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章之瑶当着房湛启的面拆开一封信,当面朗读起来。
这首诗是徐志摩写给林徽因,他写的热烈又细腻,就如章之瑶对兄长的感情。
她读到此处,就不再读了。
房湛启听的云里雾里,侧脸看妹妹,“没有了?”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只是不适合给兄长听。
章之瑶意味深长扬起笑,不答反问:“你想听?”
手捏着那张粉色的信纸,上面还有淡淡地金色蝴蝶图案。
她的笑慢慢地变得很甜蜜,侧脸看他。
“没兴趣,这是你的私人秘密。”
房湛启收回视线,拿起一旁小刀削苹果。
红彤彤的大苹果,一点点被刀片滑过,皮连成一根线。
一直到削完,把果皮扔进垃圾桶。
他心无旁骛将手中的苹果切成四瓣,温声问妹妹吃不吃,又贴心剃掉果仁。
“我是你妹妹,你对我的事情怎么一点不关心?”
章之瑶把信丢在一遍,撅嘴:“还有心思削苹果。”
苹果递到唇边,还是张口含住,鼓着腮帮子瞪。
瞪到口中香甜的苹果吃完,房湛启微笑重新又递了一块过来,视线落在唇珠。
无奈:“阿瑶,你现在长大了,哥哥真的很笨,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高兴,又突然不高兴?”
他话语中似有不解又烦恼,黑沉双眼盯着她执着渴望一个答案。
又说:“我年纪大了,读书不多,你去学校的这些时间,我老在想,我那乖巧可爱的妹妹会什么总是突然生我的气?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章之瑶顿住,没曾想过她的情绪变化会让兄长胡思乱想到这种程度。
很想不管不顾开口表达心意,联想到上次只是说了做、爱两个字,兄长就生气成那样。
她心里苦涩,连同舌尖上尝到果肉也有些涩。
“不管哥哥的事”声音很轻,垂眸,“是我的原因。”
是她自己的原因,因为喜欢上兄长,受不了一点忽视。
他贴近她就忍不住开心,有一点忽视就不受控制的失控。
这种喜欢让她很甜蜜,也很幸苦,如在刀口上舔蜜糖,一小心就会弄伤舌尖。
“有什么都可以跟哥哥说”
房湛启放心了,放下手里的小刀。
先在裤子上擦干净手,才轻轻拍了妹妹的肩膀以作安慰,关心:“我们阿瑶是不是念书太辛苦了,瞧着也瘦了好多。”
他很温柔地用手指去勾垂下来遮住妹妹脸的发丝,“阿婆病了,昨天我去帮她修房间的灯,我跟她说你今天回来,她还说让你去一趟。”
大概是让章之瑶帮忙给自己在国外的儿子写信,之前也是每一月写一封,几封信才回一封,只有简单见信安好,同安,勿念。
她不忍心直接戳破那层纸,由着老太太继续执念,信一封封写过去。
“哥哥”
章之瑶靠近,喊哥哥心里却不把他当哥哥,“我好喜欢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她倾身自己去咬苹果,舌卷到兄长的手背。
极为陌生、难言、濡湿的感觉,闻到她身上的淡淡地水果甜香。
房湛启面不改色,平静:“自己拿着吃,我去看砂锅煲的汤好没好?”
她连头都不敢抬,脸有些滚烫,嗯了一声。
舌尖酥麻,身上的热意又起,连同这段时间对兄长的想念,一并发作。
前面所有的暗示,试探都没有用。
念情诗,稍微失去界限的举动都好像没什么用。
房湛启迟钝的惊人,像是个斩断情谷欠不落凡尘的神仙,而对兄长贪得无厌的章之瑶不想在继续这样下去。
铁杵磨成针,她没有这样的耐心,也磨不细这根铁针。
目前又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压住心里厚重的感情。
鲜奶玉竹炖雪蛤,房湛启只煲了一点,全是给章之瑶喝的。
“哥哥,你怎么还不交女朋友?”
她捧着小碗,手中的勺子轻轻搅动碗中的食物。
“……你最近怎么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房湛启蹲在电视机旁边手工挑台,一共也就几个频道。
他忽然笑了一声,“放心吧,等你念完书,哥哥在考虑给你找大嫂的事。”
喝起来没有一点雪蛤的腥味,章之瑶抬眸,手上机械往嘴里送汤。
“找个什么样的?”
“贤惠居家的”又停了几秒,“到时候阿瑶可以跟她一起去买衣服和逛街。”
她突然生了气,碗往桌上一搁,气冲冲往房间走。
“……”
房湛启仰脸看房间,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归咎于桌上的汤。
提高声音问:“不好喝?”
“不是”
章之瑶坐在床上,小声:“我才不要别的女人也住这里。”
他好笑,顺着妹妹的心意,“好,这里只给我们两个人住。”
爸妈没去世之前,他们两个一起在同一个房间住了两年。并排的床,中间只有一个过道,伸手就可以握住对方的手。
那时候,章之瑶总是趁爸妈睡了,主动喊哥哥同他聊天。
房湛启应声,明明放学一路回家,晚上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互相分享彼此在学校中有趣的事,也讲中午学校的饭菜难吃。
幼儿园与小学初中连在一起,中间用墙壁隔开,食堂自然都差不多。
每次放学,章之瑶就会跑过去冲进兄长的怀抱,一个劲叫哥哥,然后拉着哥哥的手,一起走路回家。
路过路边的商店,停下来站在窗边看里面卖的东西,两兄妹只能在小店买糖。由她分,给兄长多少颗兄长都接受。
或者是一起存零花钱,去买喜欢的水彩笔。
章之瑶喜欢画画,她没来房家之前,每一个月都有固定的课程,学跳舞、画画、弹琴、写字。
如今也还是喜欢画画,拿着笔在本子上画花和风景,再涂上劣质的水彩。
房妈妈总夸她,每回都喜欢亲她小脸,房爸爸会一把举起来,夸赞我的女儿好厉害。
哥哥也会说,我们阿瑶以后要当画家。
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感受到父母的爱,兄长的爱,对异性的喜欢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爱慕兄长的章之瑶被这句话取悦到,不舍得不理兄长太久,走出去继续喝汤。
喝完又要他剪脚趾甲,房湛启拒绝,让她自己剪。
她找借口说自己做多作业,手酸,可怜巴巴诉苦一顿。
低声:“哥哥,你就帮帮我?”
房湛启只能答应,低头抬起妹妹的脚搭在自己腿上,认真专注埋头。
他从小就给妹妹剪指甲,剪的耐心又细心。
粗糙的手指在脚上徘徊,痒又麻。
章之瑶咬唇,娇声:“哥哥,你好好剪指甲,不要摸我。”
“……”
“乱说什么?”话语带有几分警告。
她乖乖地说:“很痒。”
心里痒,忍不住想亲哥哥,想抱他。
房湛启继续低头,“那你自己剪。”
章之瑶就闭嘴了,挪动去凑近兄长身边,两只小手隔着空虚摸头发。
看上去就粗、硬的头发,应该会扎手。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耳朵,他笑说:“别闹,等会剪到肉。”
阿婆的身体不好,章之瑶先跟哥哥一起送阿婆去医院坐检查。
一查查出来不少问题,阿婆不肯住院,一定要回家。
进屋就让章之瑶帮忙写信,她早已想好所有的话,只管缓缓念,她负责写。
不多时,写了一场长信。
言辞间希望儿子能回来见她一面,母子几年没见,都是借着书信往来。
信送去慢,回信也不知是那一天。
阿婆倚在床头,泪花在眼眶打转,抬眼望着远方,不再说话。
见此,房湛启主动去做饭,章之瑶也跟出去。
阿婆对两兄妹好,以前多数时候房湛启付妹妹的饭钱,阿婆不要。前几年,还经常炖汤,拿过来跟他们一起喝。
一晃,阿婆老了好多。
阿婆最终还是住院了,因为肾脏出了大问题,要靠输液和吊营养液活命。
房湛启每日抽空去看一次,主动跟她说说话。顺带请了一个护工照顾,章之瑶只能放假回来陪床,跟阿婆说话。
参加赛车女郎竞选的时间到了,章之瑶顺利过了初选,拿着颁发晋级的那张单子哼着歌回家。
这样的场合不免紧张,她出了汗,烧水洗澡,又洗头。
匆匆忙忙又忙着回餐厅打临工。
名单落在红梨花木的古色梳妆台上,用一个东西压着。
这几天都没课,章之瑶住家里,顺带有空去看望阿婆。
阿婆进了医院,再没有出来,住了快一个多月,还是这样不见好。
房湛启不常进妹妹房间,一进去就发现那张名单,他很生气,将那张单子递给章之瑶。
故意用不可思议的语气:“你这样也能晋级?”
章之瑶刚回来,穿时髦的格子廓形西服,听了这话,十分不服,衣服只脱到秋衣秋裤。
她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身材,声音铿锵有力,“哥哥,你看看我怎么不行?”
眉眼间骄傲,“要月匈有月匈,要屁股有屁股,何况是要穿泳衣,又不是全、裸。”
房湛启静默看她,外面的雨停了,妹妹也长大了。
章之瑶笑靥如花,继续说,“港片里竞选香港小姐还要穿比基尼,就是那种。”
她用手比划三点,“我觉得没什么啦,哥哥,不要思想这么保守。”