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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涌(二)

    看着这个执拗的学生,口才见长的许衍顿时也无计可施,身为师长,他无法对此置之不理,只得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许多时候那些敌人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恐怖,但你自己却要比想象中的更为恐怖,那些平日里忽视不见的小毛病,到了战场上便是致命一击。”

    “知彼知己,百胜不怠。我明白。”话虽如此,冷彻语气却是心不在焉,显然很不服气。

    “剑法如同活法,每一个招式代表了你的一个想法,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这便是性格决定命运。”许衍耐心解释道,“尤其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彼此的招数再是熟悉不过,二人都知道对方的弱点,也知道破解之法,这时候比的就是谁更能超越自己,惟有战胜自己才能战无不胜。”

    “自己都战胜不了的人,如何能够战胜别人?”

    冷彻傲气尽显,却也同意许衍的话语,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连自己也战胜不了,如若他没有战胜自己,便不会取得今日的成就,很显然他已经在与自己的争斗中大获全胜。

    “一个没办法战胜自己的人,即便再强大终归也是脆弱不堪,倘若对手洞悉世事、体察人心,更是不堪一击,他不仅会遍体鳞伤,还会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因为他已是对方的囊中之物,届时便是来去都不能自如。”许衍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甚至可以说是冷酷,“你是个聪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冷彻自然明白老师的用意,他当即说道:“学生谨遵师意,自然懂得先生的意思,学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无用之人。”

    冷彻说得如此决绝,许衍也不再说什么。

    “不管如何,我都不该退那一步,我承担不起退后的风险。再者,后退乃是怯者所为,身为将军,自当英勇,方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冷彻依旧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打算,“就算真如先生你所说的,这样或许是把弱点告知于人,却也是有所保留,至少暴露的弱点能在可控范围内。”

    “倘若你控制不了呢?”许衍反问道。

    “不会有这一天的,”冷彻感受到了先生眼中的担忧,正色道,“不管置于何等境地,我都不会自甘堕落。”

    许衍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冷彻却能够感受到沉默中流露出的浓浓担忧之意,本该是关心之意,他的心中却生出一阵酸楚。

    这么多年了,先生还是不相信他,即便是取得了人人称羡的功绩,先生也依旧不相信他?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先生才愿意相信他?

    还是说,无论怎么样,先生也不会相信他。

    这也难怪,他毕竟不是先生所属意之人。

    这恐怖的想法席卷冷彻的全身,他的神情也因此变得阴沉恐怖。

    二人僵持之际,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进来的正是赵缥缈,她和冷彻一样,一回来便被灵丘山的门生缠住,好不容易教完水墨画,终于有时间和先生叙旧,不想等待她的竟然是这样尴尬的场景。

    她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听得冷彻的声音不如来时这般友好,便知道师徒二人又因为老生常谈起争执,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人依旧是谁也说服不了谁,难办得很。

    好在赵缥缈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总能灵活应对,这一次也是一样,来到时听得里面的争吵,她立刻取出来时携带的糕点,微笑着对二人说:“我带了品香斋的糕点,据说这糕点水晶一样,精致又美味,稀罕着呢,多少人花千金也买不到,咱们今日也来尝个鲜。”

    她这招果然奏效,冷彻与许衍果然老老实实地品用她带来的糕点。

    “都说这品香斋的糕点甜而不腻,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糕点。”许衍赞赏道。

    “是吧,我就说先生一定喜欢!”赵缥缈很识趣,瞟了一眼冷彻,把气氛炒热,“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弄到手的,你们是不知道这品香斋的点心是多难买,可谓是千金难买!实在是卖得太好了,每人每日只限买一盒,他们极其看中品质,客人们抢得那叫热火朝天!抢到还不行,你还得从人群里走出来,保证食盒的点心完好无损!”

    “听起来真是不容易。”许衍感慨道,“既如此,我定要好好品尝,才不辜负缥缈的一番美意。”

    赵缥缈满意地点点头,说着用肩膀又推了推冷彻,笑笑说:“你也不要辜负我的美意,别板着脸了,吃吃甜食才能笑口常开。”

    冷彻知道赵缥缈想转换话题,方才的自己也着实不像话,于是顺手推舟拿起了一块糕点,不料这糕点竟如此香甜可口,素来不喜甜食的他也不由得赞道:“果然名不虚传。”

    “是吧!我就说了你们一定喜欢。”赵缥缈不由得回想从前的日子,不免生出几分寂寞,“离开永乐之前,我们还见过君弈,想着什么时候能一起过来看望先生,不料他被贬去了界州,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看到手里精致的糕点,不禁摇了摇头,“不过以他的性子,不会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他就喜欢甜的东西。”冷彻参与到对话中来,“他惯会出人意料,越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发生在他身上。”

    提及那个被贬至界州的学生,许衍垂下眼眸,无论远近,各有各的不省心。

    赵缥缈凝视着许衍,沉吟良久,说道:“先生,太子酒杯里的毒不是君弈下的吧?”

    “毒,确实不是他下的。”许衍沉重声道。

    “您既然知道,为何不替他求情?”冷彻不明所以。

    “我不替他求情,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不能。”许衍的声音略显无力,“以当时的情形,朝里的重臣皆避之不及,我在朝中亦有许多故友,这些年我一直明哲保身,早就不过问朝中的事务,当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圣上才将君弈托付于我,相信我能够教导好他。圣上素来多疑,我若贸然开口,反而害了他,还会给他惹来莫须有的猜忌。”

    许衍的话冷彻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依旧难以相信:“既然他是被冤枉的,幕后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有人意图毒害太子,圣上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不定圣上正是因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才让凶手‘逍遥法外’。”赵缥缈沉吟道,“又或者被害者本身就是加害者,所以圣上才不好处理。”

    冷彻心中一震,圣上为何对凶手格外开恩,寿宴里惟有太子的酒掺了毒,不管是皇后还是背后的段家都没有追究的意思,能够导致这样的结果,除了其他皇子,太子说不定也参与其中……

    “也就是说,看似是君弈在太子酒里下毒,实际上这是一场以太子为首的一众皇子对君弈进行的驱逐。”冷彻喃喃道,自己都不觉被这番话语惊出一身冷汗。

    “可以这么说。”许衍道。

    “他们这么做,也太猖狂了。”冷彻早知皇家名利争夺的厉害,可真正听说了还是难以相信,“这可是在圣上的寿宴上,圣上最忌讳皇子们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即便再不喜欢君弈,只怕也难以接受这么多皇子堂而皇之地对他进行构陷。”

    “原本是这样没错,但君弈的表现显然也遂了皇子们的愿,陛下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向了他,忽略了那些藏在背后的构陷者。”

    许衍虽然这样说,却也察觉到了这事得怪异之处,这件事最奇怪的当属君弈,他不是鲁莽的人,却依旧选择了,想来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圣上难道就不知道这背后所发生的事情吗?”

    许衍道:“圣上心里和明镜似的,背后到底是谁在作乱,谁参与其中,即便当时不知,如今也已查得清清楚楚,那是之后的事情了。事发之时,圣上正在气头上,真相是最不要紧的,要紧的是君弈的态度,你们也知道他什么脾气,他怎么可能服软?”

    “以他的性子,宁愿选择死亡也绝对不会向他人屈服。”赵缥缈感叹道,她着实想象不出来君弈向人屈服地模样,即便对方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

    “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我还是霍隽,都不敢上前,连提及都不敢,惟恐惹得陛下大怒。”说起往事,许衍神情变得萧索,“当年辰妃娘娘无端被贬,圣上盛怒之下颁布指令,令辰妃娘娘有生之年不得归还,用词之严峻,属实罕见。”

    当年派往西蓟的我方卧底贺兰信暴露,为了避免情报泄露,贺兰信以身殉职,临死前不忘把消息传回本国,还附上西蓟的藏于大宁的暗探名单,可因情报火急,贺兰信只能用贺兰家独有的暗语传递情报,贺兰家青蓝不接,惟有自幼寄居于贺兰家的辰妃卿辞能够解出这份暗号。

    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在皇帝君隶看来,却是无法原谅的事情,毕竟贺兰信与卿辞自幼一起长大,又曾经议过婚事,二人皆无此意,但君隶却不能不介意,所以他的反应才会如此激烈,甚至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

    多年过去,许衍依旧记得听说此事的窒息感,如今谈起,那种感觉再度回来,冷彻与赵缥缈也从长辈那里听说了不少,只是在君弈面前从不提及,想起此事不由冒冷汗,感叹伴君如伴虎,时时刻刻都得谨言慎行。

    许衍喝了一口暖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有辰妃的过往,我才不敢掺和进去,如若进谏了,说不定君弈会和她母亲落得同样的命运。以他的性子,结局只能更糟,当年的辰妃娘娘已然谦卑至极,却依旧换不了陛下的一分信任。”他顿了顿,静默了会儿,继而说道,“不幸的万幸是圣上也不愿重蹈覆辙,即便愤怒到了极点,终归没有把话说绝。如今他只是被贬到界州,陛下让他过去那里,未必全是惩戒,想来也是想要历练他一番。如果能立下军功,无论大小,圣上会让他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冷彻对此很信任,“如今朝堂很不太平,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断,如此下去只会愈演愈烈。为维持平衡,圣上迟早也会让他回来的。”冷彻解释道,“就算圣上没有这个心思,他也会主动制造机会回来。”

    这话倒是新鲜,赵缥缈问:“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

    “不是我对他有信心,这是事实。”冷彻道,“人终究会走上注定之路,不管绕了多远,亦或是走了岔路,总有一日会回到正轨,他也是这样。他注定要走的道路决定了他必须回到这里。只要他还是他,他必然会千方百计回到永乐。”

    离开灵丘山后,赵缥缈毫不客气地教训冷彻:“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老和先生置气,又不是小孩了,都做了大将军还这样孩子气,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也不想的,说着说着便这样了。”回想起来,冷彻也觉得懊悔。

    “先生也是担心你,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赵缥缈道,“如果先生不关心你,他根本不会和你说这些,先生能如此关心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你倒好,反而和先生置气起来。”

    “我也不是不理解先生的用苦良心,我只是接受不了……”冷彻停下了脚步,渐渐低下了头。

    见他停下脚步,赵缥缈也停了下来,回眸看向他,不解道:“接受不了什么?”

    “我接受不了这份关心。”冷彻目光寒光凛凛,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冰冷刺骨,“出于怜悯的关心,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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