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离骁醒来时,一股刺鼻的臭味占据整个呼吸。
什么味道?好难闻。
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只见正上方几匹马正围着他,直勾勾看着他。
“走开!”
他被吓了一大跳,惊得下意识怔怔坐了起来。
那些马本就是他调教出来的,自然听他的命令,识趣地走开了。
他低头俯看自己的全身,上上下下全是绷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居然没死,他还以为他会死在地牢。
转念一想,是了,苏曦禾还要留着他去复活那些女子,又怎会让他轻易死去。
他的手腕上还多了一样东西——碧缨镯。
看来苏曦禾担心他逃跑,重新修复了碧缨镯,想必破除之法也已变更。
他没打算跑,倒也没想过去试。
“醒了?”远处一个冰冷的声音飘过来。
苏曦禾听到下人禀报,便立马赶了过来。
走近一瞧,果然已经醒了。
北堂离骁声音微弱道:“你不是把我关到地牢用刑吗?怎会到这马棚?”
苏曦禾讥讽:“在地牢不过是身体上的折磨罢了,太过低级,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这凌华殿最卑贱的奴隶,谁都可以压在你头上。”
“至于这马棚嘛,就是你的新家,怎么样?还不错吧!”
北堂离骁咳嗽了两声:“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想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接受。”
苏曦禾冷哼一声,他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然后不屑于再看北堂离骁,似乎多看他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衣袖一挥,愤然离去。
之后的日子,苏曦禾想尽办法要从身体和精神层面上,全方位折磨北堂离骁,击垮他的一切。
她给所有死去的人建了祠堂,立了灵位,那些人都是被北堂离骁所害。
所以她让北堂离骁每日天还没亮,就去祠堂跪地磕头,向那些人谢罪,一直磕到头破血流才可停下。
有时,她会梦到师姐,梦到死去的人,梦到她在地牢,她自杀,她被骗。
常常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的愤恨达到顶点,她会立马召来北堂离骁。
然后用金雷鞭抽打他,辱骂他,发泄自己满心的悲愤。
北堂离骁越是被打得鲜血直流,痛苦不已,她心里就越舒坦。
其他时间,她让北堂离骁一个人包揽凌华殿所有脏活苦活。
还让人看着他,稍微做的不好,就鸡蛋里面挑骨头,直接痛打一顿。
她下令,谁,都可以随意践踏他。
而旁的魔族,有人对北堂离骁仍有旧情,不忍欺辱他,也不敢向苏曦禾求情。
但有人却落井下石,他们对其肆意嘲笑,打骂,处处刁难,丝毫不念及从前的主仆情谊。
在极致的折磨下,北堂离骁的身体日渐消瘦,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可苏曦禾并不会因此可怜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有今天,全是他咎由自取。
她虽折磨他,但不会让他死去。
每每北堂离骁快被她弄死了,她就会让连辉来救活他,然后继续变本加厉。
只是北堂离骁面对她惨无人道的折磨,从未吭声。
而苏曦禾每日除了想各种办法折磨北堂离骁之外,其他时候就是在想办法教化魔族。
她废除了之前北堂离骁带大家练的魔族法术,让大家改练天界清心术。
这个法术可以慢慢清除大家心中的戾气,引导大家从根源上向善。
众人虽有不满,却不敢违抗,只能强行修炼。
天气,一点点冷起来了,白雪堆积满了整个曲风山。
整个曲风山都披上了厚重的衣物,他们是魔族,但也怕冷。
除了,北堂离骁,他只有身上那件破败不堪的薄衫。
况且他满身是伤,又没了法力,连凡人之躯都不如,更是难以御寒。
偏偏这般,苏曦禾还经常让他整宿整宿跪在雪地里受罚。
苏曦禾则喜欢在屋檐下“欣赏”他的窘迫,在冰天雪地之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报仇的快感在她的心中激荡。
不得不说,北堂离骁还是有一些毅力在的。
被日日夜夜,无所不用其极地百般折磨,哪怕多少次快濒临死亡,他也一次没有求过绕。
苏曦禾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她打他,骂他,羞辱他,他都默默承受。
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忍受不了了。
可那又如何,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赎罪,她的仇恨就会减少一分一毫吗?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这夜,冷冰冰的大风呼呼地吹,雪越下越大,比往日所有时间都还要冷,院里的树枝都被压弯了腰。
苏曦禾成了邪神之躯后,并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便没有披上披风。
她同往常一样,冷冷地看着雪地中那抹羸弱的身影。
他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苏曦禾也呆呆看了三个时辰。
北堂离骁的脸色惨白,唇色发紫,头上身上就连眉毛上全是厚重的积雪。
但他依旧屹立不倒,没有求饶。
跪在那里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剧烈抖动,仿佛一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破碎。
她有些好奇,这样极端寒冷的天气,他能坚持多久。
不知何时,一件温暖的披风被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转头一看,是画舒意。
他关心道:“苏姑娘,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一点?”
苏曦禾微笑回应:“我还好,不冷。”
这些日子,画舒意一直陪着她,安慰她,给她温暖,恐怕是对她最真诚的人了。
可到底他只是一个凡人,在这魔界,还是不合适。
“画公子,这些天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只是这里魔气冲天,你凡人之躯在此处不宜久留,要不我差人送你回寻云客栈吧。”
“我……”画舒意扭扭捏捏,他看了远处的北堂离骁一眼。
北堂离骁虽已经快冻成冰雕,但双眼却如狼似虎,强劲有力看着他这边,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
画舒意送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又深情款款看向苏曦禾:“苏姑娘,你是要赶我走吗?我在这里影响到了你吗?”
苏曦禾没想到画舒意会这样想,连连摇手:“不不不,画公子,你哪里的话,我只是担心你在这里会对你不利。”
话音刚落,画舒意猝不及防拉住她的手,眼神柔情似水:“苏姑娘,其实我……我在寻云客栈时就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你是北堂离骁的妻子,我不敢有丝毫僭越,可现在你们夫妻已经反目,我才敢说出来,我想留下来陪你一辈子,也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画舒意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苏曦禾闻言,整个人僵住,如惊雷在耳边炸响,画舒意居然向她表白了。
那时她猜测画舒意喜欢她,竟是真的。
可是她,怎么可能还会爱上一个人呢?
纵使她现在有了情魄,画舒意也是一个极好的人,可她心如死灰,根本就无心感情。
苏曦禾不自觉瞥了一眼北堂离骁,他的眼神变得很委屈,那样回望着她,好像快要落泪。
他刚才不是很倔强吗?这会怎么怂了?
是因为冻得不行了?还是因为……画舒意的话?
收回视线,苏曦禾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管他一个贱奴做什么。
苏曦禾抽出被画舒意紧握的手,露出尴尬的笑容:“画公子,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经历了这么多,我已心如磐石,和谁也谈不了感情,况且我现在是邪神,你和我在一起只会拖累你。”
“不,苏姑娘,我不介意。”画舒意紧张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可我……”
苏曦禾才说出两个字,画舒意又夺声而出:“莫不是,苏姑娘你还对北堂离骁余情未了?”
苏曦禾瞳孔放大,视线又落在北堂离骁身上,他好像很期盼她的答案。
他在期盼什么?难道他还天真地以为,她真的会对他余情未了?
她觉得无语至极,这两人都太高估她的感情,也太低估她的恨了。
“余情未了”这个词用在她对北堂离骁身上,无异于一种侮辱。
她心口一股莫名火气窜了上来:“画公子,别说浑话了,他那般伤害我,如果我还对他余情未了,那我才真的猪狗不如!”
说着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画舒意:“天越来越冷了,你还是快回去吧,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你若想待在这里就继续待,想回客栈也可以随时告诉我。”
说完苏曦禾便转身匆匆回房,不再管门外二人。
画舒意看着手上的披风,心情跌落谷底,他第一次这么真心实意地向心仪之人表白,就以失败告终。
关键还是在他的情敌面前。
他走近北堂离骁跟前,想将心中的不快发泄到北堂离骁身上。
却看到北堂离骁率先向他投来戏谑的眼神:“她不会喜欢你。”
画舒意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怒地踢了北堂离骁一脚,他便僵直倒地,神色扭曲,看起来苦不堪言。
“她不会喜欢我?难道还会喜欢你?她现在对你恨之入骨,你还敢心存幻想。”
北堂离骁倒在地上,已经没了任何力气,意识也变得模糊,依稀能听到他说出一句:“她……不会再爱人了。”
画舒意看着即将要晕死过去的北堂离骁,心里一慌,他可不能就这么死掉。
苏姑娘留着他有用,他就不能死。
最后,他只得无奈将北堂离骁搬回马棚,叫来连辉为他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