背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失声惨叫起来。
“你别乱来”
像是命令,又像是恳求,仿佛疼在思墨身上,她也一并痛苦的咬着唇,淌着汗。
她说过的,她要他无灾无痛,难忍得他挨一点苦。即使知道他这种人根本不可能不去受伤,只是希望他受的伤可以少一些,再少一些。他的人格是要耀眼,随之而来的伤痛便不可避免。
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却要三番五次的受折。思墨对着不公恨的悲凉,她无法想象他此时伤口撕裂的痛,只是那般滋味不好过。
如果可以,她想要共感他的痛,不,是替他承担这些痛。
心知不可能,现在她也只能在电话里头揪心着,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她只剩了这卑微的四个字的请求,“你别乱来”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就忙不地把手机贴进耳朵说出这四个字,是本能的直觉,是不必犹豫的倾诉。
现在,她倾听着。
人声鼎沸,她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她的世界,就只剩他的吐息。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不过不就痊愈了”萩原嘴硬,也不想她太操心,没等几秒,哒哒哒的声音传来,护士小姐过来处理他刚刚撕裂的伤口。
可是,单人病房里,他又没按呼叫铃。
一问,是风见思墨发去的信息。
看吧,总有人是你的后盾。
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但我与你同频共振。
护士小姐埋怨:“怎么没人守着你”
萩原笑了,嘴唇颤抖着抵挡消毒水淋在身上的冷感,说:“怎么没有,他们可一直守着”
他看向楼顶的天花板,又看向窗外灰青色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