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林秋装傻,以往月江是不会点破的。这一次,她怒从心头起,一把抢过桌上的筷笼。

    “别装,我什么都知道了。”

    林秋拿筷子的手落了个空,这时候他们点的红薯粉正好端了上来。

    月江不给他筷子,大有不老实交待就不让他吃的架势。

    “幼稚。”林秋依然笑嘻嘻的样子,起身去隔壁桌子拿了一双筷子。

    不给筷子这种幼稚举动显然威胁不到林秋,月江也只得放下筷笼。

    “我今天出城见了陛下。”

    这话一出,林秋愣了一下,很快他又低头嗦粉:“那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细节。”

    “什么?”

    “很多事情的细节,我需要一个准确的判断。”

    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做不做窦家女,保不保李元岐,她都要仔细想想才做选择。事到如今,只要刀没架在脖子上,事情仍有回旋的余地。

    也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紧张,林秋吃得特别快。月江没有动筷子,她丝毫感觉不到饿。

    “你不吃吗?”林秋端过她的碗,“那我吃了哈。”

    这一次他吃得很慢,并不是吃撑了,只是在拖延时间。

    可是再拖延还是要面对月江的那双探究的眼睛。

    在这嘈杂的环境本就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就在林秋刚放下筷子的时候还只来得及打了一个饱嗝,马上就有人来问可不可把桌子腾出来,这家店的生意实在太好了,很多人排着队地等。

    月江起身看了看门外那两个跟踪的人,鬼鬼祟祟地混在排队的人群中。她伸手捏住林秋的手腕:“那就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就这样拖着林秋走过大街小巷,然后进了一家茶楼。

    燕阳北街,和逸楼。

    京城的地图月江很熟悉,到了燕阳北街她一眼就看见了和逸楼的招牌,她是故意进的这家茶楼。因为她听说林秋平日里就喜欢在这里喝茶。

    刚到门口就有人热情地迎接。

    “林公子来啦,里面请,还给您留的老位置。今天就两位吗?”

    月江问道:“往日还有谁?”

    这简简单单地一问,莫名有几分审讯时的气势。

    小二有些害怕,尴尬地笑笑,然后求助地望向林秋。

    林秋摆摆手:“老位置,还是一壶祁红,瓜子点心你看着上吧。”

    小二答应一声,快速跑开。

    茶楼很大,最好的位置是能看到戏台的厢房。可林秋的老位置并不在这儿,是二楼一个角落的雅间里。

    打开临街的窗正好看见繁华的燕阳街。

    林秋把窗户打开,指着一个小摊说:“那个摊子是你的,那边那个也是,准确地说曾经是你的,现在租给别人了。”

    “你一天不干正事,就跑这里来盯着我这点产业。”

    林秋笑道:“我哪有什么正事,游手好闲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这会儿雅间外没人,隔壁也是空着的,跟踪我的那两个人还在楼下,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先说一下。”月江轻轻喝了一小口茶,茶水滚烫难以入口。

    这话刚说完,就听得有人上楼,然后小二热情地声音响起:“二位这边请。”

    隔壁的雅间门打开,然后又关上。

    林秋嘲讽地笑笑,然后起身出去。再回来时楼下已经响起丝竹声。

    这曲子听着喜庆热闹,即便是听力再好的人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隔着墙也很难听清隔壁的悄悄话。

    林秋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道“老规矩,一换一。”

    “好。”月江低声答道。

    “你今天去哪儿?”

    “乐平庄,陛下在那里钓鱼。陛下让我保护好三殿下,就这些。”月江知道这些,一口气全说出来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你今天是不是想一走了之?我当时就在这个位置看着你,感觉有点不对劲。”林秋很狡猾地换了个问题,这样算来他可以多打听一个问题。

    “我没有,你胡说。”月江坚决地否认,然后转移话题:“该我问你了,你进入北院是谁安排的,目的是什么?”

    “辅助北院改制,找出晋王暗中留下的人,趁着改制的机会一一清除。陛下安排的。”

    北院这两次改动的确清除不少人,这些人或是退出,或是调离。可以说是很平安地让北院换了一次血。

    “那我呢,我也算是晋王的人,怎么没把我踢出去。”

    “你不是,你是陛下的人。”林秋对此无比肯定,“你是陛下从晋王手里抢过来的人。所以我觉得你一定是个人才。”

    月江揉着太阳穴叹气:“我是陛下用来恶心晋王的人。以前在玄天府有个人叫柳慕清,不知道你查过没有,她和晋王才是关系不一般的那个。柳慕清在一次任务中出了个大错,然后被陛下一杯毒酒赐死了。”

    “柳慕清?”林秋挠头苦苦思索,努力回忆着跟这个名字有关的事情。

    “别想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不知道也很正常。”月江继续道,“晋王这个人呢,比较执着。没了柳慕清就想再打造一个,于是见着跟柳慕清有一点像的就都往府里带。你要是有本事可以溜去他的后院看看,你把那些个美人看一遍,你就能知道柳慕清长什么样了。”

    “所以,你呢?你是不是也和柳慕清长得很像。”

    月江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他们都说眼睛很像。”

    林秋到现在终于缕清楚了一些事情,他恍然大悟道:“所以说,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所以没有被杀掉,反而被晋王偷偷带了回去。你作为窦家嫡孙女,当时原本应该被砍头的。”

    就连林秋都认为她是窦家嫡孙,就像皇帝说的那样,她没得选。

    月江这个时候开始思考,要不要再给林秋透露更多的消息。她盯着桌上的茶杯,陷入沉思。

    见她皱着眉半天不说话。

    林秋继续道:“那时候你才多大,晋王就惦记上你了。”

    “九岁。”

    “禽兽。”

    听着这一骂,月江突然笑起来,眉眼间有着几分得意。她说:“我这个赝品还没培养成功就被人带出去了,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三个月。”

    这次轮到林秋疑惑了,他无法理解晋王的偏执,也无法理解月江的得意。

    “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很快就注意到了晋王的意图。”

    “晋王府里很多他从外面抢来的女子,那些姑娘平时得按照柳慕清生前的喜好来打扮,无论是发饰还是衣裙,还要学习柳家的剑法,可以说晋王很想再复刻一个柳慕清。”说到这里月江自嘲地笑了笑,“我当初还以为是为了让我当个打手什么的,学得可努力了。学着学着发现不对劲,你知道那种看着十几个人越长越像是什么感觉吗?特别害怕,无时无刻都想逃。”

    “你逃过吗?”

    “逃过,墙还没翻过去就被人发现了。被一个王府的下人看见的,那人说他有办法让我离开,只要我去捅晋王一刀,就捅左肩。”说到这里月江面露八卦之色,“你知道为什么要捅左肩吗?因为柳慕清死之前就是用匕首扎的晋王的左肩。”

    “杀人诛心哪!”林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续。

    月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然后我就挨了这辈子最残暴的一顿毒打,不过晋王当时昏迷着,他不下命令别人也不敢杀我。然后过了两天顾统领来了,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窦家余孽带回去审问。就这样,我就到了玄天府。”

    说这话的时候月江的语调很轻松,甚至一连吃了好几块桃酥。

    林秋默默地往月江杯子里添茶,不再追问下去。

    月江越说越有兴致,言语间甚至还有了点得意:“后来你应该多少知道一点,晋王身体抱恙把指挥权全部交了出来,这么多年一直深居简出。那是因为我那一刀扎得好,锁骨偏下,差点扎到心脏。我还转了转刀把,给他那窟窿开得够大。你说我当时怎么不再往下一点呢,直接把他杀了就没后来这么多烦心事了。”说着她还抬手比划了一下,重复着当年的动作。

    林秋平静地看着她:“陛下或许并不想杀自己的兄弟,但是想废了他。”

    “陛下重名,他可不会让自己背上杀害手足兄弟的恶名。就像这次的为窦家翻案一样,让我回窦家无异于昭告天下,真正害窦家的是前去杀人的晋王。他还想着要为自己博一个贤君的名声。”

    “其实你回窦家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也不用这么辛苦。”说完这句话,林秋沉默了,他觉得自己没权去评价月江的过去。同样的年龄,自己和月江的经历天差地别。他突然有点理解月江的焦虑,经历过这些的人活得更加谨慎。

    楼下的曲子换了又换,一曲接着一曲,曲调欢快唱腔高亢。这个茶楼就是在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过,也不知道林秋给了多少钱,这吵闹的曲子到现在都还没停过。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月江的脸上突然又露出诡异地笑容。

    林秋很熟悉这个笑容,每当月江露出这样阴恻恻地笑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月江站起身来,附身靠近林秋的耳边:“其实我不姓窦。”说完她站直了身子,一脸得意,“这事陛下没告诉你吧。”

    林秋一脸震惊,他一直以为月江就是窦家后人。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调查,应该如同传言那样,月江是窦家孙女,因为晋王的私心才留了下来,陛下为了保住窦家后人才把人带走,安排月江进玄天府是为窦家翻案。

    可现在看来,事情和他的预料有不少出入。

    “这世间事不能尽如人意。”月江收敛起笑容,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转身离去。

    隔壁的雅间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人的惨叫。

    林秋慌忙冲出去,只看到月江快步离去的背影。再看隔壁雅间里那两个探子鼻青脸肿的模样,林秋突然明白这个‘不能尽如人意’所指的并不是月江自己。

    “你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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