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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涌(一)

    徽元三十年六月,在兰契谷大败的冷彻胜利凯旋。

    近些年来,随着“神箭”万俟桀的崛起,西北诸国也愈发蠢蠢欲动,边境动乱不断,宁帝派将军冷彻前往谅州平定叛乱,乌延染指大宁土地多年,从未停止过侵犯,乌延军与大宁军在宁乌二国的边界兰契谷大战,

    冷彻也不负众望,在这场战争中大获全胜,乌延眼见形势不利,顺驴下坡,跪地求饶。

    当初主动惹事时多嚣张如今就有多“卑微”,宁国也领略到乌延何等厚颜无耻,不愿与之过多纠缠,见他们态度也算是恭谨,便没有穷追猛打,就此打住。

    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据说打得乌延军颜面扫地,宁帝听了后十分高兴,当即就封冷彻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在朝堂里对冷彻极为赞赏:“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小年纪便能镇守国土,大败敌军,扬我国威,大宁青年才俊无出其右,如若大宁的青年都如冷彻这般骁勇善战,大宁定蒸蒸日上,万世昌盛。”

    此话一出,冷彻成为了大宁最富盛名的青年将军,从前人们只拿他与霍青阳这些同辈的世家子弟做比较,现在可不那么比了,人们都拿霍隽、应昊这些前辈与之相提并论,便是霍隽在他这样年纪之时都没有取得如此战功,超越霍隽也是指日可待。

    获得了如此的荣耀与认可,冷彻却并没有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回到永乐城,他得知君弈被贬至界州,也听说了他离开皇都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更是愤慨不已:“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你人在谅州,又有军务在身,哪里能分心?”赵缥缈道,“即便你接收到消息,你能第一时间赶回来为他主持公道,还他个清白吗?你这么确定自己能够说服陛下?”

    冷彻沉默了,他也很清楚自己做不到,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我不在这里,不是还有你在吗?你就不想想办法?”

    “我这阵子恰好也不在永乐,出了趟远门,去传说中的山,为撰写游记做准备,那里人烟罕迹,回来他启程了。”赵缥缈叹了口气,“就这样错过了。”

    “竟然这样不凑巧……”冷彻颓然而坐,“那先生呢?先生不也在吗?咱们说不上话,先生难道不替他说话吗?”

    冷彻所说的正是许衍,许延在朝中颇有人望,早年远离朝堂却从未真正远离过,他说的话还是有份量的,以许衍对君弈的爱护断然不会置身事外,定会倾尽全力帮他渡过难关,如何会放任他被监禁天牢?

    “或许此时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帮助,先生是这样认为的。”赵缥缈忽然摇摇头,叹息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说不定被这事和他自己脱不了干系。”本来她还将信将疑,话说出口却愈发真切。

    冷彻自然懂得她在说什么,依旧难以置信:“不至于吧,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自己送进天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一切可都回不了头。”

    “他素来目无尊法,行事毫无章法,令人琢磨不透,你也不是不知道。”赵缥缈无奈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不一定为真,你不是要去灵丘山看先生吗?去了说不定就有答案。”

    冷彻与赵缥缈一同前往灵丘山,来到灵丘山,恰好学生们在上剑术课,众人看到冷彻一片哗然,在众人的呼喊下冷彻登上擂台,与一位师弟“切磋”剑术。

    尽管冷彻的惯用武器是枪,他的剑术也是登峰造极,他的剑术以迅速闻名,攻势极其迅猛,招招致害,再从容不迫的人与之对抗不免手忙脚乱,甚至还没有摸清楚他的剑道便败下阵来。

    今日面对师弟,冷彻显然有所保留,只拿出了一分的实力,想要鞭策一下师弟,可即便如此,师弟也很快败下阵来,连冷彻都有些始料未及。

    “师兄的剑法真是太快了,从前便听说像是迅雷一样,我还不信,今日见到了果然如此!”师弟满是钦佩,“要我说,比雷还快!雷姑且还能看到,师兄的剑法出神入化,便是神仙也要避让师兄三分!”

    他输得心服口服,其余的门生蜂拥而至,把冷彻团团围住,面对这热情的目光冷彻有些无所适从,想着当年的自己也如他们一般仰慕英雄,如今自己成了这样的英雄,想到这里他变得有耐心起来,面对奇奇怪怪的问题也不厌其烦地解释,门生们的热情一触即发。

    “师兄,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剑法吧!”

    “对啊,对啊,听说师兄的剑法可厉害了!和电闪雷鸣一样!”

    “笨!那叫飞云掣电!”

    他们吵吵闹闹的,都是想要冷彻施展他传说中的剑法——飞云掣电。

    冷彻自然没有意见,这些年他都在军中,不是操练士兵,便是指挥作战,鲜少机会让他展示剑法,今日当着老师与门生的面重操旧业,忽而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他欢喜不已。

    冷彻拿起门生递来的剑,手中的长剑划破长空指向太阳,凌厉的剑风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

    这是大宁最强将军的剑法,莫说是人,即便是冉冉烈日也要避其锋芒。

    在众人面前施展了他的剑术。他已经很久没有施展剑术,可一拿起剑以往的记忆袭来,他的身体不经意间随之而动,朝木人的头颅刺去,刹那间一具木人被击中,人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第二具已然倒下,接而第三具、第四具……

    剑尖所至之处,木头齐数尽断,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击倒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不过一会儿,十七具木人尽数倒下,无一不命中要害,施展剑术的人却是一脸轻松,毫不费力,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只是在最后一具木人倒下的时候由于剑锋过烈,没有似之前那样命中目标,他在一瞬间逆转乾坤。本以为那招有所纰漏,月有阴晴圆缺,招式也不可尽善尽美,他灵机一动把平平无奇的落剑化作惊天动地的一击,将最后一具木人一分为二,引得众人称赞不已,自此对冷彻的仰慕更加。

    “这就是师兄的飞云掣电!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真的好快!我眼睛都跟不上了!一眨眼一闭眼,木人全都倒下了!”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怎么有人这么厉害?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人当然做不到,但师兄是神!是我们大宁引以为傲的战神!只有战神才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冷彻被这些孩子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能感受到孩子们对他的仰慕与崇拜,那些目光太过真挚热烈他有些承受不住,回头一望,却看到了老师许衍皱紧眉头、忧心忡忡,是他见惯却无法接受、充满悲悯的目光。

    冷彻不由呆住。

    那是他见惯的神情,也是他最不愿想起的神情。

    这些日子沉浸在声名鼎沸中,他忘却了这种感觉,如今触及这道目光,往昔的种种映入眼帘……

    他从小便是人人称羡的天才,别人好几天都适应不了剑,他却是一点即通,任何剑法都不在话下,他轻而易举地便获得了所有人的称赞,除了先生许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悲悯。

    在那之后,每当他人施展剑术,他总是格外留意先生的神情,竟再也没有看到那样的神情,即便是同样担忧的目光,为何看旁人时就是充满自豪,看向自己时却是充满悲悯。

    冷彻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可在老师许衍面前,终归还是孩子,总是渴望得到老师的认可,自己看来完美的剑术却并没有获得老师的赞扬,这显然是冷彻无法接受,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上一刻,他还沉浸在喜悦中,飘然欲仙。

    这一刻,他跌至泥淖,那些欢快的声音如同烈刃,贯彻心扉。

    只因为这一瞥,便从天掉落到地。

    转眼间也到了时间,门生们依依不舍地和冷彻道别,去上下一堂课。

    冷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他们道别的,他知道自己的神情实在不好看,他已不是当年的孩子,懂得隐藏心思了,故而在其他门生面前还能故作镇定。

    可来到了许衍面前,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开门见山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对我不满意。”

    “我不是对你不满意,是你的剑法确实有问题,和从前一样。”许衍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

    “我的剑法到底哪里有问题?”听得这话,平日里恭敬的冷彻神情迅速地冷了下来。

    “问题出在哪里,你比谁都清楚。”许衍目光灼灼,言辞切切,“你的飞云掣电并不完美,打最后一具木人时,只需后退一步,便可驱使剑风将木人碎裂,根本不需要加上最后的那一击,最后的那一击再漂亮,也弥补不了你剑法的缺陷。”

    冷彻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低头不语,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隐秘,就连霍隽将军看了他的剑法都称赞不已,可到先生却是心如明镜,一目了然。

    “只要你愿意后退一步,便可拨云睹日,惟有完成最后一招,这才是真正的飞云掣电。”许衍摇了摇头,“我从前便是这样说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分毫不改。”

    冷彻本就满腹委屈,虽知有错,此刻却是情感占据了上风,不满道:“究竟是我的剑法有问题,还是我这个人有问题?”话说出口,他也知放肆,却无法回头,只能继续说下去,“为何您对旁人宽容以待,对我却是吹毛求疵?”

    “我并非对你有偏见,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器重你,所以才和你说这番话。”许衍知道这孩子心有郁结,如若不坦言告知,只怕招惹更多的猜忌,“在我的学生中,你是位列翘楚,如今得陛下赏赐,又是最年轻的镇国大将军,与你并列的,与你为敌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面对这些人,如何能够掉以轻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这些年不也看到了?”

    “……”

    冷彻也明白这些道理,可这些关心的话语在如今的他听来却是格外的刺耳,只觉得先生是基于自己的无能所以才如此体贴。

    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阴暗,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这样想。

    许衍自幼看着冷彻长大,在诸多学生中,与冷彻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正因如此,冷彻从他这里所祈求的较他人之多,所以冷彻才会如此不满。

    许衍虽然懂,却无可奈何,人心是如此变幻莫测。

    即便是同一份感情,可给予的与接受的终归不同。

    许衍也知道眼下说什么冷彻也听不进去,惟有一事他却不能不言:

    “只需要退后一步便可成全,可你就是不愿,对你来说这不是轻而易举?你为何不愿?”许衍百思不得其解,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他着实不明冷彻为何如此固执。

    “最后那一退固然成全这套剑法,但我就是不愿意!”冷彻仰起头来,慨然道,“当年我是为了进攻才选择了这套剑法作为修炼,冒然退后,岂不是白白给人可乘之机?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若是因为那一退,被人乘胜追击,到时便是覆水难收。”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愿意后退这一步,恰好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许衍凝视着这个执着的学生,“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只需要退后一步,一切便迎刃而解,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吗?”

    “只要足够强大,就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如果我面临了这样的选择,那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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