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烁其来的期间,叶岁年拨弄几下已经长长的头发,本来及肩的长度快垂到胸口了,绑起来她都嫌长。
既然烁其还没来……叶岁年记得这屋子里是有剪刀的。
学着网上查来的教程,叶岁年对着镜子给自己咔嚓几下。
上次回家怎么没去剪个头发呢,现在还要自己剪。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阵敲门声打破了她的可惜。
“谁?”叶岁年手拿剪刀走到门口问。
“是我。”和以前懒洋洋的声音不同,这次烁其全是激动和紧张的声音传进来。
叶岁年让他进来。
烁其刚想问“你已经准备好看烟了吗”。
在看见她手里的剪刀时往后一退,然后在想问她干嘛的时候抬头对着她左右高低不平的头发,“呃……你这是?”
叶岁年理了理自己目前长短不一的头发,知道现在看起来还不太美观,她重新走回洗手间,“你先等一下,我还没剪完。”
烁其看出她想干什么了,跟着走到洗手间门口说:“寨子里有理发店,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开车带你去镇上。”
自己剪的话万一剪坏了怎么办。
“不用,事情没结束之前我不想出去。”叶岁年对着镜子咔嚓几剪刀剪得很是干脆利落。
一直有人看着她,出去干嘛,她又不是犯人还要一直有人看着。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现在他们已经不像几月之前有轮岗看着她,看得很严。
但依旧有人时不时远远跟在她身后,哪怕是她去训练的时候。
叶岁年原本就对四周环境很警惕,身后有人跟着的感觉让她感觉很不好受,甩都没法甩。
如影随形的让她恶心。
“不出去,你指的是不离开烁家寨?”
“嗯,不过我应该也不会自己剪很多次。”
剪完了,叶岁年侧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左右长度差不多,好像还不错。
“你觉得事情会很快结束?”
这么自信,还很坚定,不能回家就绝对不离开这里。
等事情全部结束后她应该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吧,烁其想。
“算是吧。”叶岁年觉得化烟是没什么难度,至于看烟的难题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也快要攻克了。
事情一件一件的解决,不就是快要结束了。
看她合起剪刀刀口,像是剪完了,烁其不得不指指她脑后长出一截的头发。
“你这里有一块还有点长。”
叶岁年剪后面纯粹是凭手感来的,毕竟不管头怎么转,左右侧头照镜子都照不到那里。
现在烁其说她便往后摸几下,好像是有一个地方摸起来长度不一样。
她干脆把剪刀递给烁其,让他帮忙来一剪子,“哪里不平,你直接帮我剪吧。”
“啊,我吗?”烁其一下子有点紧张,手拿剪刀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大概剪齐就行。”
相比于他,叶岁年随心多了,对自己的头发在意又不那么在意。
“好。”
烁其第一次干托尼的活,虽然叶岁年说大概剪就行,但他还是格外认真地帮剪了一下后又给她在其他地方修了修。
甚至还有模有样地让她扎成平常绑的小揪揪看看扎起来的效果怎么样。
叶岁年照做。
烁其又咔嚓来了几剪子,看起来不错,他左看右看都没问题才把剪刀放下,洗了洗手满意道,“好了。”
“谢谢。”叶岁年把剪刀收回来,然后也不照镜子看头发被剪成了什么样就走出去了。
烁其忙关掉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跟出洗手间,“你不用照镜子看看剪得怎么样吗?有哪里不好我可以给你改。”
“不用,我相信你的审美。”叶岁年把剪刀放好,重新回洗手间打扫剪完头发的残局。
审美?
烁其摸了摸自己头顶没有任何造型的短发,不知道她从哪看出自己比她更有审美。
不过这不重要,烁其想起她叫自己来的目的又跟进洗手间,“你真的准备好看烟了吗?还有彩桑呢?”
“嗯。”叶岁年还在收拾洗手间,把碎头发聚到一起扔掉,“彩桑我找理由让她走了。”
至于让彩桑走的过程她没说。
“一会儿有烟产生,客厅和卧室的窗户对着外面肯定会被看到,现在天还没黑拉窗帘也有点奇怪,厨房炒菜的话有油烟正常,洗手间没有窗户也可以,你想选哪?”
烁其询问叶岁年作为看烟人更喜欢哪个地方。
毕竟心情、状态、环境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影响看烟,不能让这些影响她的状态。
叶岁年看看洗手间再看看厨房,都很狭小,她想说哪个地方都不喜欢。
不过实在要二选一她还是选洗手间。
为了隐蔽,有点味道就有点味道吧。
烁其做准备。
把厨房里的花生油拿进洗手间,倒在竹子上助燃,然后点燃一根火柴扔到不锈钢盆里。
看着火苗一点点燃烧开来,蔓延到竹片身上,沾到油火光一下子大盛。
听着竹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叶岁年看见有烟雾产生,一点点逐渐往上上升。
她坐在小板凳上凑近去看,全然不管是不是会被噼啪作响的火光崩到。
叶岁年现在的身体经过源火之后全然不怕普通的火和它们产生的温度,可以说对它们免疫了。
她眼里现在只有那些袅袅升起的细烟。
烁其在边上看着她的动作,一边分心提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等结果的过程真的很让人紧张。
他感觉这烟好像在往嗓子里飘一样,让他喉咙发紧,手也控制不住地抖。
他不敢再看,目光上移,移到叶岁年新鲜出炉,刚剪好的头发上,想到刚才帮她剪了头发倒是让他喉咙一松,紧张冲淡了许多。
有这件事转移注意力,烁其怕自己紧张过度发出别的声响影响她,干脆继续看她的头发。
不停看她的头发。
头发是黑色的,看起来没有染过。
很直,发梢带点弧度,没扎起来的时候她会用小发卡把一边的头发别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头发看完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叶岁年的脸上。
她有一双英气的眉眼,眉峰很高,有些上挑的眼睛现在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下方盆里不断升起的烟。
她看得专注认真,眼睛上的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烁其跟着她的动作也皱起眉头,猜想她是看到了不好的场面还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
还是两者都有。
因为用作看烟的物品存在的时间越久,看烟人接受、能看和要看的内容就越多,相应的就会越痛苦。
和烁其想的一样,叶岁年现在确实看得很痛苦,骤然接受这么多信息让大脑格外难受,难受得要受不了。
叶岁年有想过竹子和训练烧的东西不一样,但没想到难度远在她预料之外。
训练时的任何一次冲击都没有这次强烈,无数的画面叫嚣着冲进脑海,挤压她脑内的空间,这个进去了,后头还有无数的画面等着进去,好像没完一样。
叶岁年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被撑炸了。
幸而有之前的训练让她不至于从一开始就晕倒。
她咬牙坚持下来,先让眼前烟中浮现出的画面冲进自己的大脑里找个地方呆好,给后面还在源源不断想要涌入的画面腾地方。
这样就会有越多的画面储存下来。
在她咬紧牙关坚持的时候,烁其知道不能出声打断她,人在看烟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大脑、眼睛没有一个是能放松的。
如果突然让她停下,一旦被打岔,人在分神时可能会发生意外。
但若是不让她停下……烁其看见有一股血红的液体正从她的鼻尖流出来,一股接一股。
逐渐从鼻腔流到嘴唇,顺着往下流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落到她身上白色T恤上,洇染成了一大朵暗红的花。
红得刺目。
但她好像没有感受到鼻子不停流出来的鼻血,仍然紧盯着前方袅袅升起的烟。
烁其却能从她仿佛要皱成一团的脸上看出她比刚才更加难受了。
叶岁年还在不停地流鼻血,此时已经快把她的上衣染红了一大半。
“不好。”他暗叫一声,目光瞄到还在烧的竹子上,来不及多想,直接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用手接了一捧水浇在火苗上。
“哗啦”一声,手里的水全部落在竹子上,把细小的火苗差不多浇灭了。
烁其不放心,干脆又接了一捧水再次浇上去。
随着他的动作,这次火彻底被泼灭了。
竹子上冒出来的烟开始断断续续,一缕一缕的,最后渐渐没有烟出来了。
烁其看见这一幕松了口气,转头去看叶岁年,她的鼻血还在流,眼睛也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动,直直看着前方。
“叶岁年。”他轻声喊。
被叫的人没反应,只有红色的液体不停冒出来,流得欢快。
烁其心突突地跳,感觉有汗从额头冒出来,他没功夫去擦,又叫了一声。“叶岁年。”
还是没反应。
烁其伸手去碰她,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叶岁年身子一倒,整个人顺着烁其手指的方向歪过去。
他眼疾手快接住她。
掌心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再看不止何时已经闭上眼睛的叶岁年,他一手揽着人,一手去拽洗手间的厕纸给她止血。
只是这血似乎洪水决堤一样,止都止不住。
染红了一团又一团的纸。
*
“嘶。”
再次睁眼的时候这头疼欲裂的感觉让叶岁年有种熟悉感,毕竟印象里昏倒再醒过来,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了。
所以这点疼对她来说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她有点忘记自己这次是干了什么导致的昏迷。
看烟吗?
可她记得自己看烟的水平已经到了不会昏迷,能坚持很久的程度啊。
她还在想的时候,门外有人已经听到声音进来了。
叶岁年看见烁任和还有点怔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想清楚,烁任和的脸却像激活了她脑海内的某些画面一样,疯狂在她脑海中闪过。
看见这些内容叶岁年彻底想起来她在昏倒前干了什么了。
烁任和看自己女儿醒了以后就这么呆愣愣的,看他进来既不赶他走,也不和他说话,就这么一言不发像没看到他似的。
他没忍住心疼起来,然后就是自责,“我不该让你自己出来住的,本就该由我照顾好你,竟然放任你自己出来,现在你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以后……以后到了地下怎么有脸去见你妈妈啊。”
烁任和看着还是一动不动的女儿,下定了决心说,“这次我一定照顾好你,咱们不用这么辛苦,你要是实在不想留在这里,大不了跟族长撕破脸,我也一定带你出去。”
叶岁年刚回顾完昏倒前看烟进到脑海中的全部内容,回过神来就听到烁任和用肯定的语气……像是在对她说话。
“什么意思?”她扶着头问。
烁任和看她对自己的话有反应了,激动地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想过来关心她又怕她让自己走,踌躇半天还是劝道:“你别太拼了,爸……我知道你不想留在这里,想早点完成族长的事走,但就算再急也不能拿身体去突破看烟的极限。”
突破身体的极限?
叶岁年想自己这次是挺突破的,但不想留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确实是不想留在这里,但烁任和如此自然的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是烁其告诉他的说法?
叶岁年觉得是,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在看烟途中昏倒的了,至于后续的事情更是不知道。
看来烁其收尾收得很好,看烟前把他叫来还是有用的。
叶岁年在这里想着,烁任和看她不接话,但也没有不让他说,便继续劝:“你要多休息,虽然年轻但也不能这么拼,不然身体迟早会亏损的。”
“没事,我有分寸。”叶岁年打断他的念叨。
“不然就跟我回去住吧,我还能照顾你,这次幸好有烁其,不然你自己一个人晕倒……”说到一半,烁任和还在说话的嘴突然一停。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刚刚女儿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