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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不似 少年游(下)

    梵清殿外,无数枪尖反射着神界斑斓夺目的霞光,耀成波光粼粼如潋滟水波般的光斑。

    神界已经许久未有如此大的阵仗了。

    灵希端坐大殿上首,眼光在殿门口甲胄齐整的凌煦身上流连,描摹着他利落高耸的发髻、张扬肆意的垂发、被清风鼓起的披挂、腰间蓄势待发的朝宗节……

    仅仅是一道背影,都好似将她带回那日昆冈山上,只一眼便被他身上和煦又明媚的光芒迷瞎了心。

    瀛客岛上那晚,三桑曾问过她一句,可还记得当初为何看上凌煦,心意又可曾变。

    如今,灵希可以坦诚直面自己,她不但知道得一清二楚,还会千次百次地,反复爱上他。

    “出征!”

    凌煦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上次领兵,还是出征蛮荒。

    他本以为过去种种早就释怀,如今再次挂帅,俯瞰千百将士,那残存的耻辱与羞愧好像仍然会刺痛他。

    “凌煦。”

    灵希轻声唤着,转瞬移至他身后,将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似懂他的心思,聊以宽慰。

    凌煦望向她,抬手附在她手背上,浅笑开去,假装自己毫不在意过去。

    可他无法装得太久,便想匆匆拔脚而去。

    灵希用力钳住他的肩膀,“我后悔了,不想你去。”

    她方才允他领兵出征抵抗魔族,是想平他少年意气。可临了,离别的预感愈发强烈,她怕了,她一时半刻都不想与他分开。

    凌煦看着眼前灵希生动的情态,情不自禁地唤她道,“阿希。”

    灵希听闻这许久未听见的名字,竟有薄湿在眼眶打转,她努力睁大了双眼对上他,只怕闭上眼就会垂泪,

    “我,我对不住你——”

    她的爱意,开始处最是浓烈,可从初见往后,能给他的便越来越少,归共主位之后,更是亏欠。

    灵希心下暗骂自己,在爱之一事上,她简直是废物!

    缠绵下世数万年,却还是学不会如何去爱,白白拖累了凌煦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只因这一句软语,这些时日与她的隔阂便好似烟消云散。

    凌煦抬手将她圈住,“情到浓时无需言说,一举一动皆是见证,”他崭露出最真心不过的笑颜,

    “仓术早被你重创,无甚可怕,等我回来。”

    灵希也回以笑意,即便方才答应了他不会出面,免得受荏染牵掣,可她一定会帮他,毋庸置疑。

    凌煦长舒一口气,手上捏决,与众将士一道消失在原地,不在话下。

    ——

    漫天黄沙席卷了大半个北疆。

    这里原本天朗气清,却因成群的鬼信众前来,而伏地狂风四起。

    众人未见处,狂风卷起一处凹坑,揭开石碑一角,其上所书乃是“灯影乡”三个大字。

    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已依稀可辨,辛岐肩挑长剑,独自立于一座沙丘之上。

    她皱眉瞪向那群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信众,攥紧剑柄的手骨节作响,心道,果真如传言一般,他们已无神智只余躯壳,弱点难寻。

    鬼信众浩浩荡荡,沉重的脚步砸下,连片的黄沙震得像油锅上的豆子,辛岐越发站不稳当,只能匍匐于地,分不清耳畔凌乱却有力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敌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很快,鬼信众近到可以察觉辛岐的呼吸。

    他们笔直地向前,却向四面八方梗着脖子,好似是循着气味或察觉声响,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辛岐瞬间闻到一股混着血腥气的腐臭味,好像回到两年前战场遗下的乱葬岗,不由一阵反胃。

    见面前横亘着几人高的沙丘,鬼信众们不打算攀缘,更不会绕行,而是一拥而上,疯狂地徒手刨着无穷无尽的黄沙,像成群的蚁兽漫过腐尸,只会留下森森白骨。

    细沙最不踏实,辛岐所在之处不停塌陷。

    先是脚踝,后是小腿,她逐渐陷落进这矮小的沙丘,明知不出半刻就会大落落暴露在敌人的的包围圈中,却被黄沙束住手脚,形同送死。

    辛岐努力隔绝着耳边鬼信众的喘息和黄沙流淌的窸窣,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尽力减缓身体的下陷,心下一边庆幸自己孤身前来。

    “掌家……”

    辛岐只听身后一声极低的唤声传来,接着便有一双有力的手拖着她逃离细沙的钳制。

    她转头望向四周,原来延绵沙丘之上,到处都是辛家的青壮。

    “你们怎么在?”待她护着持剑的阿叔避至一旁,辛岐低声问道。

    “掌家向来喜欢一人独挡,今日敌手不人不鬼,叫我们怎么放心——”

    二人正说着,一双乌青的大手已冲破沙幕,向辛岐所在掏来。

    辛岐眉头一紧,一手拔出腰间短刃,利落割下那鬼信众瘦骨嶙峋的小臂,一手拽着阿叔滑沙而下。

    那怪物的断手处瞬间血流如注,可他面目上却一点无有狰狞,好似察觉不到疼痛,将伤口直插进沙尘,刨沙的动作不减。

    已有胆小的青年见状惊呼出声,或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被迷了心窍的人,分明已是妖怪!

    “什么腌臜东西。”辛岐心下暗骂,险些将手上短刃捏碎。

    眼前这些疯子若不早除,等他们闯进城中,辛家全族妇孺老少皆入水火,既不能退,便只能直面。

    辛岐起身,束起的长发倏地散了一半,在风中飞舞。她振臂高呼,“随我御敌!”

    “是!”

    一呼百应,数十青壮从黄沙之后冒出,手握刀枪棍棒格式兵器,面目坚毅,直直对上面前行为诡秘的鬼信众,不知会是怎样一场恶战——

    辛岐提起满腔怒气,率先抽出长刀向面前的怪物身上劈去。

    只见辛岐身前那人,不知受了什么东西的吸引,生硬地转身,竟莫名让辛岐的长刀落了空,刀锋只砍下一缕那人衣角的破布。

    成群的鬼信众好似受到感召,齐齐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前行。

    辛岐一抬手臂,握紧拳头,示意所有人停手。众人静静绕过这群怪物,纳闷他们朝何而去。

    她小声吩咐众人,“这群怪物有些蹊跷,我们跟在其后,不到万不得已,不一定需要我们出手。”

    自辛岐寻扶司阎寻到北疆,她才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事超越人力所能为,凡人远屈居那些抬手捏指便是术法的神仙之下。

    辛岐虽自诩天赋纵横天下,也不过庸常的凡人之躯,能护一辛氏,已是大幸。

    众人点头,有序地呈包抄之势,紧随鬼信众其后……

    鬼信众翻越沙丘荒漠,路遇新月般的绿洲也未曾停留,直往极北而去。

    辛岐远望他们执着追寻的方向,喃喃道,“三桑神树?”

    众人这才醍醐灌顶一般纷纷附和,说这群鬼信众定是被迷了心窍,千里迢迢来寻神树朝圣的。

    朝圣?

    辛岐心下鄙夷,脚步未停,眼神也不敢稍离,生怕城中老幼妇孺有何闪失。

    ……

    鬼信众歪七扭八地穿行在空无一人的狭窄街巷,满身狼狈却又因执着而显得尤为狠厉。

    他们肤色乌青,眼神空洞,可一旦同伴之间相触,便扭打厮杀作一团,给对方面目上、身体上留下被掏食的血洞。

    可就是这样,他们仍然在赶路,仿佛五感早已泯灭,全都献祭给了心中的执念。

    三桑神树近在咫尺,被云头五彩的异光照得诡异而阴森,但凡借上一双慧眼,便知道今日树前笼罩了成团的黑气,愈演愈烈,连浊牢都吸纳不及。

    辛岐一行人随鬼信众来至将军阁周围,她向一旁给了道眼神,辛家众人四散藏好。

    鬼信众僵直地站在三桑树下,人数之众,将三桑神树里三层外三层绕了十数圈不止。他们脑袋垂下,手指掐着奇异的形状,好似在维持一种阵法。

    周遭鸦雀无声,连风都凝住不动——

    就在无边的寂静之中,猛然传来“咚——”的一声撞击,随后,一声接一声。

    受到成群鬼信众的撞击,三桑巨树高耸的枝干不住摇曳,甩下无数细碎枯枝像剑雨一般笼罩了方圆数里。

    而鬼信众形成的人墙之外,浓稠的鲜血成片地蔓延开去,血腥气令人作呕。

    “救人,”辛岐的脑海中竟忽得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救人!”她大喝一声。

    活人献祭,亏那群神仙想得出来。

    辛岐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奔像黑压压的人群,辛家众人跟在其后。

    “列阵!”辛岐大喝。

    众人迅捷地变换队形,抽出腰间的绳索,预备将这群鬼信众困住。

    鬼信众未曾理会,先是一个接一个,而后是三五成群,到最后因受制于辛家军而成群集结,更加丝毫不吝力气地撞死在三桑神树前,好似这便是他们的信仰。

    这本就是三桑遗枝,不过百年光景,在鬼信众猛烈的攻击下,粗壮的树根顶破薄弱的土地,向外辐射出数道裂痕,每一次撞击都让树干摇得更厉害。

    “快拉开!”绳索磨破了辛岐的肩头,她咬紧了牙关喝道。

    “拉不住了……”

    鬼信众人数占优,又有死志,他们缚住的鬼信众愈多,成群的力量愈难抵抗,很快便有如山倒。已有些辛家青壮站都站不稳当,被鬼信众拽着在地上拖行。

    不行,直觉告诉辛岐,三桑神树绝不能倒,她大声喝道,“站起来——”

    所有人都搜刮出全身还剩下的所有力气,积聚成震天的怒吼——

    众人奋力抵抗一阵,忽得,伴随一声尖啸从半空中传来,阵法骤然溃散,所有人脱力向前扑去,轰然在三桑树前倒作一片。

    “凤凰!”周遭的惊叹此起彼伏。

    辛岐转头一瞧,竟是筑巢在三桑树巅的凤凰,她的利爪荡起数米高的风尘,连鬼信众都溃败跌坐,停了动作。

    她仰视着凤凰高傲的情态,心道,原来这就是神迹……

    安乐子向四周怒吼,低眼睥睨这群腌臜东西,听闻有人在香火中动了手脚,难怪,今日浊气比一年之中都要盛。

    蚍蜉撼树,亏魔族中人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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