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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渡 争渡

    人族虽经数百年动乱,却有几家名门望族经久不衰,成了当世清流,辛氏便是其中翘楚。

    辛氏一族祖上出过三代女帝,纵然后来王朝覆灭,族人也得祖荫,香火绵延百年不绝。

    如今,辛氏直系旁支之辈在乱世之中能人辈出,势力广布天下。

    更有传闻,辛家每隔一代,便有一女衔玉而生,骁勇善治有大德。

    这轶闻在乱世之中传得神乎其神,都说辛氏先祖得上天宝器,有神仙护佑,故而福泽绵长,有救世之象。

    十三年前,辛家幺女辛岐衔玉出世,而在辛岐出生之前,辛家一连八子而无贵女,天下恐末日传言久矣。

    辛岐出生那天,辛家阖族已在祠堂守了三天三夜。

    辛氏掌家手中紧攥半枚宝玉,抱拳祈祷,嘴里不停念叨着“司阎大人”四字,直到半夜三更一道修长身影在祠堂中闪过,熄了数根蜡烛,产房传来强有力的哭声和惊呼。

    掌家立时跪向门外,连连叩头,

    “谢过大人,谢过大人,辛家有望了,天下有望了……”

    辛岐百日生辰抓周礼上,不出人所料地拿了辛家掌信,三岁识千字,五岁念兵书,八岁便能撂倒府上精壮,十岁骑射武艺无一不精,至及笄那日,失踪,再无人得见。

    世人对此众说纷纭,一说辛岐已然亡故,什么救世之说都是以讹传讹;还有人说,亲眼见过仙人渡辛岐上了祥云,辛岐得道升仙,虽肉眼凡胎不得见,却无处不在……

    关于辛岐的传说大多止于三桑神树焚于昆冈那日。

    那日,辛府不知得了什么手信,带齐了积攒几代的家当,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战乱之世,辛家一路向北迁徙,遇见不少山匪歹徒,而辛家施舍的细软,不知养活了多少山头,多少流连乡野的起义军。

    一时之间,辛家军的旗号越来越响亮。

    辛家过去从不参与朝野纷争,如今却像是打着散尽家财的主意,无人知晓北疆到底有什么好日子等着,抑或是辛家眼见没落,意在归隐避世。

    辛岐仍然从未露过面,纵然辛家已然按她的指引聚在寒武城下,让利传文,让北疆这片世外桃源,日渐富庶强盛。

    ……

    扶司阎的确是辛岐的老师。辛家女衔玉而生,也不过是他滋养辛秣魂魄的把戏。

    辛岐及笄之日,扶司阎留下篇口信便没了踪迹。辛岐执拗,不喜此等不明不白的告别,赌气似的去追他。

    从前辛岐只听扶司阎提过,他所居,乃是人界极北,与神界寒山勾连之处。

    只因这一句话,年幼的辛岐便略收拾细软,纵马向北,不出三月便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寒武城下。

    “扶司阎!”辛岐稚嫩的声音在黄沙之中回荡,却最终没能唤出已打定主意的扶司阎。

    扶司阎曾躲在城墙之下远远望她,只是这次的辛秣,太像辛怙,终归不会留在他身侧。

    辛岐在扶司阎这儿碰了钉子,却并不自馁,就在北疆落了脚。

    她曾听扶司阎说,北疆偏远兵家不争,是个厉兵秣马,能燃星星之火的地方。

    辛岐登上最高的一座沙丘,策马下望,冥冥之中感到,这片绿洲,定有造化。

    ……

    此时的辛岐,坐在将军阁一处矮墙的遮蔽下,扯过衣服上一缕布条,擦拭着手上匕首的刀刃。

    她琢磨着方才听闻的那句“这信众香火,全都是我的”,一时出神。

    辛岐一直藏在将军阁,这狭小的二层阁楼反而让她感到格外安心。

    她从不露面,只因不想承受普天之望,万一在此蹉跎一生,她自己宽慰满足就罢了。

    那日三桑荣枯,她透过楼上小窗看得一清二楚,忽得想起,扶司阎曾说,这树是他世上不多的挚友,不知他会否来悼念。

    后来丹凤筑巢,群鸟盘旋,她冷眼瞧着这些奇观,只道是末世之象。

    还有那遍布的极天庙,早已多过乡野路上的饿殍,香火也早已胜过几家还能燃起的炊烟,让她感到无比荒谬。

    若这些香火只是神仙无餍的贪婪,一切都说得通了……

    辛岐手腕发力,将匕首深深楔进土墙之上,低声道,

    “这天地总有焕然一新的一日。”

    ——

    “这香能在不知不觉中惑人心智,你要去做什么?”荏染紧紧盯上仓术道。

    仓术迟疑道,“近来无法安睡,想用这香调养一阵子。”

    见荏染仍在狐疑,龙池夺过她手上的瓷瓶丢给仓术,“阿染,放心给他罢,若他有何动作,我替你盯他。”

    “你何时会替他说话了。”荏染轻笑,心下却在暗喜,龙池能接纳仓术,她总算有些心安。

    待仓术接过瓷瓶,龙池冲他一笑,又在望向荏染时敛去眼角的算计,携她回阁,不在话下。

    ……

    是夜,龙池与仓术于结界处碰面。

    仓术将手上的瓷瓶递去,“仙翁,你当真只是为了助我?”

    龙池手上略一施决,紧握瓷瓶,“这清明香可是好东西,惑人心神如同夺舍,实在高明。你且等着,今后浊气充盈定会比你催化人魔要快得多。”

    仓术暗自心惊,却只能眼见龙池倏忽消失在原地。

    原来这结界,从来都困不住他。

    ……

    龙池转瞬间移至寒山圣殿。

    如今的寒山圣殿正中是一尊青铜鼎,鼎中燃着遇水不灭,终日不息的香火,是遍及下世的极天庙中供奉的香火的源头。

    龙池踱至青铜鼎前,跃动的浮光将他的半边脸映衬得昏黄,而另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之中,显得狡黠可怖。

    “灵希,你这招阴损,却挡不住我。”他漫不经心地将瓷瓶丢进鼎中,看到火舌猛然间剧烈跳动,不由扯出笑意。

    “谁!”圣殿之外传来一声惊呼。

    “凌琰?”龙池意味深长地倒吸一口气,转身瞧见老态龙钟的凌琰。

    凌琰举起拐杖对准龙池,低声逼问,“你在做什么!”

    龙池摊手,上下打量从前鼠目寸光、如今形容落魄的神族至尊,不再掩饰对凌琰的鄙夷,

    “都说寒山圣域孤高无两,看来再好的养料,也不能将一株杂草养成神瑛。”

    “你在寒山,也不过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凌琰自诩是虎落平阳,一时气愤骂道。

    可随着龙池嘴角挂着冷笑向他逼近,凌琰才想起如今他二人早已风水轮流转。

    龙池重拾修为如初生的满月,而他,垂垂老矣像已燃了一夜的火烛。

    “香火重地,你来了就休想走。”凌琰一边向后退却,一边嘴上威胁。

    龙池意味深长道,“你如今还能耐我何?”

    他转身欲走,却又忽得侧过头去,问道,“凌琰,如今你还想着与极天相抗么?”

    凌琰闻言,若是在这共主圣殿承认不免有些心虚,不禁在原地支吾难言。

    还未听见凌琰作答,龙池冷哼一声,一脚踩进寒山雪崖之下,倏地不见了踪影。

    凌琰向前追了数步,伏在悬崖边,瞧着之下能吃人的裂缝,胆战心惊。

    在悬崖边呜咽的风声中,他却听出模糊一句,

    “上弈,胜,苍生苦;败,苍生苦……”

    凌琰仔细揣度这句话,心头仿佛有一堵高墙摇摇欲坠。

    好一个“上弈”,他凌琰谋划一生,却不过是毫不起眼的苍生之一,谁会在意过河的卒子都会用上哪些手段?

    他忽得仰天长笑,笑声凄厉,惊动了寒山圣域深眠的鸟兽……

    ——

    “共主,不好了,不好了——”

    哲哲顾不得规矩,高声敲着灵希殿门,急忙通传。

    开门的却是凌煦,他故作镇静地打开殿门,冲哲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凌煦轻轻将殿门掩好,将哲哲拽至一旁低声问道,“何事?”

    “共主呢?”哲哲神色慌张,早已不在乎什么礼数,“怎地偏偏今日睡那么熟……”

    凌煦这些时日乖乖陪她念经,不过是看她念着清心经能远离梦魇,刚才好不容易哄她安睡,

    “你慢慢道来。”

    哲哲刚想和盘托出,又不知顾虑些什么,支支吾吾不愿开口,一咬牙,心一横才说出口,

    “是前神尊,他抱着香火鼎跳了雪崖,寒山,乱了——”

    凌煦闻言不免心下一颤,那惨烈收场的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又忽得想起什么,拽上哲哲的胳膊,“那母尊呢?”

    哲哲扑通一声跪倒,死死低着头,回道,“极天香火有损,寒山圣女,跳崖谢罪……”

    凌煦仿佛早有预料,轻抬双眸痴痴望着寒山的方向,眼角却滑出一道泪痕,终究还是这个下场。

    “凌煦。”

    他身后传来一声冷清的唤,让凌煦从茫然中回过神儿来。

    凌煦抬手轻抚眼睑,才转身对上灵希,奋力压制住面上与心头的委屈,免得在她眼前显得懦弱。

    哲哲识趣地退下,神情从不知所措变得艳羡动容。

    灵希单手揽过凌煦的腰,让他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抬手轻拍他的脊背,感受着他颤个不止的双肩,不去问,不去拦阻。

    她忽然哼起一个北疆小调。

    这是多年以前秦大娘教她的,北疆的妇人常常唱给远征的丈夫听。

    送别时唱,归来时也唱。

    灵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不安,终究还是害他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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